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顾玥漫步在校园之中，看着道路旁四季常青的树木和偶尔出现在眼前的火红的枫树，眼神有些泛空。

她也曾思考过同性家庭将来会对秦未晞的成长产生多大影响，也明白如果没有处理好这件事将来可能会对她产生无法估量的阴影。

也很努力地调节这些因素对她、对凌萱，对周边人生活的影响。

可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啊。

问题只是这八年来的间隔，让她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秦子期，让她不知秦子期是否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

可时间向来不是说停就能停的东西，它会一直向前奔去，永不停歇。

这让她在在一起后便开始害怕她的隐瞒，也让她明白，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坦白的，也要有这样的机会，让她借此去探寻，或者，让她亲口告诉她。

毕竟，若没有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她们之间，始终都有一层隔阂。

或许她是很了解她，可并不代表她同样也能很了解她。

······

正如顾玥之前所说，当她走到班级门口时，下课铃声也随之响起，原本安静的楼道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一年级三班的教室门打开，首先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位老师，身穿黑色长裤、黑色小西装和白色衬衫，虽然戴着黑框眼镜，眼睛却是极为地好看。

看到顾玥，女子微微一愣，方才微笑问好道：“顾老师今天下午怎么来了？”她觉得顾玥可不像是喜欢查岗的人呢。

“李老师好，”顾玥同样回以一笑，“我是来接未晞回家的。”

对于这位美女数学老师，顾玥一向是抱着友善的，毕竟从开学初她当班主任到现在，一直都是她在旁帮衬的。

这下李璟岚有些懵了，她对上顾玥的眼神，好看的眼睛里布满疑问，似是在确定着什么，“秦未晞？”

闻言顾玥点了点头，“嗯。”

想起这几个月顾玥对秦未晞颇为照顾的样子，李璟岚像是明白了什么，轻笑道：“难道是你家孩子？”毕竟她们这学期还没开过一次家长会，便也没有将每个学生的家长都识清认全。

顾玥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不是，好友家的。”

“她今天有事，就让我来了。”

李璟岚释然，“未晞还在里面，那我就先走了。”

“嗯，”顾玥点了点头，“李老师再见。”

“再见。”李璟岚挥手告别道，径直向转角楼梯走去。

而就在李璟岚离开的下一瞬，秦未晞也背着书包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顾玥突然一怔，但很快就笑了出来：“小顾老师。”说话间，系在脑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可爱的紧。

“未晞。”顾玥也笑了出来，微微弯下身子抚了抚她的小脑袋。

“妈妈和舅舅今天很忙没空，就小顾老师来接未晞了，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小顾老师再带未晞回家好不好。”

“好。”秦未晞答道，笑眼带着明了之色。

这样的她让顾玥既怜爱又歉意，只是这样的情绪只在眼底闪过一瞬，紧接着全然化为坚定。

无论她们之间分开了多久、隔阂了多少，将来会发生什么，也应该先把握住当下，去找她谈一谈才是首要。

办公室。

李璟岚好笑地看着旁边的顾玥伏在桌上乱写乱画，空白的A4张不过片刻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中性笔迹。

她可是记得清楚，十五分钟前这人赶过来的时候还一脸淡定地跟她讲说打算备个课再离开。

结果从容地坐下开始动笔还没三分钟，就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小顾老师你究竟是疯了呢还是癫了呢还是疯癫了呢#

#小顾老师已经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境界#

#论被情敌所逼该如何整理已经乱了的心绪#

而她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顾老师，你要是实在没心情写下去，就别写了，至少也不会残害A4纸啊不是。”

想到以前解决数学问题计算用的废纸，再瞧瞧被顾玥糟蹋了的雪白的A4纸，李璟岚只觉得心中一阵肉痛。

这好歹也是纸啊，顾老师你这样浪费纸资源也是浪费树木啊，不是现在都讲究低碳绿色环保节约吗，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数学老师大概是从小被灌输这种道理到大了#

#小顾老师的良心大概已经不会痛了#

“啊……”顾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是做无用功的，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颇为无力地道，“好。”

“你这两天精神不太好啊，”李璟岚关心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顾玥摇了摇头，却又补充了一句，“大概是最近没睡好吧。”

这几天秦子期忙里忙外，每次她想和她谈谈的时候几乎都被电话给打断，然后看着她匆匆离去，就连晚上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只记得睡梦中身旁似有动静，而又寂静。

甚至有时候，午夜梦回，身旁是一片空白，空的让她竟有些冷了。

“嗯，”李璟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如果是失眠的话我这有些方子，还蛮管用的，顾老师可以试试。”

“不是失眠，就是…有点烦躁吧。”顾玥想了想，却仍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自己的词语。

前几天给那个男人搞乱的心情还未平复下来，这几天又迟迟无法和秦子期坐下来好好谈谈，她现在的心情，大概也是十分难言了吧。

是夜，顾玥窝在公寓的沙发上发着呆，昏暗的客厅只留有一盏泛着微弱黄光的照明灯，玻璃窗将屋外的车声、风声隔绝，而屋内，同样寂静无声。

原来在深夜褪去繁华和喧嚣的S城，竟可以如此安静和孤单，这让向来规律作息的顾玥有那么一些不适应。

可她还是没有丝毫困意，借着柔和的光晕，她眼婕轻垂地看着腕表，竟已经是凌晨两点三十五分了。

又环顾了屋内一圈，瞥了几眼那仍旧紧闭的大门和两间微敞开却是空荡的卧室，虽然晓得那本该出现在里面的两个人都未归来，但顾玥心下还是止不住的黯然。

这几日唐姝和凌萱也担心她独自一人照顾秦未晞会忙不开身，便轮流与她交换着待，而今天，便就在她们那了。

想着近些日子愈来愈走近的两人和逐渐默契的样子，还有现在成双成对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顾玥似是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却又因此时的烦躁而抓不住什么，便就此作罢，不去想它了。

可是想起这些连同秦子期的时候，她本就黯然的心，更是下沉了几分。

这些天来半夜惊醒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又要彻夜不归了。

想到这，哪怕是平日里再散漫满不在乎的顾玥，也对她有了怨念。

这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她也有足够的能力来帮助她、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呢，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还是如此不愿意让她插手这些可以让两个人共同承担的事。

顾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眼，其实只要她一句话，其实只要她能轻松，哪怕是放弃自己喜欢而去选择合适的，也未尝不可啊。

谁叫这么多年来她最喜欢的就是她呢。

可惜，她并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机会，哪怕一次。

让她往她的方向走近一些，再走近一点吧，让她们能够坦诚地面对彼此，而后相爱，共度一生，这便是她心中最美好的爱情了。

可这也向来不尽人意的，无论于友人、亲人，还是于她的恋人，都是切合实际的。这便也是她所苦恼的事。

蓦地，她突然就想起多年前在仓央嘉措的诗集译本上看到的一句诗，那句也曾在人群里风靡过一时的诗句。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