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態的公主殿下 (完)

第1章 變態的公主殿下 (完)

本帖最后由 桃谷莎莎 于 2010-9-27 11:58 编辑


我叫希爾薩耶,家族世世代代都是侍奉皇家的騎士,父親大人為國王效力了六十年餘,兄長們也各自跟隨著王子保禦他們的安危。而我,自小就接受世家訓練,從四公主出世的那一刻就注定跟隨她左右。


一開始,我的名字並不是希爾薩耶,而是「沙雅娜」,一個溫柔且女性化的名稱。


而在我出生的四個月後,沙緹娜公主誕生了。


名字跟公主過於相近是大大不敬,父親當日就將我的名字改成「伊雅」。這名兒喊了三年後,國王正式將我命為沙緹娜公主的專屬騎士。於是我的名字又從伊雅改為了「希爾薩耶」,在我國帶有「忠誠、屬於皇室」的涵義。


我一直挺佩服父親大人這三次改名的作為,居然能這麼早就預測到沙緹娜公主那獨我且高傲的性格。為她而取的名字,是她小時候最喜愛的床邊故事。


因為家族的關係,自幼就侍奉她的只有我一位,但想當然耳,尊貴的公主身邊不會只有我一名騎士。劍術雖談不上差,指導我武術的父親也不是泛泛之輩,但我畢竟只有二十出頭,論經驗和熟練度都比不上那久經戰場歷練的騎士們,要談獨力保護公主還太囂張。


──當然,前提也是我有沒有要與公主獨處的意願。


「希耶。」尊貴的公主總會如此喚我,不是什麼特別悅耳或突出的稱呼,但如果他人這般叫,就別指望留著舌頭。


不是因為她疼我,而是因為她覺得她擁有我。


「希耶,去為我採幾顆樹上的鮮果好嗎。」就像這般,輕輕地,帶著柔媚的音韻,如果聽見的是個盲人,鐵定會認為她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公主。


「不要。」但我不是剛入宮的僕人,會瞬間拜倒在她媚惑的語調中,也不是全盲,會瞧不見前方聳立的大樹,是攀不得的毒物。枝葉上令人垂涎的滴紅株果雖鮮嫩,但糾纏果實的濃葉枝幹卻觸上就令人麻癢難挨,皇宮的後方是從小遊玩的後院,我明白這植物,公主也不會不知道。


「無禮之徒。」公主的口頭禪立刻從口中流出,剛語中虛假的溫柔不再,變的冰冷:「那可不是問句,是本公主的命令。」


「我明白。」我動也不動,依舊將手懷抱胸前背對著後方的人兒:「但我同樣拒絕。」


不是每個人生來都逆來順受,我從不想對這不公平的命運低頭。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對主人的話言聽計從,如果我真這般做,早死了。


「希耶,是我太久沒有提醒妳還是妳忘了我的指教?妳沒有資格拒絕我的命令。」肩頭傳來一陣劇痛,公主尖銳的長指甲陷入了我的肉中,我早該想到今天陪公主就該穿盔甲:「還有,我跟妳說話時妳必須看著我,為妳的無禮道歉。」


「很疼。」我肩一沉,脫離了公主的魔爪,接著轉過身去皺起了眉,望入公主細長的碧綠雙瞳,那閃著異光的眼神搭上她白皙的臉顯得異常銳利。「莫名奇妙,都幾歲了還在摘果吃?羞不羞啊。」


「說什麼?」


我目光移至她垂至地面長髮,以平穩的聲調為她換了個簡易好懂的詞:「說妳幼稚。」


「唉呀,好大的膽子,對公主說話居然這般用詞。」沙緹娜瞇起了眼笑道,手撥過那頭厚重的柔順髮絲。


「屬下膽小的很,對其他國家的公主就不敢放肆了。」


對沙緹娜,我無法像其他傭人及守衛般必恭必敬,我看著她長大,也伴了她二十年。好在這不至於為我帶來殺人之禍,有時我甚至懷疑國王喜於見到她女兒身邊還有個伴,一個會說話而不是只答話的人,陛下十分重視父親,我想也是出於相同的原因。


但不一樣的是,陛下並不會在父親說話時在他臉上抓出五條血痕。


撫著自己的臉,我不發一語地盯著沙緹娜瞧,而她見著我指縫中滲出的血,同樣殷紅的唇綻出滿足的微笑。


「手給我,希耶。」公主笑的開心極了,身子微微顫著,雪白的右臂伸向了我。我右手仍捂著臉,默默地將左手放上她的手。沙緹娜笑容更深了些,迫使我慢條斯理地將左手移開,再將染了血的右手遞出。


「我的小鳥,妳的歌聲總令我愉悅。」公主邊輕笑著邊將手拿到她唇邊,一瞬間我以為她要吸允,但她只是緊握著,將掌心上的血抹上自己的左頰:「但別忘了,最重要的不是聲音,而是羽翼不是嗎?」


什麼跟什麼?這傢伙腦袋幾年前就壞掉了吧。


沙緹娜八成看出我質疑的眼神,笑著將我手拉近唇邊,狠狠咬下!


「瘋啦妳!」我痛呼出聲,用力將沙緹娜推開,將手拉回對鮮明的齒印吹氣。


沙緹娜退了幾步,臉上仍揚著那絲令人不快的笑,舔過自己嘴角,接著用和笑搭不上的冷漠音調淡淡的說:「妳左邊不疼嗎?我是為妳平衡一下呀。」說完,毫不忌諱地看上我的左眼──我那蒙了八年的瞎眼。


我冷冷回望,拉直了身將手垂放回身邊。


這隻眼,在八年前被行刺公主的箭射中,雖因力道不足沒貫穿我腦袋,卻毫不保留地帶走了我整顆眼球。瞎眼不似身上刀疤看似輝煌,也沒增添我的氣勢魅力,只給我屈辱,無法禦敵的屈辱,用一隻眼換來的徽章,早被我埋入深土。這八年來,我從未正視鏡中的自己,除了換藥也沒將這傷痕露出過。


瞎了眼,陛下很感動,父親很驕傲,兄長很心疼,侍衛很佩服。


沙緹娜,這被我拼了命救下的女孩,在宮殿見著我尚未蒙上的左眼,冷冷的、涼涼的說了聲「醜死了。」


我想,我應該是恨她的。


「妳現在走回宮殿,我不想看妳了。」沙緹娜手一揮,嘴角仍是上揚,高抬著下巴對我說道。


我也想離開,但我不想此刻在她面前走離,遲疑的霎那,我望見了她眼中的高傲,如同勝利般得意。


她左邊的傷痛指的不止是我的眼睛。


小時候我們都愛聽故事,在聽完柔順的公主如何被壞心的巫女陷害,受盡委屈又被監禁多年後被英勇王子救出的故事,我伴著她走回她的房間。


「沙緹娜公主有一天也會像故事裡的公主碰上完美的王子殿下的。」我只模糊記得自己說過類似的話,小小的公主那時浮出的笑臉卻深印在我腦海中。


「玩笑話。本公主怎會像裡頭的公主?」沙緹娜十分認真,眼中盛著不符合她年齡的狡黠:「本公主會成為之中的女巫,只要有那智慧和強大的魔法,誰需要王子?」


那時我就該知道沙緹娜公主是個好勝的人,萬人之上的她,怎肯歸順王子,又怎可忍受他人超越?


十歲那年,國王和父親攜著我倆到森林湖畔遊玩。陛下忽心血來潮提議我與沙緹娜賽跑,覺得有趣的我和公主也瞬時答應下來。


一聲令下,我立刻拔腿狂奔,經過訓練的有力雙腿一蹬,如風般向前奔移,將沙緹娜遠甩在身後,那時瞬間解放的感覺,我到現在仍回味。


隔日,沙緹娜廢了我的左腿,從此我成了跛子。


那之後,我再也沒走在沙緹娜公主的前方。


很奇怪的,我並不為這件事恨她,我恨我自己,因跛足的不便惰緩了劍術的精進,也才會害自己失了左眼。身為一個女人,失去了優雅的姿態及漂亮的面容就已經失去了大半,我並不是全然的無動於衷。


「妳還愣著做什麼?」沙緹娜的聲音劃破了之前的寧靜,帶著嘲弄。


「屬下告退,尊貴的公主殿下。」我也冷聲應了,咬牙轉身快步走向宮殿。步伐不比一般人慢,我也從未此自卑──除了在她面前。一股冰涼的尖銳感似劃破我胸口般令我感到空洞且寒冷,這附近都是守衛安全的很,我今天不想再見到她。


「希耶。」


她的聲音參著傲氣,從背後冷冷的傳來。我很不想回頭,但就算再怎麼無禮我都不能忘了身分──她是公主,而我是她的騎士。


「有什麼事?公主殿下。」轉過身,我微微欠了身示禮。自從因公主而斷了腿國王就特許我不用像其他騎士面對王室時需單膝跪下。公主從未因使我跛了道歉,我想這是國王代替她給我的補償。


「回來。」


咬了咬牙,我垂著頭默默走回她面前,靜待她的指示。


「跪下,且發誓妳永遠效忠我。」沙緹娜高傲地抬著頭,向下望著我,將那看似柔若無骨卻染滿鮮血的玉手遞出。


心像被壓上大石般突然變得沉重,我輕輕握起身前的手就要親去,公主卻突然一抽,在我帶著五條刮痕的臉上又抓上一把。


「跪下,無禮之徒。」我冷眼望去,試圖從她臉上找出笑意,卻分析不出她那雙瞳中的涵義,嘴角的笑已然撤去,公主只是冷漠著一張臉盯著我瞧。


我咳了一聲,將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收回撫上火辣辣的面頰:「沙緹娜,我得到過不跪的允許。」其實跛了腿雖造成不便,但我早已習慣,要跪下也不是辦不到。我只是不想,不想在這女人面前跪著道出忠誠的誓言。


沙緹娜微瞇起雙眼,嘴邊又緩緩勾起,語氣卻是那樣不屑:「妳是我的,當然該聽我的。」


我閉緊雙嘴站起身,不肯屈服地看著她。我們就這樣互望許久,直到公主露出厭憎的表情揮了揮手:「妳滾吧,我不想看到妳。」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違背公主的命令,還有一次機會。


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多了這不成文的規定,或許是因為沙緹娜無理的要求太多,每日我都能拒絕她三次而不受罰,這是底限,人不能太過份。



「希爾薩耶。」踏入宮殿,我正打算返回自己寢室包紮臉上的傷卻突然被喚住。轉頭,是二公主,我忙行了禮,恭敬地站到走道一旁。


「希爾薩耶,」二公主又說了一次,溫柔輕脆的嗓音跟我家那妖媚邪惡的聲調差真多,聽了好受用:「妳能幫我把這瓶花送到我房間嗎?潔莉卡不知跑哪兒去了。」潔莉卡是二公主的人,她老愛亂跑。我羨慕她的自由,如果沙緹娜不知我在哪裡,那可不是抓五條血痕就能了事的。


我忙答應下來,在公主轉身離去後將到我肩頭的瓷瓶搬起,小心翼翼地走向二公主的房間。在宮殿中我鮮少見到其他公主王子,每日不是伴在沙緹娜身邊就是跟著其他騎士練功,難得有其他公主的交代,我有些急欲想討好的感覺。


「希耶,妳在做什麼?」走過兩條長廊攀了階梯,我正想喘口氣,後方的空氣卻似凍結般冰涼起來,伴隨著我家公主那特殊的輕笑聲如鬼魅般朝我襲來,使我瞬間止住了呼吸。


小心放下花瓶,我轉過身行了禮,心中暗罵怎不到一會兒就又碰上了她,還恰巧在為他人做事,這下恐怕連左頰都要遭殃。


「尊貴的公主,屬下正為二公主送去這花瓶。」沒有扯謊的必要,沙緹娜不會不知道。


她好看的眉蹙起,接著冷笑了幾聲,手摸上我的臉,冰涼的觸感使我打了個顫:「唉呀,我說的話半句不聽,對姊姊倒殷勤得很哪,希耶。」


「不敢。」雖嘴上說不敢,但我不帶半點誠意的聲音連自己聽來都心虛,當下只想完成手上的任務找二公主交差。


「跟我回房去。」


我咬上下唇,今天還有一次機會:「我得先把二公主交代的事辦好,沙緹娜公主。」


她手抵住我垂著的下巴向上猛力一抬!害毫無預警的我差點扭斷脖子。


「希耶…… 希耶……」株紅的嫩唇溫柔地低喃著我的名字,之中的殺意卻使我冷汗直流,只能動也不動,感受她手在我臉邊游走:「千萬不要忘了,妳是我的騎士、我的奴隸、我的寵物、我的東西。」手指用力掐住我面頰,一陣劇痛立刻從她尖銳的指甲尖傳來。「在妳心中,不該有其他公主這個詞。」鬆手放開,她姿態仍是那樣驕傲:「現在,跟我回房去。」


什麼道理!為什麼我比妳早生在皇宮還要受妳的氣?


想在那美麗如雕像般的臉上甩上一掌,我想知道她痛苦會是什麼樣的面容,但又覺得沙緹娜公主一生中都不會有那神情。


「屬下恕難從命。」說完,我賭氣地舔去淌到嘴邊的血,轉過身將花瓶抱起,沒有回頭。


沙緹娜沒有追來也沒有出聲,可是我總感覺她那雙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背。



天色有些暗了。


用過晚餐,我推開了餐盤站到窗邊,無意識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對自己早時的態度有些後悔了。


其實我跟公主還是有處得好的時候的。那傢伙目中無人又殘忍卻能容忍我這不聽話的傢伙在身邊也不錯了,小時候還窩過同張床呢。


「公主在嗎?」拖著疲倦的身子來到沙緹娜閨房前,我強撐著站直身子問守在門口的亞岱爾,卻一說話就感到一陣反胃。亞岱爾點點頭,我請他代我敲了門,接著提聲道:「沙緹娜,我可以進來嗎?」


沒有人應聲,我跟亞岱爾互忘了一眼,接著推門入內。


公主手捧頰側躺在床上,聞聲扭頭慵懶地朝門口瞥了一眼,在我關上門後又轉回。


沉默了下,背對著我的公主冷聲道:「我允許妳進來了?擅闖公主房的罪可不輕,希耶。」


我笑笑,有些艱難地窩去她床邊,獻寶似地說:「沙緹娜,妳看看我給妳帶來了什麼。」說完手一鬆,將滿懷的嫩果滾到了她絲緞的床上,在光下閃著鮮嫩的紅。


公主坐起身來,將滾到她身邊的果子拾了起來。我笑著蹲在她床邊,盯著她的唇看,想捕捉她咬下的那一瞬間。


啪啦!果實在公主緊握時應聲爆開,在她白淨的衣上染上血一般的殷紅。


我錯愕著臉,還未反應過來沙緹娜又拿起另一顆果子,同樣捏脆,噴灑在床單和我倆的身上臉上。


「妳做什麼!」我有些急促地說,這果子得來不易,身上的麻癢感又使我幾近抓狂,見她這般舉動不禁怒攻心頭。


公主冷冷地瞄了我一眼,將手中原要擰碎的果實砸到我臉上!我原要躲避,身子卻麻到不聽我使喚。果子結實地命中我的左眼處,似打裂了我的舊傷般使我重重抽搐了一下。


「沙緹娜!」我怒吼出聲,要站起身冷不防又被一顆果實砸中唇角,嘴中立刻嚐到血的滋味。吃痛,跛足一拐又跪回她床邊,這下我不但火大,還有受了羞辱的感覺。


「夠了。」又被砸了幾下,我再也忍不住,出手握住她高舉的右腕,另一隻手用力抹去臉上的汁液:「妳不要太過分。」


渾身顫抖,我無法克制自己湧上心頭的怒氣,看到她那一臉無所謂的神情更有想在她臉上劃上兩口子的衝動。這沒血沒淚的尊像,在她身邊使我窒息!


「出去,妳髒死了。」沙緹娜毫不畏懼地回望著我,帶著嘲謔命令。她仍昂首,即使散著亂髮染著紅汁還是如女神般高傲。


一股怒氣無從發洩,我忿忿地甩下她的手,快步推門出房,再用力甩上兩扇大門!


站在門口的亞岱爾聽見巨響嚇了一大跳,見著我的狼狽樣又不敢多問。


我咬緊牙跨步回房,全身的麻痛感組織成恨意在腦中翻攪著。


沙緹娜永遠是這樣!


十八歲那年,我花了自身大半的財產用一萬金幣買下一塊玉,再請師傅以最精湛的雕術磨出水滴型的潤玉,串上找了多時的鏈子做成了頸鍊,在公主生日時獻給了她。


沙緹娜提著那墜鍊凝視良久,接著將它拋入她滿盒的珠寶堆中,掛上另一條鑽鍊出席為她舉辦的盛大宴會。


那時心冷的感覺跟現在一樣,我惱自己太脆弱,早該習慣了才對。



夜深了。


渾身都疼,身上的麻癢一時三刻是退不去的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每個動作都使我發疼,卻每個姿勢都讓我難受,想撕破嗓子的吼出聲,卻不能隨意放肆。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震得我很不舒服。我抱起頭,並不想應門。


叩叩叩叩叩。


敲門聲急促了起來,該不會是有刺客!


我心一驚,原先虛弱的身子不知哪來的力氣,跳起身來拉開了房門,對上一臉焦慮的亞岱爾。


「希爾薩耶,公主又發作了。」他低沉著聲音短促說完,立刻讓到一邊讓我出房。我聽罷心先一緊,又鬆了口氣。


不是刺客,只是公主的焦慮症又發作了。


沙緹娜有很嚴重的恐慌症,自從皇后同她出遊時被刺殺。那時我還太年幼所以沒有跟隨,只知道一幫侍衛拼死搶下公主,卻保護不了皇后,回來全被處了死刑。


我知道焦慮症發作時會覺得世上所有能發生的壞事都會在下一秒發生,但我無法想像對一個人承受這麼大的恐懼壓力會有什麼影響。公主的焦慮症沒有針對某件事物,只是會沒由來的恐懼,而我除了捍衛,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在此時安撫她。


「沙緹娜。」一群人擠在公主房外,看見我來如見到救星主動讓出了一條路。我推開門,低頭閃過砸來的陶瓷,在迅速將門掩上。


我的公主原先就蒼白的臉此刻毫無血色,趴在已清理過的床上,浮出青色血管的淒白雙手緊握著被單,纖細的身子劇烈顫抖著。我朝她走近兩步,看見她手腕上明顯的瘀青,是先前被我抓出來的。


看清了來者,公主通紅的雙眼撤去了警戒,將頭埋入被中,像是要令自己窒息般緊壓著。


輕摸上公主的長髮,那一頭平時柔順的髮絲因冷汗而濕浸。我嘆了口氣,坐上公主的床沿,篤定且緩慢地撫過她的背,皺眉以略為低沉的嗓子道:「怕什麼啊?我在這。」


公主的手鬆開了那被撕裂的床單,推起身撲到我的懷中,雙手懷繞我的脖子,指甲深陷我的兩邊肩頭。


我用力回抱,先前的恨意早已消散,現在只想止住懷中女人的顫抖,舒緩她的呼吸。


「唔!」又是一痛,低頭只見公主咬著我的左肩,美麗的雙瞳透著向上直揪著我的臉瞧。我左手仍摟著她的腰,右手摸上她的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


要咬就咬吧,今天已受了那麼多傷,不差幾個咬痕了。


我那永遠高高在上的公主,連這時候就不肯示弱,沒掉一滴淚,沒說一聲怕。反倒是我軟弱下來,只能靜靜地抱著她,提供肩膀給她咬。


「希耶,妳是我的。」公主從牙關中倂出這些話,左手摸著我受傷的臉,呼吸仍然急促。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公主向上攀來親上我的唇,我由著她,任她肆虐狂亂地吻,感覺她呼吸漸緩,最後在我下唇狠狠一咬。我舔去溢出的血,她也湊來,自下巴的血跡舔至我的唇,看到她眼中的邪光,我知道她沒事了。


「妳可以走了。」驕傲的公主推開了我,倒回床上,連頭都沒回地以慵懶的語調說道。


我仍坐在床邊,沒有動作,只是盯著公主的背面瞧。


「愣著做什麼?」仍沒有回頭,仍是那冷冷的聲音。


「尊貴的公主,已過半夜,又是新的一天。」我靠過去,按上她窄小的肩輕柔地吻著我喜愛的白皙頸子:「妳的命令我拒絕。」


耳邊聽見那熟悉的輕笑聲,接著冰涼的手按上我的,她淡淡地說:「妳太不聽話,這不大好。」


我沒有答話,靠著公主的背陪她入睡。




她的名字叫蜜雅,長的十分可愛,還有著一雙會笑的水亮眼眸。


從今天起,她就是公主的隨身侍女。


她不但聲音甜美,笑聲悅耳,連姿勢動作都惹人憐愛,公主很喜歡她。


更重要的是,她跟我不同,她對公主是如對神般崇拜,從入宮以來還未違抗公主的任何命令。每當接到命令時,她會先眨兩下大眼,接著紅暈浮上面頰,開心地提高音量應說:「遵命,我親愛的公主殿下。」


我在暗中笑她。


她才來沒幾個月,不會明白她「親愛的公主殿下」之後會派出多麼無理的指示,也不了解這公主殿下一時歡寵只是因為她的新奇。


我沒吃過蜜雅的醋,說實在,我還挺喜歡她的。而沙緹娜見我不爭寵似乎不甚開心,我表現的越冷淡她對蜜雅就越好,我覺得蜜雅應該跪下來感激我。


從前的兩人行變成了三人,我不肯遵照的事也都由蜜雅服侍的完善,這令我輕鬆不少,卻也開始質疑自己的存在意義。


我不夠強,現在連玩伴這職稱都要拱手讓人了,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哀。


蜜雅對我不冷也不熱,她眼中只有她的主人,我看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黏在沙緹娜身邊,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沙緹娜太久沒有人這般崇拜,她樂的很,整日將粗活壓到我身上,再跟蜜雅悠閒地在後宮散步。


「希耶,妳可以下去了。」公主揮了揮手,連正眼都不有。身旁的蜜雅眨了眨眼,將目光從公主身上移到我這,又轉了回去。


「是,尊貴的公主。」我應了聲後就向後退去,沙緹娜公主和蜜雅在皇宮這範圍裡頭很安全,我本來就不需要隨時跟隨左右,之前也只是因她的希望才如此。


「蜜雅,妳為我提裙子,可別讓露水髒了我的衣裳。」身後傳來公主好聽的聲音,接著就是提衣服的音響加上「遵命,我親愛的公主殿下」。我笑笑,加快腳步離去,提裙子這件事我還真做不來,還好有這小丫頭。


沒有腳步聲,公主還未離去,我想她是在等我回頭,但我沒有,我直接走入宮殿,打算去找塊糕點吃。


然後,事情發生了。


深夜,重重的敲門聲,公主的病發作了。


奔跑的聲音,自己的心跳,沉重的呼吸,甩到兩旁的大門。


印入眼簾的卻是,公主俯在蜜雅懷中的畫面。


就是那時候,我打定了主意離開。


稱不上騎士,現在連這任務都沒了,我可不想像個失寵的妃子在冷宮中默等。


那晚,我首次在公主發病時從她房內退出,回到自己房間後就立刻開始收拾作打算。舌尖好似已經嚐到了,那名為自由的滋味。


隔日公主沒有召我過去,我想是因為我昨晚沒陪著她入睡,看到她安好地挽著蜜雅走入餐廳也就放了心。


請示了國王,他臉上的驚訝顯而易見。也對,我從小就跟在公主身旁,受盡常人眼中的折磨也沒離開,此刻沒新的傷痕卻申訴退休。


國王很不願意,但出乎意料的,連父親都為我說話。我以為對父親來說皇室就是一切,他卻握握我的後頸說:「還是女兒重要。」很感動,我一直以為我的瞎眼和跛腿在他眼中都是榮耀的光輝。


得到了允許,我正式從四公主的貼身騎士卸任。



碰!房間的門被大力推開,蘊著怒氣的公主站在門口。我覺得有些好笑,甚至有些得意,我這驕傲的公主臉上居然也會有這種表情。


「希耶,妳在做什麼?」公主冷眼望著我仍在整理衣物的手勢,以漠然的聲線道。我不自覺地學蜜雅眨了眨眼,發現那小女孩沒跟在公主身後。


「我退休了。」對沙緹娜說完,我又低頭繼續理著。


「妳是我的人。」


「我有國王的允許。」


公主沒有說話,大概是覺得再說下去會是她在留我,那是不行的。東西塞不下,我將幾樣在我房內待了二十幾年的擺飾拿出,總算是整理完了。


提起箱子,我默默地走向房門,出口卻被公主擋到。


「請讓我過,尊貴的公主。」我也以不帶一絲情感的聲調說,卻仍習慣性地在她面前低頭。


「希耶,妳可知妳踏出這就再也別想回來?」公主沒有讓身,那雙無情的碧綠雙瞳望向我,我總被她眼中那光采吸引。


「我明白,沙緹娜。」我側過身,越過了她身邊。


「希耶,站住。」冷冷的,命令式的喚住我。


但我不用再停下,我不是她的騎士了。


「不准走,希耶。」公主終於提高了聲調,從後方兩手搭上了我肩頭,慣性的痛楚刺激上我腦神經,我敢說我肩頭上的疤比我身上加起來的還要多。「妳是我的鳥兒。」手按得很緊,我卻聽出她語中的微顫。


「不是了。」我偏過頭,心中平靜如水,明明期待已久,此時卻無心欣賞公主面上複雜的神情:「沙緹娜,妳老是忘記,我也是個女人。」公主唯一記得我是女人時,只有在發現我胸部比她大腰卻比她細時狠狠懲罰了我一頓,其餘時候我想我什麼都不是。


「妳總是飛得太高……」公主狠狠地低聲說著,手捏得更緊,似乎沒把我的話聽進:「我都斷了妳的翅膀,妳卻老想從我身邊飛離……」


我靜了下來,心中有了一絲猶豫。


其實我很明白,這宮中除了我之外沒有絕不會背叛沙緹娜的人,她獨自一人在這充滿蕭殺之氣的牢籠會寂寞。


「……道歉。」我開口說道,感到肩上的手動了一下。「為當年妳嘲笑我的傷眼道歉,說妳是感激我的。」伸手將公主的手拿開,我轉身面向沙緹娜:「只要妳道歉,我就留下來。」


我那從未向人低頭的公主沉默了。


不久後,我從皇宮的大門踏出,握著繫在腰間的劍開始了自己的旅途。



周遊列國,我日夜鍛鍊著自己的劍術,雖仍比皇家特訓的騎士遜上一大截,跟一年前的我相比已是大有精進。


我很自由,感覺自己用翅膀飛越了半片天。


偶爾,我會攀上山峰,朝皇宮所在之處眺望,想著裡頭那驕傲的公主現在是否又在虐人。


春去秋來,我回到皇宮附近,想探望父親及兄長,卻無意間聽見了一則消息,駭人的消息──沙緹娜公主瞎了。


聽見消息的瞬間,渾身的血液像是凍結般使我無法動彈,在下一秒,我翻上坐騎,飛也似地往皇宮奔去。


我的公主那漂亮的雙瞳怎麼會瞎?!


心中又疼又怒,我將公主周圍的守衛全詛咒了一遍,腦中不斷浮現沙緹娜那雙眼盯著我瞧的畫面。沙粒被迎面的風吹進我右眼,痛得我眼睛濕了起來。


守門的侍衛與我相識,沒有阻擋我。我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翻下馬朝那熟悉的宮殿跑去,對自己這舉動卻也無法理解。


「妳是誰?這裡是公主的…… 呀!」門外的女人換了,我沒看清她的臉,直衝入沙緹娜的房間,胸口因狂奔像是要炸掉般疼痛。


背對著我,是那熟悉的背影,我尊貴的公主。


一名少女跪著她身旁為她整理衣裝,不是蜜雅。


聽見聲響,公主轉過了身,我倆臉上同時浮現出驚愕的神情。


我的公主左眼仍美麗的令人無法直視,同等漂亮的右眼卻瞎了。


「希耶……」她唇微啟,吐出的名字讓我震了一下。


「公主,妳的眼睛……」是刺客嗎?是叛賊?


我氣到有些反胃,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公主卻挑起一絲笑,手搭上自己的右眼一臉無所謂地說:「本公主自己弄瞎的,實在沒什麼好玩的事。」一時之間,原先急速喘氣的我屏息,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人。


「妳不是皇家護衛,怎能踏入公主閨房,這罪可重呢。」見我沒說話,沙緹娜繼續以她冰涼緩柔的音韻說道,讓下人為她拉好裙襬。


「蜜雅呢?」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疑問,我現在是有可能被送上斷頭台的。


「割掉舌頭丟出去了。」公主一笑,左眼中點起的光芒是我所懷念的。


「為什麼?」


「叫她採個果實,自己能力不足還跑來找我抱怨,太刺耳了。」


「我以為妳喜歡聽鳥叫聲。」我跛足走近公主,停在她身後望著她白皙的脖子,上頭掛著的不是我送的頸鍊。


公主轉過了身,整個人面向了我,微微揚起了頭:「希耶。」我嗅到她那股特殊的香氣,突然有種回家的感覺。


「跪下,且發誓妳永遠效忠我。」驕傲的公主以高傲的姿態對我命令道,手舉到了我倆之間。


打量過眼前的人,我原想拒絕,但接著我緩緩彎下左膝,跪到了尊貴的公主面前,捧起她的手印上一吻。


「我,希爾薩耶,將發誓終生效忠沙緹娜公主,為妳受苦是至高的榮耀,我願在妳面前獻上一切,奉獻永不熄滅的愛與忠誠。」抬起頭,我的公主臉上揚著滿足且得意的面容,接著我的目光下移,落在她胸口那水滴型的傷痕。


我給沙緹娜的生日禮物是寒玉做成的,與肌膚觸碰久了,會造成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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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可不看之感想:


因為討論及看文之下也想打這種一路S到底的腳色 結果打到後來都掰了快萬字還是有許多構想及情節沒打出來 有點走樣了 嘖 嘖

好久沒寫短篇了 沒有留坑的感覺真好 (抹汗

好吧其實這算不上什麼感想 (掩面)

話說這文之所以會跟扶桑大的文撞題答案已然出曉 咱倆都是被喜愛變態公主的耶魯杜大人(?)所影響 這般推斷下來用同樣的標題反而有趣 所以就換回來了

如果還有哪位朋友想寫變態公主 請一定動筆 我等會極為期待 讓我們一起將S公主的精神發揚光大 (誤


本帖最后由 桃谷莎莎 于 2008-10-28 13:1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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