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 
第1章 冬至
冬至这天，蒋忱回来了。
几天前，蒋忱就迫不及待地给易暮发消息了。分隔将近半年，夏风退场，冬雪初上。北城的雪，一向热切，白茫茫地来了一大片。
下午正做着家务，易暮听到行李箱滚轮的声音，虽然手上的活没有停，但是心思却早已想到那个人了。
窗外的雪洋洋洒洒地下了一整天，等到蒋忱到家时，身上已经批了一层雪。
易暮先蒋忱一步打开门，眼前的人批着雪，拖着行李箱，热切地开口道：“暮姐，我回来了。”
“嗯”，易暮轻轻地应了一声，“我去把菜热热，你先把衣服晾在阳台上，穿这个”。易暮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棉袄，接过蒋忱换下的衣服，挂到阳台上去晾。
蒋忱看着眼前的人忙碌，心底一阵复杂。这个人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比那些虚伪的血亲要关心的自己的多。易暮和她的哥哥，对蒋忱而言都是拯救自己的恩人，是他们在自己被虚伪的血亲纠缠时，不留余力地帮助自己。蒋忱一生都不会忘记，当时围观的人没有一个肯帮自己，越是喊叫，那些人就越是冷漠。是易暮，撞开了人群，将自己带走。
直到今天，蒋忱依然会觉得不解。以易暮这样温和的性子，怎么会选择这么猛烈的做法？
正想着，蒋忱的脸上突然传来冰冷的触觉。易暮用手贴在蒋忱的脸上，“想什么呢？等会吃完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蒋小忱，你黑眼圈好重。”
易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软，那是只有她亲近的人才有权利听到的语气。对待一般人，易暮的声音总是冷的，像冬天里的坚冰。
“嗯，暮姐，你今天不上班吗”？蒋忱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头，脸上传来一阵热感，易暮触碰过的地方痒痒的。
“正好你回来，组里也不忙，我就把年假给休了。你呢，这次回来待多久？”易暮一边转身向着厨房走去，一边悠哉地说。
“我也正好把年假休了，我记得我跟你微信说过了。”
“那我可能忘了，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情了。”易暮有些自嘲地说。
“暮姐你才多大啊，说的老气横秋的。”
“不小了好哇，我都27了。快三十了，可以当你妈了。”
易暮说完，和蒋忱对视一眼，二人都哈哈地笑起来。蒋忱刚见到易暮的那段时间，易暮对蒋忱说，“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觉得欠了我什么，就当我女儿吧，给我养老送终”。
蒋忱没想到易暮还记得当时的话。笑过之后，又是一阵害羞。默默地，去厨房端做好的饭菜。
易暮说完其实有些后悔，这些年，蒋忱很少提及过去。蒋忱的过去实在是太过跌宕起伏，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不过看蒋忱现在的反应，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易暮照例端着碗坐在茶几旁吃饭，留蒋忱一个人在桌上吃饭。今天易暮把汤盛出来了，所以不上桌吃。蒋忱知道，易暮因为小的时候的原因，只有桌子上有汤，都不愿意在桌子旁边吃。通常情况下，蒋忱会把除了汤之外的菜都端到茶几上，陪着易暮吃，今天也不例外。所以通常情况下，易暮家的餐桌只有摆汤这一个作用。
易暮看着坐在垫子上的蒋忱，想开口让她回去吃，但是心底暖暖的，只是笑笑，用脚点了点蒋忱，“坐过来点，挡到我看电视了。”
蒋忱用小碗盛了半碗汤，又拿了一个汤匙，端到茶几上。她用勺子小口地喝起来。易暮看蒋忱喝的香，用手点了点她，嗔怪道：“蒋小忱，味道怎么样，怎么都不给我盛啊？”
蒋忱一愣，意识到易暮在和自己开玩笑逗自己。易暮一向不怎么喝汤，偶尔会冲点芝麻糊喝。如果不是自己喜欢喝，她也不会烧。想到这，她心念一动，用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勺汤，递到易暮嘴边。
“有点咸了，暮姐，你尝尝。”这是蒋忱第一次与易暮做如此亲密的举动，虽然情同姐妹，但终究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举动明显是一种越界。
蒋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可能是想要逗逗眼前的人吧。
蒋忱原本想的是易暮会接过自己手中的汤勺，然后再尝。可是易暮没有，她看到易暮愣了一下，有些僵硬地贴了贴勺子。
易暮微仰着头，嘴唇微张，衔住勺子。温热的汤一点点流进嘴里，但她的心思却不在喝汤上。这样的举动对易暮来说，已经十分大胆了。
易暮双眼渴望地盯着蒋忱，希望从她的的脸上看到些许的变化。可是没有，蒋忱的脸上是一脸平静。她有些失望，又有些自嘲，自己真是傻了。随即，她又对自己这样大胆的行为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
“是有点咸了，可能盐放多了。”易暮红着脸，其实她根本没注意味道，只是转移话题般说道。
蒋忱刚从惊讶中缓过神来，有点不敢相信，她好像看到易暮脸颊微红。其实蒋忱不是没有感觉，而是一瞬间被吓到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易暮早已低头看她自己的饭碗了。
“等再过段时间，我打算辞职了。”蒋忱开口打破有些诡异的沉默。
“我也打算辞了，休息一段时间。”
“怎么会想到辞职？”易暮有些慢半拍问道。
“我反正吃喝不用愁，想休息一段时间。”蒋忱嬉笑着说。
“啧，我记得有人刚上大学那会儿，信誓旦旦地说，要干出一番事业，当时我和你清姐还劝你别那么累，怎么才一年就不行了？”易暮还是笑盈盈地看着蒋忱，但是眼神中参杂着暧昧的温柔。
蒋忱感到易暮视线的温度，转头看向她时，易暮早已把头稍稍低下。仿佛从没看过蒋忱那般。
“我想躺平了，反正我老爹的遗产够我吃了。感谢我老爹”，蒋忱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也谢谢你，暮姐”。
蒋忱说着说着，红了眼，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一样。向着易暮靠了靠，似乎想要索要一个拥抱，但又是不敢。
易暮看到这样脆弱的蒋忱，主动伸出手将蒋忱搂在怀里。小家伙虽然是看开了，能对过去开玩笑了，但是过去对她造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易暮抱着怀里的蒋忱，将头靠在蒋忱的肩膀上，闻到蒋忱身上淡淡的香味。易暮有些忍不住了，蒋小忱这几年发育的很好，尤其是现在她直接贴在自己的身上，更能感受到。
易暮强压住心底龌龊的想法，心底暗暗骂了声，“蒋小忱这会儿正伤心呢，怎么能想这种事。”这样的拥抱在以前没什么，但是在易暮意识到自己对蒋忱异样的情感时，就变了味道。
过了一会，二人都缓和了自己心中的情绪。开始收拾碗筷。
“暮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收拾结束，靠在沙发上，蒋忱问道。
“没有，想先躺躺，我这些年攒的钱也够躺一段时间了。”
“我想出去走走，去逛一圈”，蒋忱停了下来，有些期待的看着易暮。
易暮当然知道蒋忱希望自己一起去，她没有立刻应答，而是想了一想。好像出去走走也不错。于是她开口说道：“干脆就开家里那辆车去吧，正好省的到处折腾，麻烦。”
“我就是这样想的，到时候我们俩轮流开。”
“好，正好难得出去旅游，我们得好好规划一下，我不想去人挤人的景区，没什么意思。”
“我还没怎么想好，先躺两天再说，正好看看有什么地方去。”
“蒋小忱，你现在休息了对吧。”易暮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蒋忱。
“对啊，怎么了？”蒋忱天真地回答道，有些疑惑。
“那你好好伺候我两天，我也要躺。”易暮毫不客气地说。易暮大部分时间都是居家办公，蒋忱大学期间，家里的家务大部分都是易暮在做。蒋忱在周末也会帮忙，在易暮特别忙的时候，蒋忱也会主动承担大部分家务。蒋忱工作后，大部分时间家务都是两个人一人一半。
“啊？”蒋忱有些懵，“暮姐，我好不容易才休息的。”蒋忱撒娇道。
易暮看着蒋忱冲着自己撒娇的样子，心中又喜又苦。
“逗你的，”,易暮最后对自己的情绪感到无奈，笑道，“一人一半，跟以前一样。做饭肯定是我来，你做的饭狗都不吃。”
“暮姐！”蒋忱知道易暮在揶揄自己，有些害羞地，朝着易暮玩笑过去。
窗外，雪正无声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