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数字君。 于 2015-2-14 06:59 编辑

其实是个有点纠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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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Valentine's day

1.

天空漂浮着薄如尘沙的细雪，雾岛扬起头，那雪便落在了镜片上，化为点点水滴模糊了视线。轻轻呼出的白气飘散在夜色之中，明明不值一提地被暮色吞噬了，却又衬得这夜晚越发朦胧起来。在彻骨的寒意里，雾岛突然回过神。

明日是2月14号。

宿舍早已一片漆黑，半点光也没有。雾岛仗着眼镜神奇的夜视功能，毫无障碍地打开门进屋。

屋子中央的床榻上有一个小小的山包。轻手轻脚地换上睡衣，雾岛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掀开了被子一角，连着消不去的寒气，钻进了那个被人用全身热度温暖的被窝。

极致的冷碰上极致的暖，雾岛为两者的相交无声地叹了口气。努力缩起身子不愿触到身边沉沉入睡的人，却也知道这完全是白作功。果然，只是过了三秒，榛名动了起来。她闭着眼睛，呼吸安稳平顺。明明是沉睡的样子，却十分不安份地往雾岛的方向挪动，直到雾岛无处退避，无可奈何地被她抱住。

以往分床睡时，她的睡相并没有这么差。雾岛近乎恼怒地想。

因为出色的夜视能力，雾岛时常会被派出去执行夜间任务。榛名总会固执地等在房内直至她归来，但又时常耐不住瞌睡，就那么伏案而眠。这一行为延续到冬季，变成了一个相当重大的问题。雾岛想要劝说榛名不要等候，说着说着，又与她吵了起来。争执之下榛名提出两人共眠。

“如果是为了给雾岛暖床，我一定乖乖在被子里。”榛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得让雾岛不安，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于是同榻而眠。雾岛万万没想到平日睡姿良好的榛名完全变了样子，夜夜缠上来甩也甩不掉。简直金刚附体。

于是今夜不出所料也是如此。雾岛瞪她，怀里的人竟自安睡，不为所动。

这是一件没办法的事。雾岛对自己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她不能为了这种小事吵醒榛名。若是榛名不介意她全身的寒潮，她自然更没资格介意榛名的怀抱。更何况......

迷迷糊糊的想法在脑中成不了型，雾岛坠入一片包容的黑暗之中。

2.

榛名被清晨的微光惊扰的时候尚有些半梦半醒。她微微张开一点眼皮，并没有太大的光线，更何况还被站立于旁边的人挡了一半。雾岛正在穿衣，窸窸窣窣的声音亲切一如每一个晨曦。

心中雀跃已久的念头在此时越发躁动，榛名像是喝了酒般有些晕乎乎。她大致判断了一下位置，伸出双手精准地抱住了雾岛的腰。雾岛的动作停了下来。

因为眩晕所以并不太能判断雾岛的情绪，她抱着她的腰慢慢撑起身子，得寸进尺地把头埋在了对方的腹间，“雾岛，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下一瞬间，她被雾岛毫不留情地推开。突然消失的温暖让她顿时清醒了七分。榛名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没睡醒的架势，慢慢抬起头来看雾岛。雾岛已经穿戴整齐，眼镜的边缘在阳光下闪着发冷的银光，她看着她的眼神也是一片冷清，甚至还有一点微弱的防备。

“你睡迷糊了。”雾岛淡淡地回她。

即使是榛名，在这样的眼神里也觉得有些屈辱。她别过脸，面上轻巧地微笑，“嗯，是有些迷糊了。雾岛早上好。”

并不能直接看到雾岛的样子，但还是能感受到她冷冷彻彻的视线。“...醒了就快起来吧，今天上午的演习提前了。”

门被拉开，然后又关上，屋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人。榛名久久坐在床上，内心繁复的情绪整理不清，只是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期盼的心情似乎忽然无影无踪。

3.

提督室热闹非常。

早上的五场演习都被安排在这一个小时里打完，还有有出击任务的舰娘，远征任务的舰娘。仿佛所有人都挤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但完全没有人露出疲惫或是不满，人人都兴致勃勃，只想快点出击，快点完成任务归来。

雾岛知道这是为什么，正如她知道刚刚榛名问她问题的答案。

今天是情人节。

按理来讲，舰娘是没有情人的。但司令摇头晃脑地说了什么“有情人者即为情人，姐妹朋友，统统都是情人，所以镇守府也要过情人节。”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不过任谁都知道她只是不敢自己擅自送神通礼物，所以要拉上大家一起送来送去。不管理由是什么，大家都很期待这个节日。姐妹间会送巧克力，搭档间也会送巧克力，像六驱那样的好孩子则会做上许多许多，像发糖果一样发给所有人。

雾岛也知道，榛名偷偷研究着那本《巧克力制作99法》已经至少有一个月了。

一室欢腾之中，雾岛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那寒冷的气息明显吸引了提督的注意力。她凑上前正想说什么，榛名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推门而入。

提督立即住了口。拍了拍雾岛的肩似乎意有所指，提督挥手，第一舰队以海外重巡欧根为核心外出演习。

演习自然是酣畅淋漓的，雾岛几乎觉得自己的一身郁郁之气都被洗刷了个干净。然而回到提督室之后，又似乎一切才刚刚爆发。

提督并没怎么在意战果报告。她正与欧根小姐说话。欧根送了她一盒巧克力，她看了便垮下脸来，“小欧根，这是买的吧QAQ”

欧根十分不客气：“当然是买的，亲手做的本命巧克力要给俾斯麦姐姐大人的！”

“......可是镇守府里又没有俾斯麦......”

“我今天一定要把姐姐大人造出来！”

“欧根！小欧根你等等！”

雾岛没有关心身边的胡闹，低头看报告。自己名字边那金色的“MVP”符号很明显，而榛名那几乎大破的受损状况也很明显。雾岛抬起眼看她。榛名正一脸笑容地听着提督与欧根的对话，因为是演习，所以她身上十分清爽，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但是。

“你刚刚受伤了？”

这一声质问打破了欢乐的气氛。提督与欧根不明所以地安静下来。榛名愣了愣，“是，我——"

“你为什么会受伤？”雾岛不听她说话，几乎是在逼问，“并不强悍的对手，你为什么会受伤？”

“诶诶，这样说友军可不太好啊......”提督在一旁想要调节气氛，但雾岛完全没有理会，只是一味地紧盯榛名。

榛名的眉心轻微地拢了拢，“我那时稍微有点走神。”

“我想也是！”榛名话音未落雾岛就迫不及待地接话，近乎讽刺地看着她，“如果你能够少在意点今天是什么日子，少在意点巧克力，当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雾岛さん......”欧根忍不住开了口。雾岛当作没听到，对榛名步步紧逼，“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样子，我也再没必要与你争什么输赢了。”

榛名的脸瞬间煞白一片。她想说点什么，但嘴唇抖得什么也说不出来。掌心握成拳，她一步一步退后。

“榛名？”提督站了起来，关切地看着她。榛名想挤出一个笑来，却只做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榛名...没事的。”

说完这句话，她夺门而去。

雾岛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喘粗气，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但她什么也没感觉到。

“雾岛さん你说什么啊？榛名さん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被敌方命中的！——"欧根冲到她面前对她叫，雾岛只是看着她，仿佛全不在意。

“欧根。”提督也慢慢走过来，“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想去工厂造俾斯麦也可以。”

“可是——”欧根愤愤地叫着，最后一脸气恼地走了。

一时之间只剩下雾岛与提督。雾岛从刚刚开始就微微低着头，视线穿过虚无的空气落在地板的纹路。提督伸出手，强硬地逼迫雾岛与自己对视。

雾岛的眸子一片深蓝，如同翻涌的大海，混乱而危险。提督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雾岛我真看不起你。”

然后她松了手，拂袖离去。

雾岛看着她离开，抬手盖住脸。

手指碰着冰凉的镜片，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眼角滑下。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雾岛知道很多很多的事。

她知道榛名为何执着于等她归来，也知道榛名为何那般看重所谓“情人节”。她知道榛名偶尔的甜腻并不是金刚姐姐附身，也知道每晚靠近自己的她不是真正睡着了。她什么都知道，知道榛名体贴的小心思，知道榛名狡猾的小亲昵。更知道、知道藏在那一切背后的，那份喜欢的感情。

她知道榛名喜欢她，一直都知道。大脑中似乎有神经在触到这份明白的边角就自动远远逃开。但雾岛并不是笨蛋，欺骗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因为，这是一份双向的感情。

如同榛名喜欢她那样，雾岛以同样的重量，喜欢着榛名。而这一切，自己不愿承认，不想承认，甚至于说出那样刺激榛名的话，这却只是因为——

——不甘心。

从出生之前就开始的，一直会持续一生的追赶，似乎若是承认了这句话，就会彻底输了。不甘心，只是源于这样几乎孩子气的不甘心而已。

雾岛的眼泪打湿了发梢，发苦的笑透着满满的自我厌恶。

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4.

榛名坐在台前发愣。台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材料，那些她辛苦收集的，想要努力做给雾岛吃的东西。她揉揉额角，觉得疲惫。

“金刚型四番舰”。不知雾岛每每如此自我介绍时会不会觉得难过。毕竟这代表着她第一次的失败，与自己那似乎永远不会完结的比赛之中第一次的输。

榛名并不想要争取那些东西。那场无谓的争端本就是不该，确实也造成了血腥的代价。她以为自那之后就该停下这所谓的胜负，却不想雾岛只是把那当成了开始。

或许她们一生便会如此，追赶与被追赶，直到她被追上的那一天，直到雾岛觉得自己真正赢了的那一天。她以为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会觉得欣喜，她以为从这一天开始她会与雾岛拥有不同的关系。

更亲密的，没有竞争胜负的关系。

但是，当雾岛说出那句宣告胜利的话的时候，榛名只觉得恐惧。因为雾岛那么冷漠，好像从此再不会看自己一眼。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她可能会移开视线看向别人，这个假设让榛名由内而外地发起抖来。

虽然她也明白，事情也许并不如所听所见那般简单。

一直追赶的雾岛有多努力，她就为了不让雾岛追上有多努力。雾岛是用全部的认真来看待这场比赛，那样的她绝对不会为了一场微不足道的演习就强硬地觉得自己赢了。比起真正的输赢，刚刚的雾岛虽然可怕，但所说的一切更像是在耍脾气。近乎幼稚的孩子气。

要弄清雾岛真正的想法。榛名若有所思地看着收拾整齐的桌台。要弄清雾岛心中所想，但今天是情人节，还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5.

雾岛哭累了，揉着眼睛走在路上。因为摘了眼镜视线有些模糊，经过厨房的时候，她突然被谁拉了进去。

雾岛看着眼前堆杂的食材，再看看磨掌擦拳的比叡，迷惑地眨眨眼。

“雾岛，我研究了很久还是看不懂，你来帮我忙！”比叡一手还拉着雾岛，一手还捧着一本食谱，眼睛也完全没在看她，自顾自地苦恼着，“这里加入多少克那里加入多少克，这也太复杂了。”

“......”雾岛哭笑不得，满心的慌张与委屈渐渐沉淀下来。看看桌上的材料，雾岛脸色僵硬，“为什么做巧克力会有咖喱？”

比叡看着她仿佛她傻了，理所当然地回答她，“当然是做巧克力咖喱了。”

这是什么玩意！

雾岛完全不知该吐槽什么，比叡又说，“上次做咖喱的时候，榛名不是建议加入巧克力吗。我查了查，发现这是种十分高级的办法，用在情人节最好不过！”

听到榛名的名字，雾岛窒了窒，越发不想说话。

“你怎么了？”比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的话帮我去问问榛名好不好，她应该也在这附近。啊！不过她是想要给你做巧克力也许你不太好过去......”

“......榛名还在这里？做巧克力？”雾岛不敢相信。

“当然了——诶？你去哪？”比叡向前伸了伸手，没拉到人。雾岛走了出去。

比叡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哼哼，妹妹们吵架了姐姐帮忙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她这么机智，咖喱巧克力什么的才不用帮忙。

“よし！気合！入れて！行きます！”她随手抓起一盆（形容词已被马赛克）的东西，倒进了锅里。

雾岛的脚步几乎有些跌跌撞撞。间宫食堂每年此时都会大大变样，用帘子隔开一个个小小的桌台，方便想要手制巧克力的舰娘。许多帘子并没有完全拉上，雾岛一间一间看过去。她看到那两个已经改二了的白露级的孩子，时雨一脸困扰的样子说着“现在还不可以吃啦夕立——"她看到川内型的三姐妹，神通正在不停地往锅里倒牛奶和糖浆，川内撇着嘴嫌弃提督的品味。她看到捏着可疑的粉末，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的雷巡大井。然后她终于看到了榛名。

榛名一边缓慢搅拌着黑色的巧克力浆，一边还在低头确认那本书。那本《巧克力制作99法》，雾岛其实有偷偷看过一眼。

那本书比雾岛自己的任何一本书都要旧，看得出是翻阅了无数遍才能留下的痕迹，只是一本简单的食谱，上面居然还有榛名留下的细小笔记。

“雾岛或许会喜欢这样的味道”“糖要再少半分以免太甜，雾岛喜欢苦味”“加入肉桂粉增加口感”

一字一句，把雾岛砸得溃不成军。

承认自己输了或许也没什么不好。雾岛竟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雾岛在原地站了太久，榛名偏过视线就看到了她。隔着细细的轻烟两人对视。雾岛眼底的海浪动荡得越来越厉害，榛名突然露齿笑了。

非常阳光，毫无阴霾的微笑，榛名关了火，一步一步靠近雾岛。雾岛如雕塑般站立着，榛名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抬手覆盖住她的脸，手指细细地摩擦雾岛酸涩的眼睛。

“居然哭了。雾岛真的变成小孩子了吗。”

随着这句话，刚刚才流干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溢满眼眶。眼镜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雾岛看不清榛名的表情。

“我输了，我认输了。”雾岛含糊地呜咽，“我承认我输给你了，榛名。”

榛名侧过头亲吻雾岛的耳廓，她的话顺着吹进耳蜗的气流传到心里。

“你喜欢的人同样也喜欢你，这才不是输呢，雾岛。”

她的话像是教训妹妹的姐姐，语气却如同向情人低语的少女。

6.

后来？后来雾岛就被榛名推了出去，不要她打扰她做巧克力。雾岛有些无措地站在走道，下意识扶了扶眼镜，决定回比叡那里看看情况。

还没走两步，雾岛看到了不远处的黑烟，头疼地又扶了扶眼镜。掀了帘子进去，比叡蹲在一团黑焦的锅旁，可怜兮兮地看着雾岛。

“Hieeee！雾岛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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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出那巧克力味浓郁的地方，天色居然已经暗了下来。雾岛走了两步，看到了树下的榛名。榛名侧过身子看她，对她摇摇手里的东西，弯弯的眉眼在笑。

雾岛走近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地站着。

“呐。”榛名把小布袋递给她，“情人节快乐，雾岛。”

雾岛默默接过来，犹豫了一下，拿出一颗剥了糖纸塞进嘴里。淡淡的苦涩和绵绵的香甜同时在嘴里散开。榛名期待地看着她，唇边带笑，在夜空中灼灼生辉的眼眸看着雾岛，犹如漫天星星在对她眨眼。

“好吃。”雾岛说，忍不住也微笑起来。想了想，雾岛又拿出一颗，这次堵在了榛名嘴边。

榛名显然在诧异，不过并没让她久等，迅速吃了进去，舌尖有一点点碰到雾岛的指尖，留下一片酸麻。

她让榛名等了很久很久，榛名却从来舍不得让她等。

“你的巧克力呢？不要用我自己的巧克力来糊弄我。”榛名半真半假地噘嘴撒娇。雾岛看着她，上前一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榛名的唇真是软啊，带着巧克力的甜蜜，让人想要吃掉。

雾岛当然不会这么流氓，轻轻一触，飞快离开。

榛名这回是真真正正地呆楞了，张着嘴说不出话，脸倒是干脆利落“刷”的就红了，在夜色中也清晰可见双颊上的可爱红晕。

雾岛伸手抱住了她。这家伙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了。想了想，在她耳边轻轻说，“我被比叡姐姐抓去帮忙了。”

榛名立刻找回了声音，“雾岛你活着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雾岛笑得颤抖，极为开心。榛名与她一起笑，双手抱着她的腰，搂得很紧。

“白色情人节，我一定给你回礼。”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