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Love Live】【绘希】 仿佛来自虚空 7/28
本帖最后由 策零 于 2016-7-28 09:49 编辑
魔汤 (上)
魔汤 (下)
猎鹿者
超凡之盟
仿佛来自虚空
猎狼犬对高速运动的物体是十分敏感的。对火药燃烧的气味、奔跑的马匹、高声叫喊不感兴趣的那一部分性格早已被带着绒布手套的铁钳扼死在算不上历史的黑暗里。所以,当马队从城门口疾驰而过时,原先还懒懒卧在雪堆上的狗群都被内心深处的兴奋和恐惧猛抽了一鞭,以至于狺狺的咆哮声都发抖了。狗群追上大公本人的雪花点奥尔洛夫快步马,嗅着那畜生汗津津、热烘烘的气味,拼命追咬着马尾巴在寒风中划出的线。冷雪片被抛在杂乱脚印后面。
年轻的大公连看都没有看这些杂种狗一眼。他什么都不留心了。他从圣彼得堡一路追到俄罗斯帝国的最北端,最大的港口。他为这座城市带来一阵暴怒的雪龙卷。疲惫而浑身冒雾的狗群在冻得发脆的蓝天下呜噜噜地哀鸣,侍从在他身后吆喝着踢着马刺。大公勒住马,马蹄在浸透海水的烂木板路上打滑了,马人立而起了,大公被猛然抬高了,他看到连夜追逐的最终审判。
他举起枪。乌黑枪管将天空撕开一道裂隙。他开枪。
***
那是在阿列克谢皇太子逐渐强健起来的时候,东条希来到圣彼得堡。她遇上了好时候,一个过分温暖的夏天。当然不是指这里万年不变的寒冷,而是说她这类人最近得到的注意和尊敬。圣人的喃喃细语竟能治好医生束手无策的大出血,那么,在炼金术师的保证中,那些同样神秘的瓶罐药剂的效力,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怀疑了。
无人知道这位笑容温和的女性炼金师为何要选择在日俄交战的此时来到俄罗斯。从前线送回来的战报败坏了人们的良好情绪,针对东方面孔的恶毒话多了起来。但对窝居在巷深处小屋的东条希而言,那些无关痛痒的诅咒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她只零零散散地贩卖膏药,香水,散剂,偶尔替人占卜,以一套磨损严重的塔罗。对光线黯淡的小屋产生过分好奇心的客人,最后也还是会被不祥的黑猫与缅甸蟒赶走。
然而这不代表她对生意毫不留心,不花心思在这桩糊口的事务上。东条希善于为顾客保守秘密,这是贵人们最为赞许的特质,那双娇艳的红唇,除了偶尔会展露略显妖媚的笑意之外,就再没出格的地方。欣赏她这个作风,需要隐私的达官显贵常打发仆人来这儿买些不那么堂皇的东西。从门外辕马的嘶鸣和门内仆人的叫嚷声中,东条希大概能分辨主顾的身份地位,不过她也并不会有任何表示。再加上那些小东西又确实有几分效用……整体来说,商品的优良和主人的明智使她的居所在圣彼得堡的贵族圈子里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应该是一种怎样的印象呢?东条希在无人上门的时候询问自己。
一个填满没药、乳香、龙涎、曼陀罗与香料葡萄酒的高山洞穴。非人的精灵在其中把玩着毛了边的画面,众多意象与黑猫与中国锦缎一般辉煌的缅甸蟒一同注视灵巧的手指拨弄命运纤细脆弱的蛛丝网络。这个精灵朝拜过更多的神灵,从东到西,从古老木构寺宇中供奉的莲花宝座之神,到随恒河起伏涌动的商羯罗,以及她最喜欢的巨人妖魔,她认为提丰的低语可以从酒神的佳酿中找到,可以从散落塔罗之间的桌布藤叶纹理找到,混沌是不可捉摸的狂乱,一切都在改变,为了在改变之前捉住,她需要比世界逃得更快。流浪和朝圣是一体不可分割的,对一位炼金师来说,神明是可触摸和食用的想象。她需要到处寻找精神的圣血,从扎到全部人类最深处的根茎那里。这是她在黄昏将落未落时的呓语,面对织纹清晰的桌布,她如此说道,如此确认,面对自己张开的手掌。黑猫蹲踞在窗沿喵声低叫。
这种吉普赛气质本应伴她一生。随波逐流,香料的芬芳烟雾,日落般小屋,猫与蟒蛇。自言自语。如果不是某个鸟雀飞散的黄昏,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了这无名小巷前的话。
她迅速收起另一张脸。踏进屋内的男子说出了主人的名姓,这让她的面具有点摇晃。这名字实属圣彼得堡最炙手可热的要人,只是不知为何会回响在此不是特别光亮的小屋里。东条希温顺地垂下眼睑,等待为一位年轻权贵拿出众所周知的特效药。
“不,并不是大人要这东西。”他说道,表情漠然,直到身后出现更加平坦无波的一张脸,这才衬得他有了表情。“夫人并不愿见圣僧,只好带她来见您。”
东条希慢慢眨了眨眼……纸牌毛茸茸的边缘蹭过手指,她开口问道:“大人想要我治疗她?”
仆役侧身让了让,态度并不比马夫对待辕马更温和。“是的,”他说,递过一张熨平的便笺。“大人的要求都在这里。”
夫人。东条希这才发觉这称呼是种绝妙的羞辱,正如称呼一只木偶为活人,用它没办法拥有的东西侮辱它。这是一条要求,是马戏团观众对惫懒狮虎的要求,是烟鬼对受潮烟叶的要求,这是一位伯爵对不合格玩物的要求。混杂泥浆的暴雨似的笔迹,这个受洗的贵族,说明这位侍女在某些地方不称他的心意,需要炼金术士以高超手段作些许调整。
“这很简单。”东条希这样回答道,将便笺递回给抱臂的仆役。“只需要一些药。”
他摇了摇头。“大人自己也试过,那是不起作用的。”他说着,降低音量嘀咕道,还是应该把她送到那个僧侣那里去。
这时,东条希茫然的眼睛才发现面前俄罗斯领主的侍女,有着东瀛人的脸和眼神,那属于鹫爪般白色波涛下仰望的渔人眼神,有着浅蓝色的水光。但那水光毕竟太微弱了,在渐渐沉寂的屋内她的眼睛很快就变成一对不透光的石头。东条希转开了不感兴趣的视线。她说好。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达成大人的愿望的。请明天来。
一言不发的侍女跟在仆役身后出了门。东条希听见门被很轻柔地关上了。门滑进了门框里,没发出一点受到伤害的人迁怒时的叫喊声。她对此很惊讶。她只惊讶了一会儿,很快就把这种感觉忘掉了。她开始翻找明天需要的材料。
第二天清晨,当伊萨基辅大教堂的圆顶泛出日光的闪亮时,两匹身量高大的阿尔金马拉着一架轻便马车停在了昨天的位置。大公的玩偶下了车,车夫的鞭子在半空打了个雷响,马迈开壮硕的蹄子。
今天侍女必须按照大人的意志,将自己放进炼金师的坩埚里,熔炼成大人希望的某种肉欲的物质,最后等待一个拿鞭子的下等人把自己放在银质托盘里,送回到他淫逸的床榻上,并亲手放下精细的帘幕,像是敲响餐前铃一样。她想到这些时微微抬高了头,神奈川波浪要比她遭遇之事更加凶恶,但舟楫不会在富士山的庇佑下颠覆,那是她自遥远神秘的故乡拥有的性格。她四分之一的血统如同一枚钉子,钉死了她在俄罗斯帝国的命运,随着日军在战场上推进,她那漂泊至此的家族的脊梁就被俄国母亲的咒骂压得更低,为了生存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她必须将自己献给双头鹰作安抚它怒气的食料,她的一身洁白细嫩的肉必须被推出去给双头鹰食用。她必须被献给大公。她必须被占有和享用。她对这件事的反抗只有在银餐盘里翻身,不让锐利的叉子抓住自己。但是现在她来到炼金师家里,请她用催情药将自己调味,变得更加易食且可口,如同用蜜腌渍一块滑溜溜的桃子。她在晨光中走过条石垒砌的墙壁,认为自己需要继续忍耐,就像坚韧不拔的群山一样。
她进来时依然很小心地关上了门。昨天的惊讶重复碾过东条希还能感到不忍的地方,于是她先问了她的名字。绚濑绘里。她说她叫绚濑绘里,然后就站在屋子中间,不再多说一句话。
东条希漫不经心地喂给她苏摩酒。绚濑绘里擦了擦嘴角,垂着双手。东条希略带惊讶地喂给她一片人参。绚濑绘里艰难地嚼着它,站在屋子中间。东条希不悦地要她喝下曼德拉草的汤剂。绚濑绘里颤抖着,颤抖着,猛然将右掌鱼际塞进打战的牙齿之间咬,凶狠如同鳄鱼神索贝克张开大口咬噬它的敌人。东条希看着她的血弄污了一小块编织有角山羊图案的哈萨克地毯。东条希要她滚回去,告诉大公这里发生了什么。绚濑绘里带着胜利者的沉默和皮肉溃烂的手掌走了。
墙角的缅甸蟒嘶嘶威胁着,黑猫不为所动跳上了桌。东条希回身抹开桌面等待的意象,倒吊的人之下是静悄悄的死神,她觉得这是个没有新意的偶然,又反手将牌组抹回原状,等待着出奇顽固的大公什么时候会再次将玩偶送回来上发条。
东条希并没有等待太久。当绚濑绘里再次来到她的小屋时,她又一次重温了惊讶。上次她还乐意用想象力过剩的幽默感将这沉默坚定的侍女比作人形的月桂树,那么眼下绚濑绘里遭遇了一位过于残暴的阿波罗。她那植物枝条一般青涩的脖颈下留着不少刺目的印记,像是树木被斧子啃咬过的伤痕。如果这时她说了什么话……抱怨或者哭泣,那么东条希也许会产生吉普赛人常见的伤感情绪,许诺她一起逃向绚烂极光在星星之间穿行的土地。
但是绚濑绘里没有。她骄傲而含蓄地站在屋子中间,对东条希的种种灵丹妙药不做任何反应。不,绝不,绝不要被药物浸泡成一道**的小甜点。绝不。她如一匹顽劣的牝马般站着,抖着,流着汗,用沉默对抗着东条系无形的鞭子。她越来越不像活生生的女人,因为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在麝香、萨提罗斯汤、蓟罂粟的烟雾、阿拉伯茶的轮番攻势之下克制住沸腾的情欲?东条希越觉得自己在捶打一座无知觉的雕像,下手越狠毒,她正在被眼前人的隐忍克制打败,这是不被允许的。东条希掐住绚濑绘里的脖子,让她把含有大麻的汤剂喝下去,但是她依旧清明地凝视着面色通红的东条系,眼睛里的人甚至比她自己更像欲望高涨。她让医生变成了病人,这是多么辉煌的胜利,东条希先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看到在那双蓝眼睛里愤怒燃烧的自己,她半是厌恶半是惊恐地推开绚濑绘里,绚濑绘里倒在地板上大声咳嗽,黑猫嗷叫了一声就怪模怪样地跳走了,她抱着自己脑袋,像是被谁捏住了两段一样蜷起来,她金色的长发散在黄杨木地板上,亮得看不出颜色,绚濑绘里没有发出自己的声音,她的咳嗽空洞又没有感情,仿佛只是在将身体里的结晶块喷涌,大麻汤的黄斑点喷洒成一道扇形的烟火。
她正在变成非人。她正在变成一只动物,一种材料,一个挑战,一张没有感受的劣性坚韧的纸,而东条希一定要在她身上留下刻痕,她盯着倒在地板上的绚濑绘里,她是铁了心要这么做的。她向绚濑绘里伸出公正无情的手。
绚濑绘里抓住了她的手。
她第一次主动抓住她的手。(这个行为像魔咒的第一个字母)
她被发甜的药汤呛得连连咳嗽,迷幻剂已经剥去她的大部分意识,而仅剩的那些正抓住东条希的腕,如同溺水之人死死抓住过路小船的长篙不肯放手。她开始说话,词语像非洲的青山之间,被雌狮追逐的水牛群一般狂猛地自那张禁欲的嘴唇中奔发出来,她的逗号是一声喘息,她的问号是长长的吐气,她的感叹号是响亮的咳嗽。
她开始说起罗斯受洗的时候,女大公奥尔加巧妙的诡计,她也曾试图同样施加在大公身上。既然你为我和我的家族施了洗礼,既然你在教堂的光辉下称呼我为你的女儿,那么为什么不停下你正要做的事?而大公回以一个确定自己正行邪恶之事的微笑然后占有了我,我的主人,认为卑鄙下流自有神圣高贵之处,如果不是他雄性的占有欲还未消褪,那么我也会被送进皇宫接受猪狗不如的交合。那个人,那个嘴里交替喷出赞美诗和污言秽语的格里高利,疯子圣僧,他让俄罗斯贵族单调的鸦片、鸡奸、纵酒娱乐增色了。炼金师,你相信一个女人被**时会产生欲望吗,你相信你那些药物会让我爬上大公的床就像他希望的那样吗?俄国母亲,我的大公和我的凯撒都这样称呼她,但他们又叫它第三罗马,而我也觉得她是罗马的,她像巫婆的**一样寒冷,如橡木栏杆一般坚硬,她是个残酷的男人,而你知道哪里最像女人?北方的摩尔曼斯克很温暖,永远不会结可恨的冰,冰!那就是她的阴道,而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尸体被抛在摩尔曼斯克港外,让温暖的北大西洋洋流将我带进巴伦支海,犹如母亲将我生出,而后一条古老的乌尔鲸将我完整的尸体吞下,我不会像约拿那样祈祷,因为这一切已经足够,我就是这么希望的。
大麻汤发挥了不该有的功效,谵妄使绚濑绘里变得强悍,语言武装了她的手,她躺在地板上用力扯着东条希的手腕,让她倒在自己身上,绚濑绘里开始掐她的脖子,炼金师发出——她说不出话来了,她在慌乱中忘记怎么使用自己的手,不远处的缅甸蟒悄无声息地滑行着,放塔罗的小桌子上,黑猫翘起自己的一条腿来舔,它来回摆动的尾巴将一张牌推下,那张卡纸在空中优雅地零落着,绚濑绘里侧头看着那张牌落在自己的披散的发之间,它像是被镶嵌在金丝里的石碑,她松开手将它挖出来,东条希捂着自己的喉咙站起身,退后看着绚濑绘里把那张轻飘飘的卡纸按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
屋里只能听见鳞片的沙沙声和砂纸舌头舔舐毛皮的细微声响。安置在角落里的香炉仿佛这时才从惊愕中回过神,随即爆发出一阵令人晕眩的暖暖的安息香。
你应该回去了。东条希说。
全部妄想。原作相关程度极低。
深夜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