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标题

VI

晚上九點，已經是個小學生該睡覺的年紀了。至少對奈葉而言，

這時間已經是太晚睡了。因為她平常都保持早睡早起的習慣，晚上八

點半就就寢了。

今天卻不太一樣。

「嘿嘿…今天還是第一次到菲特家過夜呢。之前都是模擬訓練完

之後就回家了。」剛從浴室出來，全身暖呼呼的奈葉笑著說。

「對啊。從研修課程結束之後我們就沒在一起睡過了呢。」同樣

剛從浴室出來，拿著毛巾擦拭金色長髮的菲特說。

雖然已經住在一起一陣子了，可是還是不習慣跟奈葉一起洗澡，

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每次洗澡都會心跳加速並且臉紅的自己？

菲特心裡這麼想，但是奈葉卻好像完全沒感覺似的，還是很自然

的邀她一起洗澡，幫她洗頭與刷背。

『奈葉是同年紀的朋友，一起洗澡也沒問題的，就像跟阿爾芙一

起洗澡一樣…沒錯，就是這樣，不會不自然…』菲特這樣說服自己，

告訴自己不能每次都過度在意跟奈葉一起洗澡這件事。

她會認為跟別人洗澡很不自然也是應該的。畢竟從小她身邊就沒

有同年紀的人，從她懂事以來就自己洗澡，或者跟阿爾芙一起洗，雖

然擔任家庭教師的妮莉絲偶爾也會幫她洗頭，但是除此之外，她是不

曾跟任何人一起洗澡過的。

就在菲特腦子一下子浮現許多思緒的時候，奈葉已經接著說話，

並且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了。

「話雖如此，其實我們的研修課程也才剛結束幾天而已呢，卻感

覺很久沒睡在同一張床上了，奈葉好寂寞呢。嘿──」說完，奈葉突

然往坐在床上擦頭髮的菲特撲下去。

這時阿爾芙真慶幸自己是小狗，睡在角落也沒人發現她的存在，

而她也可以看看這兩位的互動。就算被當作電燈泡趕出去，她也可以

以「我的使命是保護菲特」為藉口而留下來。當然前提是她不會被閃

光彈閃死…

突然被壓倒的菲特臉像煮熟的章魚一樣通紅。

「奈、奈葉？」帶有些許水分的紅褐色的髮絲在她的脖子上輕輕

滑動，讓她覺得發癢而咬著牙忍耐。

「菲特頭髮的味道好香喔。」與已經臉紅並且身體僵直的菲特相

反，奈葉將菲特壓倒在床上之後，不斷用她的臉磨蹭菲特的金色頭髮。

「奈、奈葉用的洗髮精跟我的是一樣的吧…不、不需要特地…頭

髮…那個…」菲特的臉已經熱的發燙，就連說話也開始變得語無倫次，

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句子了。而她的手也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只能緊抓

著被單，全身變得很僵硬。

雖然在米德芝爾德訓練與研修的期間，兩人一直都是睡在同一張

床上的，但是卻不曾像今天這樣，奈葉的舉動主動到讓她不知如何是

好。

這時，奈葉突然將身體移動的菲特旁邊，與菲特保持些許的距離，

並且讓身體已經僵硬的無法動彈的菲特有一些時間與空間恢復原狀。

奈葉靜靜的看著筆直的躺在床上，花了約十幾秒的時間才從全身

僵硬狀態恢復的菲特。

「菲特到現在還是無法接受別人的擁抱嗎？」奈葉的臉突然變得

嚴肅起來。

「誒？」恢復冷靜的菲特轉動身體，疑惑的看著突然問這種問題

的奈葉。

有別於以往天真燦爛的笑容，奈葉露出淡淡的微笑，表情卻很嚴

肅。

她的眼神流露出同情？難受？還是悲傷？奈葉的眼神是如此的複

雜，複雜到菲特無法解讀出奈葉此刻的想法。

「我以前說過吧？爸爸曾經受重傷而住院一年，媽媽跟姊姊忙著

照顧爸爸，哥哥也忙著店裡的生意。儘管那時候非常寂寞，但是奈葉

知道自己不能任性。無法幫助他們已經很不應該了，不能再吵著要他

們抱抱或陪我。」奈葉的表情沉了下來，在一旁聽的阿爾芙的心情也

跟著沉悶，眼眶漸漸泛紅。

「嗯…」菲特靜靜的聽著，除了用直率的眼神看著此刻的奈葉，

悉心聽完她的一字一句以外，她無法做任何動作。

她想起了今天，桃子對她說的那番話。

『他們家…真的長期以來都讓奈葉感到寂寞了呢…第一次看見這

樣的奈葉…』菲特想。

從初次見面開始，奈葉就很堅強，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很拼命，而

且始終保持燦爛的笑容。雖然奈葉也曾提過她小時候的事情，但是她

此刻才真正感受到奈葉隱藏在笑容底下的內心。

那份隱藏的內心，跟她…好像。

「第一次遇見菲特時，菲特也給我相同的感覺。總覺得無法放下

你不管。」奈葉繼續說。

「奈葉…」菲特臉紅，她還以為奈葉是要傾訴自己的過去，沒想

到不是，而是在說她自己。

一旁的阿爾芙將身體蜷曲起來哭泣，對自己曾說過奈葉是個『在

幸福環境長大的大小姐，不可能理解我們的想法』這句話感到難過與

後悔。

其實，最了解菲特心裡的，說不定其實是奈葉才對。

「今天，看到琳蒂提督跟菲特，總覺得琳蒂提督很想跟你親近，

但是菲特卻畏畏縮縮不敢接受。明明菲特是那麼渴望與需要家人疼愛

與擁抱的小孩子，為什麼卻無法坦率的接受呢？」奈葉提起今天第一

天到時空管理局工作，結束後與菲特一起回家時，看到的菲特與琳蒂

的互動時的感想。

菲特所欠缺與需要的東西，明明就近在眼前了，為什麼菲特卻不

敢接受呢？這讓奈葉覺得很難過與悲傷。

「奈葉…」菲特驚訝的看著奈葉。為什麼奈葉一下子就看穿了？

她花了許多的心血與力氣所隱藏起來的想法，為什麼在一瞬間就被

奈葉識破了？

「奈葉，我…」菲特低著頭不敢正視奈葉的眼睛。

「我在這裡，不管什麼時候，我就在這裡。也會好好的聽菲特說

話。」奈葉輕輕握著菲特冰冷的手。既然眼神無法交會也無法傳達，

那就用她溫暖的手來傳達吧。

「我不知道能不能向媽媽…哈拉溫媽媽撒嬌，也不知道該怎麼撒

嬌…普蕾西亞媽媽很溫柔，也常常擁抱我，但是那是虛假的記憶。真

正的我從來沒被母親擁抱過，也不相信自己有被擁抱的資格…我真的

是個乖孩子嗎？真的是個值得母親稱讚，想要擁抱的孩子嗎？還是說，

哈拉溫媽媽是因為同情才對我伸出手的？一想到這些，我就不知道如

何是好…」菲特將奈葉握著她的手放在她的臉頰上，藉此向奈葉撒嬌。

菲特一邊說，眼淚一邊流下來。溫暖的淚水從她的臉頰滑落，滴

落在奈葉的掌心上。

「菲特…」奈葉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菲特的右臉頰。

「聽我說，菲特。菲特不就是了解琳蒂提督的心意，也希望成為

哈拉溫家的一份子，才下定決心回覆琳蒂提督的提議的嗎？身為母親

的琳蒂阿姨，一定很想緊緊擁抱菲特，也希望菲特能好好撒嬌的。不

管過去如何，菲特不是已經決定以哈拉溫家的一份子重生了嗎？怎麼

可以懷疑琳蒂阿姨呢？要相信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媽媽，那是一定的

吧？」奈葉用嚴肅的語氣說，她那堅定的雙眼直視流著眼淚，表情迷

惘的菲特。

「嗯…奈葉…」菲特的眼淚止住了，也正視那一直堅定不移的眼

神。

看著了解並接受她這番話菲特，奈葉露出燦爛的笑容。

「慢慢來吧，菲特。身為媽媽的琳蒂阿姨，一定也會很有耐心的

等待菲特向她撒嬌。因為你是她的孩子啊，不管什麼時候，任性也好，

撒嬌也好，溫柔的琳蒂阿姨一定都希望能看到並接受這樣的菲特。」

奈葉用額頭輕輕碰觸菲特的額頭說。

「嗯…雖然不知道會花多少時間，但是我會努力的。」菲特露出

笑容回答。

奈葉也露出跟往常一樣燦爛的笑容回應菲特。

然後，她似乎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在菲特習慣琳蒂阿姨的疼愛，並主動向琳蒂阿姨撒嬌之前，

菲特想要抱抱的時候，隨時可以找奈葉喔。」奈葉突然做出了爆炸性

的宣言，原本在感傷氣氛中的阿爾芙與菲特都愣住了。

相較於這爆炸性的宣言，恢復冷靜後的菲特反而更在意另外一件

事情。

「奈葉…對任何人都這樣嗎？對身為好友的愛麗莎與鈴鹿也是…」

他們才認識幾個月而已，奈葉就對她這麼溫柔了，那麼更早認識的那

兩位朋友呢？奈葉是不是也是這麼對待他們的？

「嗯…雖然我們是好朋友，但是我沒對他們這麼做過耶。」奈葉

仔細回想過去的記憶是否有類似的舉動，但是答案是否定的。

「那對其他有過不幸遭遇的人也…」菲特再問。

如果不是對朋友這樣，那或許是對有過不幸遭遇的人才會這麼做

吧。

「這個世界有著不幸遭遇的人非常多吧？奈葉不可能全部都關心

啊。而且，對那些人，我想用自己的力量將他們拯救出來，所以才加

入時空管理局，菲特不也是這麼想的嗎？」奈葉皺眉頭說著，表情似

乎有點生氣。

突然，奈葉將身體向前移動，將菲特抱住。

「不幸的人是不幸的人，菲特是菲特。菲特是奈葉最重要與最喜

歡的朋友，所以菲特想要抱抱的時候，隨時都可以找奈葉。」奈葉一

邊說一邊臉紅。

她剛才的表情就像是在責備菲特是個不解風情的大笨蛋，居然把

自己跟其他不是朋友而且不幸的其他人混為而談。

聽見奈葉這番話，菲特心裡有道暖流流過。

「嗯。我也最喜歡奈葉了。」菲特回答。

但是心底深處卻還是不斷響起『我們的喜歡是不一樣的』的聲音。

可是她已經滿足了，不需要再去確定奈葉對她的喜歡是否跟她的是一

樣了。這樣的擁抱與言語，就足夠了。

「奈葉…可以再抱緊一點嗎？」菲特一邊說一邊加重自己的力道，

像是想要確定奈葉的存在般不斷抱緊她。

「嗯。我就在這裡，菲特。」奈葉跟著加重自己的力道。

兩人的距離從原本的十公分的長度，不斷的縮短，不斷的縮短，

像是要確定彼此的存在，也像是要感受彼此的溫暖，用盡了彼此的力

氣將對方抱緊，並感受對方的呼吸。

「奈葉…奈葉…奈葉…奈葉…」菲特不斷呼喊奈葉的名字。

眼淚輕輕流了下來，內心某一部分的空虛似乎漸漸被填滿似的。

很高興，也很難過。她不想放開她所眷戀的這一切，但是也知道總有

一天這擁抱不會再屬於她。

她對桃子做下了承諾，當奈葉離家時，她一定會陪在奈葉身邊照

顧她。但是她卻忘記對桃子說這個諾言有時間性，那就是「直到奈葉

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為止」。

「我就在這裡，菲特。」奈葉在菲特耳邊不斷的說著，努力安撫

極力裝出成熟的樣子，實際上卻還是個需要人疼愛的菲特。

「我會努力當個會主動向媽媽撒嬌的孩子，也會努力主動擁抱媽

媽。在那之前，奈葉…」菲特望著奈葉訴說自己的決心，眼淚卻還是

停不下來。

「嗯。在那之前，菲特就儘管向奈葉撒嬌吧，我會接受的。」

奈葉輕輕碰觸菲特的額頭，然後擦拭她的眼淚。

「嗯…」菲特的聲音愈來愈小，眼睛也慢慢閉上。

在角落的阿爾芙則是一邊蜷曲哭泣，一邊不斷誇獎『奈葉真的是

個好孩子』。

奈葉將哭累而睡著的菲特搬到床上，並替她蓋上棉被，然後將房

間的燈切換為較小的夜燈。

「嗯…雖然我們只有十歲，但是這點程度…應該沒問題吧？」

奈葉一邊看熟睡的菲特的臉龐一邊輕聲的說。

然後，奈葉將嘴唇往菲特靠近，輕輕碰了一下。

「晚安，菲特。」說完，便蓋上被子進入夢鄉。

因為菲特哭累而熟睡，阿爾芙也因為過於感動而蜷曲哭泣，因此

除了奈葉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不久之後，天亮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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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金門之旅回來之後，迎接我的是週末兩天都要上班的地獄....Ｑ＿＿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