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场外的碎碎念

『我到现场了』

在虚拟键盘上敲出这几个字后，我按下了发送键。上一次的对话显示是在上周五的下午……真是奇妙，居然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天了吗？可我却还是觉得那是还在后面的事情，即使我现在已经站在了这里。

头顶着骄阳，我眯眼看着眼前由一众男女围起来的一道人墙，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怎么这么多人啊……

其实我都还没进入到场内，刚才那些人也都只是围在了铁网外边而已，但我实在是不想挤到更加拥挤的场内去，所以干脆就呆在这里吧。

我在外围找了个不那么挤的位置，然后靠近了铁丝网，用手指扣着铁丝之间不大不小的菱形间隔，然后轻轻摇晃，铁网也因此发出了一些沙沙的声音。

嗯，其实在攒动的人群之间还是能勉强从一些不大不小的缝隙中看到一些赛场上的情况的，现在好像也还没开始比赛吧……话说这场好像已经是决赛了吧？千阪同学她人在哪啊……？

我四处张望着，但视野却十分受限，没多久我便放弃了寻找。

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我只觉得好晒，我相信周围的人也都是这么觉得的，然而他们却依然选择顶着午后闷热的阳光来看这场比赛。老实说，我真的不相信我们学校有那么多对网球这种运动感兴趣的人，我也听说过这一届的网球比赛似乎有些水分，但好像有好几场的比赛都吸引了不少的观众，明明比赛本身并没有什么亮点，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

我并没有刻意去了解这其中的缘由，先前的几场比赛我也压根没有去看，但我知道这些人聚集到此的原因——大概和我来看这场比赛的理由一样，都是因为那个家伙吧。

刚好此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我点开一看，是『千阪月叶』的消息。

『你在哪？我没看到你』

每次跟千阪同学发消息时目光总是会不自觉被她的头像吸引。且不说别的，千阪同学的头像总是会给我一种别样的感觉——

屏幕左侧的圆框中，一位有着浅褐色长发的面容姣好的少女一边在脸边比着『V字手势』，一边甜美地笑着，两只眼睛半眯成月牙的形状，眼角俏皮地翘起，修长的睫毛闪闪发亮，浅橙色的眼眸也在阳光的映衬下流露出金色的光辉；微微发红的脸颊，整齐洁白的牙齿点缀在两瓣粉嫩的嘴唇中间；她身着黑色高领紧身衣和一件米灰色的深V毛衣外套，胸口还有金色的项链点缀。如果点开头像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她身后的各种欧式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在国外的样子，不过我记得她提到过她的父亲是英国人，那这张照片应该也是在英国拍的吧？看起来像是在秋季，而且长相跟现在差不多，应该是最近几年拍的照片吧？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点开了她的头像看着，果然跟我想的大差不差呢。啊，她还涂了手指甲啊，肉色的指甲油……确实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呢，还有这个藏在头发后面的闪闪发亮的东西是什么？就位置来看的话，好像是耳坠之类的东西？千阪同学打了耳洞了吗？嗯？我怎么不记得我之前有在她的耳朵上看见耳洞呢？而且好像也从来没见过她戴什么耳饰吧？那这又是什么呢？

是怎么一回事呢？还不等我细想手机便又响了起来，大概是千阪同学又发了什么消息过来吧。啊对了，我好像还没回她消息哦。

『为什么已读不回？？』

啊……

『我在场外』匆匆打下这几个字，但在短暂的思索过后，我又加上了一句。

『没事，我也没看到你，人太多了』

算是调侃吧，捉弄捉弄她而已，一想到她着急的样子我就莫名很想笑……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嘴角就不受控制地上扬。啊，这样在别人看来我不就跟盯着手机屏幕傻笑的痴汉一样了吗？不行，得稍微克制一下才行……

至于耳坠的事，有空再问问她吧。

『这哪里叫没事啊？你在哪边？我带你进来』看吧，果然急了。

『不要，里面太挤了，外边挺好』

『不挤，你坐在我这里就好，就说你负责接待我』

『那是额外的费用』

『多少钱？放学我取给你』千阪同学似乎并不认为那是我随口开的玩笑，反倒说出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回答，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不过这倒是挺符合她的个性的，我突然又想起她一脸认真的表情。

嗯，个性啊……她是什么样的一种个性呢？

脑海中浮现出千阪同学各种各样的表情，尽管大部分画面的情感传达的都十分明确，但要想把各种零碎的体验精简提炼成一个具体的名词，再把它们整理组合到一起，最后综合分析成一个符合自己对『千阪同学』这样一个人的印象的一个鲜明的代表词还是相当有难度的……更何况很多时候我的感觉十分的迟钝，特别是对于关于某人的记忆这方面的。

明明自己的记性并不差，为什么每次被问到诸如『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这种问题，即使对方是自己熟悉的人但我也无法快速或者准确地给出答案，就算绞尽脑汁回想起来的也只是一些模糊的感觉，甚至某些事情自己可能已经完全忘记了也说不定。

这种感觉就像是要你在一条湍急的小溪里抓住你脚边的那些飞速游动的小鱼一样，虽然你很清楚它们就在这里，你甚至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它们滑溜溜的身体触碰到你皮肤的感觉，但你就是抓不住它们，不管你如何的焦急，甚至你可能还没看清楚是哪条鱼调戏了你，它们就已经又消失不见了，然后你就会愈发的烦躁……这种晦涩又难懂的感觉，就连形容起来也是如此的……如此……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就是这样。

关于类似这种非常让人困扰的问题，我总是要思考一会或者很久才能挤出那么几个自己觉得合适的词语出来，且不论别人会不会满意我的回答了，就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道理准不准确，不过这倒也无所谓了。

至少千阪同学应该不会问我『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问题吧。

回过神来，我好像在她的视角里又莫名消失了好几分钟……她不会是觉得我在认真思考『要多少钱』这种问题吧？

『喂，我开玩笑的』

『多少钱我都愿意，开个价吧，拜托了』啊，这就是富家小姐的从容吗？突然又觉得很可恶，她是在瞧不起我吗？

『把我拉到那种位置，你想害了我吗？』

『不行啊，如果你看不到我那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看得到，一会你上场了我就看得到了』

『可是我看不到你呀』

『看我干嘛？好好比赛』

『可是如果能看到你我会更有力气去打完这场比赛啊』

比赛，嗯……其实我能理解她这种心情，想来她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吧。如果真的只是看到我就会有力气比赛的话，我又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再说了现在人真的很多，我真的不想挤到前面去……算了，或许还能有别的什么可以代替她这种需求的东西，比如……

『如果你能赢下这场比赛我就再奖励你一个吻』

自然而然地就打出来了……看着对话框里未发送的这几个字，我有些意外。我居然并不为要吻她这件事而感到难为情，是因为我和她接吻的次数太多了吗？不不，这也太糟糕了……

短暂的犹豫过后，我还是删掉了这段话。

唔……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并不想这么做，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想让接吻变成我和她之间习以为常的事情。我觉得接吻应该是更…有意义一点的才对？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吧，但是……反正……就是不应该这样！嗯！就是不应该让她觉得随随便便就可以亲到我才对，对，就是这样，要是随便就可以和我接吻的话，那不就显得我的吻很廉价？会有这样的感觉的吧？果然还是换个别的什么办法吧？

什么办法呢？

『好好加油，比赛结束会有额外的奖励，就当是补偿你了』

『真的？什么奖励？』其实我真的也不太清楚要给什么奖励合适，只是想着先这么应付一下而已。

『不告诉你』

『小气』

『再说连补偿也不给了』

『你欺负人』

『听话，好好加油，我会在外边默默支持你的』

『好嘛』

她就这么想见到我吗？或许这种简单的愿望我还是可以替她实现的？

我默默点开了相机，再切换到前置摄像头……哇，这个角度一点也不好看，曝光也太过了，而且这样看眼睛一点精神也没有……抬高一点如何呢？嗯……果然还是算了，感觉我一点也不上镜啊，真是头疼。

不过看起来她好像也接受我这样的交换条件了，那也行吧。

比赛没多久就要开始了，等到选手入场时我也终于看到了先前让我苦苦找寻的她——

伴随着周围人阵阵兴奋的低语声，千阪同学缓步走向场内。她身着白色的运动短T和运动短裙，扎着一袭高马尾，戴着白色的空顶帽，修长又带点肌肉感的胳膊和双腿展露无遗，当然，除了傲人的身材之外，精致的脸蛋也是引得众人惊叹的一点。正好从侧面来看的话，她高挺的鼻梁和修长的睫毛还有娇艳的唇瓣就更加的艳丽动人……啊啊，高挺的鼻梁啊……鼻头还翘翘的，还有些粉红，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吗……我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虽然之前都没怎么仔细观察过，但我的鼻梁相对而言肯定是要塌一些的吧，果然欧洲人的鼻梁就是要比亚洲人的要挺一些呢，不过我的脸型好像也撑不住这么漂亮的鼻子吧……大概。

不愧是公认的校花之一呢，不管是从身材外貌还是成绩或是运动方面来说都无可挑剔。

我望了望四周，大家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同一个方向。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危机感……是我的错觉吗？

不不，不会有危机感的吧？毕竟就颜值而言，虽然我从不会对外宣扬，但我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我还是有点姿色的吧？虽然说不上像千阪同学或者舞生那样漂亮，但至少我的五官还是蛮端正的，嗯……除此之外也想不到什么形容词了，而且平时好像也不怎么打扮，也许我应该再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呢？呃，不对，我为什么要想这些？话说我为什么会有危机感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千阪同学真的被别人夺走了的话，被除了我以外的人占有了的话，大概就像那次我做的梦一样——试着想象一下，某人和千阪同学一起开心地玩耍的模样，如果是我认识的人或许还好……吗？应该吧，就比如说舞生，如果是舞生的话我或许还能比较平和地接受，泉的话也是一样，不过好像就算是我不认识的人似乎也还好吧？现在想起来虽然心里还是会感觉有些毛毛的不太舒服，但也不至于像那回梦里的那样有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反应了，这么想来似乎我也并没有那么在意千阪同学吧？

真的是那样吗？或许她还可以再过分一点？比如……比如她和别的人接吻？就比如和我旁边的这个男生？

我悄悄转头瞟了两眼身旁的男生，身高大概比我高一点，瘦瘦的，长相也一般。他现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千阪同学，他旁边还有另一位稍微有些胖胖的男生同样也在盯着同一个方向，一边兴奋地笑着，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概就是些『你看你看，果然运动短裙什么的最棒了』之类的猥琐的话，高瘦的男生也随口附和着。不论是从表情还是言语来说都是让人十分火大的程度，要是千阪同学说要亲他的话他肯定是会迫不及待地就把嘴皮子撅起来了吧？想想就觉得很恶心……不过话又说回来，千阪同学她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

嗯……那如果说对方是个帅哥呢？或者是个美女？如果她和那样的人接吻的话……我肯定还是会很生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既然都已经和我接吻过了，为什么还要和别人做同样的事情？我觉得接吻这种事是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就和别人做的吧？如果是亲亲脸颊那样子已经是随便的极限了，嘴对嘴绝对是只能对……对……呃，对喜欢的人……才能做的？啊，这不就是在说我喜欢千阪同学吗？啊啊，不对，我是被迫的，对，是她先强吻我的，是她先越过了我的底线的，搞得后面我……

呜……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挺……喜欢…千阪同学的啦，但不是那种喜欢，我是说，是比较平常的那种喜欢，就像我对舞生一样。

如果舞生也经常捉弄别人的话，如果舞生也会去抱别人的话，那我同样也会有些生气，不过我并不会对她大发雷霆，毕竟她本就有这么做的权利，只是她选择了这么对我而已，舞生好像从来都只会对我做那些事情，虽然偶尔也会对泉那样做，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向着我的，而我居然也自然而然地把这当做是我的独有的权益，潜意识里就默认『舞生不准和除了我以外的人开这样的玩笑』，要是真这么做了，我就会有一种不应该有的被背叛了的感觉……但是对此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大概我以后会对舞生的捉弄愈发的反感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又喜又厌的感觉。

或许我对千阪同学的喜欢就像是对『朋友』的喜欢一样，或许我在潜意识里也把『和千阪同学接吻』这件事与『被舞生捉弄』这件事放在了同样的一种地位上一样——我不允许舞生对别人做像是对我那样的恶作剧，我不想让舞生尝到别人嘴角的奶油的味道，更不想让别人看到舞生那样温情的眼神；我不允许千阪同学和别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牵牵手就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如果还要亲吻甚至是在身体上留下什么痕迹的话，我大概会气得连续好几天都睡不好觉吧……

不，也许会持续更久也说不定。

明明我和千阪同学是那样不明不白的关系，但似乎我的潜意识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把她当做我秘密的好友了吧，在某些不太寻常的方面的，秘密的朋友。

真是麻烦呢……这种感觉。

我们算是朋友吗？似乎我在许久之前就曾这样被她问过，然而直到现在我仍无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吗？毋庸置疑的是，答案是肯定的。不过这是一种朝着什么样的方向的好，我还不太清楚。还能是什么方向呢？无非就是朋友或者……

或者……

恋人……吗？

我想和她成为恋人吗？我想和千阪同学成为恋人吗？我想成为千阪月叶的恋人吗？

现在的我还无法给出肯定的回复，就算她当面向我告白我也无法给出回复。不过在我看来，在面对他人的告白时，既然已经有了一种犹豫不决的感觉了的话，那么剩下的唯一一种选择便是果断拒绝了吧。

我大概会拒绝千阪同学的告白的吧。

是这样吗？然而我觉得我又无法对她说出那样狠心的话。我大概还是无法拒绝那样的千阪同学。

真是可笑，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否定了刚才的决定。不过仔细一想，好像『拒绝』是理智给出的建议，而『无法拒绝』则是内心给出的回应，果然我还是想要留住千阪同学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我觉得千阪同学会和我告白呢？千阪同学怎么可能会和我告白，我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在反应过来我是在胡思乱想之后，脸颊就不自觉地变得滚烫了起来，我也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到底是怎么了？昨天那会儿也是，这两天总感觉怪怪的……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吗？可我昨天也没有熬夜啊……

诶，先不说这个，比赛好像开始了。

千阪同学将手中的球在地上弹了两下后便高高抛起，在持拍的右手在空中以快到模糊的速度击球以后，绿色的网球便以一种俯冲的姿态冲向对方的场内。对手也早已预判好球的落点，待网球触地反弹后便予以反击……

不过虽然看起来双方挥拍都挺吃劲的，但是球速好像却并不怎么快啊？或者说网球就是这样的？我不是很懂这些啦。

不过好像都是在触地一次后再反击回对方的场内，感觉跟乒乓球的规则有点像呢，不过场地这么大，跑来跑去的好像很累啊……啊，这球对面出界了，所以是千阪同学先得一分对吧？好耶～

话说回来，我是不是也应该多运动运动呢？跑跑步如何？嗯……额，还是看情况吧……

眼下我只希望千阪同学能快点赢下这一场比赛。我不是很懂这方面，但就感觉上而言似乎是千阪同学更具优势一点，这让我内心感到莫名的开心。

不过说实话，要我看完一整场的比赛，这对于我而言同样是个不小的挑战。且不说来来回回的击球看久了难免让人感觉乏味，主要是我自己对这项运动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难免容易走神……但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是瞒着舞生和泉偷偷来看网球比赛的……「好困，我去保健室补个觉，你们先逛」这么对她们说了，虽然并没有引起舞生的怀疑，但要是她们真的去保健室找我了又或者碰巧在这里遇见我了那可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我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嗯，视野范围内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粉色身影，应该没问题！大概……

虽然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但事已至此，可没有回头路了。

我会努力坚持看完这场比赛的，千阪同学你也要加油啊。我还是希望你能赢下这场比赛的，虽然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但如果真的是想要摸摸我的胸之类的话……如果是隔着衣服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如果只是稍微摸一摸的话……

诶？啊……哎呀，我这是在想什么啦，真是……

晒迷糊了吗我这是……早知道就带把遮阳伞过来了。

也不知道千阪同学有没有好好涂防晒霜，这么漂亮的皮肤要是被晒黑了我也是会感到很可惜的啊。

视线远处的白衣少女有节奏地规律地运动着，手中的球拍挥起又落，高挑的马尾随风而动，绿色的网球有来有回。

我并不想要什么观赏性，我只祈求千阪同学能赢，最好是能快点结束的那种。

拜托了。心里这么想着，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多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