第1章 “那个……我能送你一包糖吗？”

一场秋雨如雾，使得气温骤降，小依病了一场。

这场感冒在意料之中。淋了雨又穿着湿衣服睡了一觉，不感冒才是奇怪。

她起床，踢着拖鞋拖着因为生病而有些酸疼的身体去找药。后背瀑布般快要及腰的长发随着脚步晃来晃去，平时打理得柔顺光滑的发在这种时候让人嫌累赘，她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头绳，乱七八糟地将头发扎了起来。

找好了药扎了头发，打开冰箱发现别说矿泉水了，连碳酸饮料都没有。她只好开了电热水壶的开关，在等着热水煮沸间隙对着热水壶发起呆来。就在这时，不知怎么了，她眼泪蓦地大滴大滴往下掉。她手里还攥着感冒药盒子，缓缓坐在冰凉地板上，最后抱着膝盖哭起来。

她几乎每个月都会痛经，小航总会抽空来照顾她，尽管疼痛并不会因为红糖水有丝毫减轻，她还是每次都喜欢仗着不舒服虚弱地瘫在沙发上，看着小航烧热水给她弄红糖水。

“依依啊，不要老是喝矿泉水和饮料，对身体不好。都这么大了家里连个热水都没有，要是没有我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小航哥说话像他妈妈一样有些啰嗦，声音很温柔。连末尾叹口气都是温柔的。

哭得眼睛肿肿的，倒好了热水，她端着杯子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天空仍然在下着雨，秋雨平添了伤感，清凉的空气倒让人清醒了不少。她对着雨幕出神，门铃忽然响起。

几乎是听见门铃声音的一刹那，她就丢下杯子飞奔了过去。杯子掉在地板上发出脆裂声响，她恍若未闻，焦急地打开锁扭开把手拉开门。

“小……”

不是小航。

可这幅眼泪汪汪的样子已经来不及遮掩，情急之下她想把门关上。

“嗳……你好……这是您订的零食……”对方开口说道。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大概是看她这样有些被吓到了，话说得有些迟疑。

她听到这句又慌忙接过袋子打开来看，对方看她这样觉得奇怪，开口确认道：“是杨先生吧？”

“不……不是……”她手顿了下，把袋子还了过去。

糟了，快要忍不住眼泪了。她低着头，轻轻抽着鼻子退回房间里，关门的一刹那，一只细白的胳膊伸了进来，挡住门。

“那个……我能送你一包糖吗？”对方小心翼翼问完，又连忙把塑料袋子打开，给了她一包未拆封的牛奶糖。

“我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很喜欢吃糖……甜甜的……”

“不用了……谢谢。”小依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已经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一滴。这种丑态被陌生人看到实在太糟糕，她有些不耐烦了。

可即便是被拒绝，对方还是执拗地伸长胳膊挡着门，她只好接了过来。

“谢谢。”关上门的时候她迅速抬头看了眼对方。这是个子高高又瘦白的女孩子，绑着黑色马尾，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感冒让人变得迟钝，不论是头脑还是行动。小依请了假没去上班，就这样在家里浑浑噩噩过了几日。想哭就哭，哭累了不论白天晚上倒头就睡，饿了就点外卖，然后在外卖小哥送来的时候，顶着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开门取外卖。

小航对她来说是谁也无法替代的。

初中时期父母离婚并且很快各自组建家庭。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不被爱，再加上想引起父母注意，便常常旷课，和校外的小混混们厮混。她学着抽烟喝酒爆粗口，差点还和人上了床。

是小航把她从泥潭里拽出来，任凭她竖起全身的刺也不放弃她。他照顾她，鼓励她，让她觉得世界还有希望，生活没有那么差。

现在小航走了。她人生唯一的支柱，那个她从来没想过会离开她的人，那个让她重新拾起生活希望的人离开她了。

她想了很久，是哪里出问题了。

是不是那次他们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她不小心骂的那句脏话让小航生气了？是不是因为那次小航让她穿格子裙她最后选了纯色的？还是……还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呢？

白天睡多了，她晚上九点噩梦醒来，在黑暗里摸索着去找手机。

开了机她就给小航打去电话，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面子、理智，全都不要了。只要小航回来，只要他不放弃自己，小依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

可惜的是，小航接了电话，像是躲开了什么人一样，还没听她说完，就压低了声音打断她，说自己不方便接电话，回头有空给她回一个，就匆匆挂断。

小航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打断她说话，更不会挂断她电话。

她听着那边忙音，很久才放下手机抱着膝盖呜咽着哭起来，眼泪很快就完全浸透了丝质的睡裙。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会消失的这么彻底吗？十几年的相处，怎么就说分手就立马一刀两断断得干干净净。

十一点，门铃竟然响了。她再次赤着脚跑去开门，可这次也大失所望。不是小航。

“快递小哥说您电话打不通，把快递放我们那里了呢……我正好来你们这栋楼送货，就帮你带来了。”对方一见她就抢先开口道。

走廊上声控灯是暖黄色的光，她站在未开灯的屋内，那个女孩子站在灯光下，穿着一件白色卫衣扎着高高马尾，笑得温柔。

小依愣愣，把她手里的盒子接到手里道了谢。

“还有这个也给你。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吧，店里今天刚到的水果。”女孩子笑着又递来一个小袋子。

“不……不用了。”老是收陌生人东西很奇怪，她也疲于应付。

“尝尝嘛，很甜的。”女孩又走近了一步，把袋子塞进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