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孤独却不孤单的尼娅
当陆七还漫无目的地在城里寻找尼娅的时候,尼娅早已穿过纵横交错的条条小巷,来到了安多哈尔城的西边,她的住所有些特别,想必陆七要寻到这儿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离开中心城区之后,尼娅继续往西走去,城内的这片区域,由于地里的石头特别多,并没作为耕地开垦,直到城墙边缘为止,除了野草跟稀疏的几棵树之外,就只剩下各种不易处理的垃圾,堆积成一座又一座的小山。
尼娅走在一条不像是路的路上,到达中段的时候,她在一颗小树下面停了下来。
确认周围没人之后,尼娅将手伸进了嘴巴里面,干呕了好几下,终于把绑在牙齿上的丝线给拉了出来。
丝线的末端连着一个薄薄的白色小袋子,那是用某种魔物的蛹做成的东西,直到刚才为止她都一直藏在肚子里面。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事。
尼娅将袋子里藏着的地图拿了出来,放到了腰上挂着的兽皮袋里面,随即擦了擦嘴巴,一跃而起将树上挂着的小篮子取了下来,翻开篮子上盖着的一层破布,里面正躺着几个快要坏掉的硬面包。
确认面包没有少之后,尼娅把兜帽翻到了背后,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酝酿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继续往前走去。
绕过几座垃圾山,可以看到一片被人整理过的区域,一个个就地取材做成的小棚子在这里围成了一个大圈,虽然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不过可以感受到生活的气息。
“尼娅姐姐!”
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随后,所有正在玩闹的小朋友都停了下来,纷纷朝尼娅拥去。
“尼娅姐姐!今天我们采了好多野菜回来,还有果子!”
最高的那个小男生大声说道。
“野菜?果子?”尼娅脸色一变,问道:“你们在哪找到的?”
所有的小孩子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见这群小屁孩集体沉默,尼娅便狠狠地盯着那个最高的小男生,压低嗓子喊道:“阿鲁?”
“我们在墙边发现了一个洞,就钻出去,采的。”阿鲁低着头,小声说道。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到了阿鲁的脸上。
“你知道外边有多危险吗?!现在就算是大人也不敢出去!你想死吗?!”
被尼娅这么一训斥,阿鲁的眼泪便咕噜咕噜地冒了出来,即便如此,他也死死地抓着破烂的衣角,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还有谁?跟着阿鲁出去的还有谁?!”
尼娅显然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大家都默默地低着头,不敢出声。
“你们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尼娅咬牙切齿地喊道,连嘴唇都在发颤。
这时,两位老婆婆靠了过来。
“尼娅,这次就算了吧,他们都是听话的孩子,下次不会了。”
“玛丽婆婆......”尼娅皱着眉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是......”
“他们不也是想要帮你的忙吗?”另外一位老婆婆打断尼娅的话,接着说道:“看你那么累,而且......你看...你这几天也没吃什么东西,都留给我们了...他们只是一片好心。”
“凯伊婆婆......”
听罢,尼娅又扭头看了看那群孩子,冷静下来之后,那一双双委屈的眼睛惹得她鼻尖一酸,尼娅强忍着泪水,用力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摸了摸阿鲁红红的脸颊,柔声说道:“对不起,姐姐不该生你们的气,姐姐只是担心你们,姐姐也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是,答应姐姐,别再跑出去了好吗?”
虽然尼娅的声音十分轻柔,可是她提着篮子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嗯......”阿鲁用力擦了擦眼睛,笑着说道。
“尼娅姐姐......我们不会了。”其他小朋友也跟着说道。
“乖~”尼娅笑着捏了捏他们的鼻子,说道:“大家一起做晚餐去吧,我们煮野菜汤。”
“好耶!”
终于,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方才那沉闷的气氛也被孩子们开怀的笑声一扫而空。
夜幕渐渐降临,安多哈尔城这荒凉的一角却一直亮着微微的火光,从远处看去是那么的渺小,却能够切实地感受到它的温度。
尼娅的早晨降临得比一般人要早,因为她的时间关乎到一群人的温饱,可是,今天,在去中心城区之前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找到昨天阿鲁所说的那个城墙下面的小洞,然后用石头死死地给它堵上。
虽然她很相信阿鲁他们,答应了自己就不会再跑出去了,但是她还是无法完全放心,要是有什么体型小的魔物从那个洞里钻了进来,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要把一切可能的危险都排除在外。
因为昨天阿鲁他们有钻过那个洞,那洞周围的杂草几乎都被他们拔了个光,所以尼娅并没有费多大的劲就找到了。
洞真的有点小,尼娅勉勉强强才能钻进去半个身子,另一端的出口比这边稍窄,若不是体型更小的孩子,是没办法顺利爬出去的。不过这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城墙靠近地面的一小部分坍塌掉了,不知道是这一小块区域的材料太脆弱还是说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冲击,形状并不是圆形的,总之看上去应该已经存在了很久了。
尼娅安心地叹了口气,好在至今为止并没有因为这个缺口出现过什么问题。
以后更加不会了,想着,尼娅先在另一端的出口铺了一层草皮,然后用一些泥土将出口封住,接着又选了几块合适的岩石,对比了一下洞的大小,用拿手的切技将岩石削成了合适的形状,最后再把岩石塞进去,用泥土把这边也装饰一下,搞定。
虽然废了点精力,不过还行,至少让她安心了不少。
尼娅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巴,简单收拾了一下,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转头便往他们的小窝走去,给孩子们煮好早饭之后,她的一天才算是正式开始。
越靠近他们家,尼娅的步子就越来越快。
因为,她看到了几个小小的身影在跑来跑去......
不对劲,不对劲,那群小屁孩不会这么早起来......有人来了?
尼娅咬牙,一边在心里祈祷孩子们没事,一边朝他们家冲了过去。
昨夜残留的炭火被重新点了起来,上面挂着他们煮汤用的小铁锅,玛丽婆婆跟凯伊婆婆手脚不便,所以孩子们都在帮她们,他们肯定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在煮饭,因为尼娅一眼就看到了,蜷缩着坐在火堆边上的陆七。
一瞬间,怒火占据了尼娅的整片脑海,只见她冲过去一把揪住了陆七的衣领,沉声说道:“我警告过你的。”
陆七被她的表情给吓了一跳,那是真的动了杀心的表情,从呼吸中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愤怒,而且,陆七也清楚她生气的原因,他并不笨。
尼娅的手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的原因有些发颤,但是,最后她还是取回了理性,小声说道:“我不想在他们面前杀人,你吃完东西之后,立马给我滚,不会再有下一次警告了,明白吗?”说完,便松手放开了陆七。
陆七并没有能够立刻回话,因为现在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去哪?干嘛?求谁?怎么隐藏身份?完全看不到希望。
“尼娅姐姐认识这个叔叔吗?”一个小孩子问道。
“这个叔叔是个坏人。”
这个叔叔是个坏人,坏人......
比起作为一个大男人来寻求一个小女生的帮助,这几个字眼更加让陆七羞愧,要是哭出来的话,肯定会更难堪,所以现在他还不能哭。
“叔叔是坏人吗?”
除了这一声稚嫩的童音以外,四周都是一片寂静,只有火焰在木头上燃烧的咔嚓声,以及野菜汤在锅里翻滚的咕噜声。
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陆七,那些单纯的视线,令他无地自容。
“啊...是,叔叔是坏人,来抢你们的食物的,不过你放心,叔叔吃完以后就会走,不做其他坏事。”陆七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关系,叔叔你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我可以把我的也让给你吃。”
“娜娜乖。”尼娅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道:“叔叔已经那么大了,吃饱了以后他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娜娜的肚子可不能饿着,姐姐的那份让给他吧。”
“可是尼娅姐姐呢?”
“姐姐等会去城里面吃,不用担心姐姐。”
“那好吧......”
这时,玛丽婆婆轻轻地唤了一声。“尼娅......”
尼娅笑着看向她,只是摇摇头。玛丽婆婆叹了口气,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你们去帮姐姐捡些柴好吗?记得别跑太远。”
“好——”
小朋友们齐声答道,一个接一个地跑了出去。
待小孩子都走光之后,尼娅便转头对陆七说道:“你也看到了,他们之中最大的也才八岁,不是我不想帮你......”
“我知道...我不会再来了......”
尼娅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不要用多余的东西,也不要学不该学的东西,听说你这种跟这边的人战斗的方式不一样,所以,懂吗?如果想保命,就好好地装成一个普通人,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就是了。”
说着,尼娅盛了一“碗”野菜汤,撕了一小块面包,一齐放到了陆七的面前。
这是独自一人支撑着这个大家庭的尼娅珍贵的食物,但是陆七并没有拒绝这份奢侈的善意,而是带着感激和歉意咽了下去,尽管野菜汤寡淡无味,面包也又硬又糙,但是这可能是陆七至今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在孩子们回来之前,陆七如约定的那样,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尼娅,他是?”
陆七走后,凯伊婆婆好奇地问道。
“昨天遇见的,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但是,如果跟他扯上关系的话,我们也会陷入危险。”
......
离开尼娅的家之后,陆七别无选择,只能往回走。
临近城区时,他再一次见到了那名骑士,卡莉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陆七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这怎么想都不会是偶遇,她是来找自己的,陆七认命了,他连尼娅都打不过,这个,更加,与其做无谓的挣扎,还不如痛快点。
“你是来杀我的么?”
陆七这一反应倒是让卡莉斯有些惊讶了。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陆七并没有再说什么,答案好像已经很明显了。
“昨天那个小姑娘,摸起来有些偏瘦,还带着凶器,我就猜测,大概她就是城里那只调皮的老鼠吧,然后,她的小窝貌似是在这边的垃圾堆里,我就想,大概你也在这里吧,嘛~我确实是来找你的......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来杀你的呢?”
虽然卡莉斯说了一堆,可是陆七并没有听得大进去,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是吗?”
“呐,你是从哪来的呢?我实在有些好奇,昨天分开之后,我去查了入城的记录,当然是没有任何与你相关的信息,如果说是潜进来的呢......你好像也没那个本事,你仿佛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呐,你到底是从哪来的?”
“大概跟你想的一样。”
陆七话音刚落,便感觉一阵风吹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多了一把剑。
“召唤者是谁?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这时,卡莉斯的语气已经没有了温度,寒冷刺骨。
陆七摇了摇头,如果真有那个所谓的召唤者,那他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惨了。
本以为到这就结束了,结果卡莉斯却把剑收了回去。
“我大概也猜到了,放心,你暂时还不会有事,至少,我不会动手。”顿了顿,卡莉斯又接着说道:“告诉你那些事的人是那只小老鼠吧?哼~真是热心肠,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什么意思?自身难保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