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源诅咒】Mon cœur est noir

第1章 后篇之一

只有治愈教会内部的人知道,教会最为骄傲的建筑并非大教堂,而是耗资无法估量的实验大楼。

盘旋的楼梯虬结在宏伟建筑内部正中石柱上,连通了整栋大楼,楼梯口的灯不知是以什么作为燃料,散发着幽绿的光,虽然不俗却有些瘆人。

白衣女医生缓步走下楼,教会制服的高跟鞋令习惯了光脚的她非常不适。而更让她不适的是背后跟着的黑衣女医生,不,女猎人。

自从教会发生该隐赫斯特猎人刺杀医生事件之后,这个伪装成医生的猎人就被派来保护她了。

想起自己那些残忍得令人发指的工作内容,莲恩认为自己并没有资格说这个女猎人“伪装”成医生。

“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女医生停在楼梯口侧首问身后的女人,制服兜帽与幽绿灯光的配合使得莲恩医生清秀的眉目变得阴森可怖。

对方温和的眉微微蹙起,耐下性子再一次解释:“直到我被安排其他任务。这是我的工作,请莲恩医生谅解。”

黑衣女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可以看出她一点也不享受教会安排的这份工作。


莲恩指了指一楼的一间病房,语气阴阳怪气一如往常:“坦尼娅医生,我要进去这间连窗户都没有的病房,如果你不相信人会突然蒸发就请乖乖在外面等着,谢谢。”

坦尼娅对这间病房里住的病人早有耳闻,她也不和医生计较,十分有风度地走过去开门,并做了个“请”的姿势。


莲恩进屋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走到一名双手被绑在椅子扶手上,骨瘦如柴的“病人”身旁。

“是莲恩医生吗?”病人头上套着充盈着不明液体的麻袋。

莲恩没回答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蓝色的液体药剂,打开了瓶盖将一根细竹管插进去。

“好点没?”白衣医生语气生硬地问正在吸食药剂的艾德琳。

“嗯,谢谢莲恩医生。脑内没有那么痛了。”艾德琳由衷地感谢减缓她痛苦的女医生。

“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嫌你太吵。”医生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我该怎么报答您?”艾德琳接着问。

“……别死就行。”白衣女子沉默片刻答道。

这回答似乎在艾德琳的意料之中,但艾德琳下一句话却落在了莲恩的意料之外……


“莲恩医生似乎变了。”


病房里幽暗的光照在医生苍白的脸上,神情带着困惑与不耐。

但被盛满液体的袋子包裹头部的病人却看不到,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我还记得曾经莲恩医生的眼神,很冰冷,了无生气,像是厌倦一切。现在虽然看不到莲恩医生,却可以感觉您的气息变得……比以前温暖了些。”

“说完了吗,可以闭嘴了吗?”一阵烦闷冲上莲恩的心头,她转身将空瓶和另一瓶药剂丢在桌上。

“我说错话了吗,莲恩医生?”艾德琳对她过激的反应有些不解。

女医生脱下兜帽,一边深呼吸一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浅褐色发丝,这才回来对艾德琳说:“我讨厌别人评价我。”

病人点头,布袋却朝着反方向晃动着,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病人的脑袋里蠕动。

“我留了一瓶药剂在桌上。受不了了就让别的医生喂给你。”说完,莲恩就快步离开了病房。


守在门口的坦尼娅见她出来,立刻跟了上去。

“别靠那么近行吗,烦死了。”女医生没有戴兜帽,恶劣的态度与她清丽的容貌极端违和。

“这是我的……”

“工作工作工作!我知道是工作啊!说得好像只有你有不得不做的工作一样!教会成天让我们搞这些破事得罪些人不是很正常吗,有本事造孽没本事承认生死有命吗,找个人跟盯犯人一样盯着我有什么意思!”莲恩突如其来的发泄让周遭路过的医生忍不住侧目,她倒是很从容地用凌厉的眼神扫过每一个看着她的人,迫使她们移开目光,然后继续瞪着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女猎人。

半晌,黑衣女猎人才幽幽地开口:“因为您对教会来说有不能死的理由。”

莲恩闻言柳眉倒竖,正要发作,忽然感觉肩头一沉……女医生立刻侧首打算看看是哪个活腻了的人敢碰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她的老熟人。

“莲恩医生别来无恙?”这是一名戴着眼镜的壮年男子,蓄着一些胡茬似乎是为了刻意冲淡自己过于儒雅的书卷气。

但他那一身别致整洁的服饰对莲恩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她也有一套——拜伦维斯学生制服。

“好得很,我好得很……”说着,她转身跟老同学寒暄道,“卡里尔先生的符文研究还顺利吗?”

卡里尔听出她语气中刻意的客气,笑了笑:“多亏了你这个药学天才,病人的存活率显著提高了。那个药品你给命名了吗?”

废话,在人脑子里刻字谁能受得了才有鬼。还给药起名字,一个麻醉药有什么好在意的,什么颜色就叫什么不行吗……白衣医生强忍着翻他一白眼的冲动,随口答道:“蓝色灵药。”

“甚好甚好,直观。主教对我们的合作非常满意,这段研究过后有意提拔你去圣诗班。我猜你也想换个环境?”卡里尔似乎急于向莲恩示好,毕竟在治愈教会能帮得上他忙的也只有她了。

“……我倒是觉得这谈不上提拔。”女医生语气一如既往的刻薄,“去了圣诗班不过换身干净衣服,至于手干不干净嘛……和我现在比也就半斤八两吧。”

男子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岔开了话题:“不管怎么说,这次你都帮了我大忙,之后碰上什么难题尽管跟我说,我一定鼎力相助。”


莲恩眉眼一弯挤出了个转瞬即逝的假笑:“谢谢,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快步走出实验大楼,身着黑衣的女医生也紧随其后。

坦尼娅在与卡里尔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用余光瞟了一眼那名儒生……他的眼中闪耀着自负的光芒,没有一丝对生命的敬畏。


回手术祭坛的路上,莲恩的心情似乎仍然很糟,步伐飞快。

“我倒觉得去圣诗班是个不错的机会。”黑衣猎人冷不丁说了一句,“您不是一直都想摆脱我吗?”

医生头也不回地噎她:“再这么跟上司说话把你头拧下来。”

猎人并不在意对方的威胁,调了调巨剑的肩带。她猜莲恩不想去圣诗班另有原因……一个月之前的某天早晨她被派去找缺席晨会的莲恩医生,实在走投无路想去问问活动范围更大些的猎人同事时,居然正好撞见莲恩医生从某个她认识的猎人家里走出来。

那人是格曼的大弟子,明明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论辈分却是她的师姑……


待女猎人将医生送达手术祭坛门口,她忽然停在台阶上不再上前了,这回换莲恩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着她:“你是打算让我给你顶着门吗?”

“莲恩医生,今晚是猎杀之夜,您知道吧?”女猎人告假,“等下有任务,无法保护您了,请您不要离开手术祭坛。”

女医生闻言先是一脸如释重负,又似乎想起什么来,神情变得阴郁担忧,最后不耐地挥挥手:“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今天也没心情出门。”


莲恩的情绪波动溢于言表,被敏锐的女猎人尽数捕捉。这一切似乎都在坐实坦尼娅的一些猜测,但她不认为自己能从这个医生口中探出什么,况且她对别人的私事并无兴趣。

但坦尼娅仍然有很多不解,作为出身低阶血圣女的她,教会的修女和医生大多与她是点头之交,其中当然包括最成功的实验品——血圣女艾德琳。

自从玛利亚奉师命被主教借来了教会,艾德琳总是喜欢和玛利亚在一起,两人私交甚笃。因而坦尼娅最无法理解的就是玛利亚为什么会靠近害了自己挚友的人,甚至允许她踏进自己房间。


坦尼娅有过一些幻想,假如艾德琳是自己的挚友,她一定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艾德琳哪怕一根发丝。

可她没有朋友。

坦尼娅一边走一边理着黑色的衣袍,掸去披肩上的尘土,平复了混乱的思绪走向教会镇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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