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计划

接到林夕的电话的时候，黎苏正在开部门会议。手机原本是同平常一样关了声音放在桌上。她平时没有习惯开会时接电话，除非是非常重要的人的来电，例如老板，例如某个大客户。

所以当林夕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的时候，黎苏只是瞥了一眼，淡金色丝框眼镜下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脸上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很自然的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起身拿着电话走出会议室之后，整个部门的人都炸开锅了。

“喂？”关上会议室的门，黎苏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站在落地窗边，阳光很好，她的心情更好。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有些不自然，忸怩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说“我是林夕。”

黎苏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知道。”

一阵沉默。

黎苏眯着眼睛，视线落在落地窗的纱帘边的小书架上，那里摆着前几天景颜让人送过来的发财树和君子兰盆栽，说是让她多看久了电脑就望几眼，别年纪轻轻就老眼昏花。

伸手捏了一片发财树叶，叶片被阳光晒的有些烫，黎苏笑笑的唤了一句“林总？”

电话那端林夕轻咳了一声，缓声说：“那天，谢谢你。”

黎苏笑弯了眼睛，她转身走到办公桌边，一秒钟都没有思考就直接问道“那，林总，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林夕显然是没有料到黎苏会这么问一句的，至少黎苏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有些小女生的忸怩的，不曾大大方方的同她谈判过什么，这一下突然提出回报，虽然明白这是应该，但林夕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只不过在商场混了难么些年，她大脑很迅速的做出反应，说出了打电话之前就已经计划好要问黎苏的问题“请你吃饭吧，今天晚上有空吗？”

黎苏脸上的笑无声扩大，她很得意的曲起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好似在做什么决定“那就这么说定咯。”

“嗯。”林夕低声回答“你想吃什么？我先定位置。”

黎苏摆摆手，故意模棱两可的说“不用麻烦，就在你家吧。”

“什么？”林夕果然中计，语气有些不确定的反问。大概没有人会第一次请人吃饭就去自己家做饭吃吧。

“哦，你可能理解错了，我是说，在你家西餐厅，the taste。”黎苏捂着嘴，努力让自己憋不住的笑发出声音。

“那六点半，在the taste见。”林夕迅速回答，似是不愿多与黎苏口舌“再见黎主管。”说完没有给黎苏回应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黎苏捏着手机，嘟囔了一句“害羞么？怎么挂这么急。”便噙着笑走出了办公室。

推开会议室的门之前，黎苏深吸了两口气，又沉了沉脸，好让自己看上去不要太过反常。结果会议室里八卦的男女依然拿一副老实交代的表情看她。

“继续开会。”黎苏把手机放在桌上，喝了一口咖啡，落座。选择忽略那些笑的暧昧的脸。

“老大，你谈恋爱了？”

还是有人开口问。黎苏瞪了对方一眼，却不知自己眼带笑意，这不瞪还好，一瞪就让满眼的桃色都暴露无遗，跟个怀春的小姑娘似得，好不娇俏。

当初黎苏被挖来这间公司，分配到她手下的被老板说是得力小A，B，C，D，其实黎苏知道，都是从其他部门分过来的表现不是太好的人。没有谁会傻到把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丢给一个一来就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手上。

这几个人的共同点是都年轻男孩，都同小段一样，工作不过两三年。整个部门里，就属马上27岁的黎苏年龄最大。他们并不是表现不好，而是年轻人刚从学堂毕业出来带着些傲气，对死板的工作要求有或多或少的抵触。所以多半不受其他几个主管待见。

后来黎苏来了，她生来便带着艺术者通常都有的浪漫主义情怀，所以，这一群学艺术搞设计的大孩子，放在黎苏手下，被黎苏放任了自由，随性发挥，做出来的设计倒是频频的被客户点头称赞，但这也有坏处，那就是久而久之，这群被放纵久了的孩子们了解了黎苏的心性，就再也不拿黎苏当领导看，素来都是一副称兄道弟的模样。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一开始对黎苏这个对他们来讲完美到不可用简单词汇描述的又年轻又漂亮又有才能的轻熟女姐姐有不单纯的想法，不过各种端茶倒水的活都被小段包揽了，献殷勤都没有地方，黎苏也私下拒绝单独邀约多次。

时间久了，明白自己没可能了，没有男女主意了，便把黎苏当姐妹来对待了。

所以，才有了那么大胆的人，敢在会议室里问黎苏是不是谈恋爱了。

“哟哟哟，看看，这小脸红的。被说中了啊。”

另一个人接着上一个人的话说。

黎苏努力板下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想重新把会开下去，却不料大家一副不买账的样子，个个抱胸翘腿的要黎苏老实交代。

黎苏这边无奈的揉太阳穴，那边却听见啪的一下文件夹砸在桌上的声音。

所有人包括黎苏都安静下来，视线移到声音发出的那一方。

小段红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迅速从黎苏脸上扫过，又低下头，像被坏学生围着取笑的纪律委员硬着头皮强调纪律一样小声说“开会就开会嘛，其他的就不要提嘛。”

大家被小段委屈巴巴的模样暂时勾走了注意力，纷纷笑话小段多大孩子了还动不动就脸红。

黎苏笑吟吟的看他们继续闹了一阵，才敲了敲桌子，拿出领导范儿来“我说一个好消息。”

“啥？”

“什么？”

“会议到此结束今天提前下班么？”

小段也抬起通红的脸，望着黎苏。

果然，还是好消息的吸引力更大。黎苏斜了说最后一句话的人，卖起关子“事情还没有确定，但是我有把握。”

“哎哟，老大。”

“你说嘛，卖什么关子哟。”

“难道是要宣布谈恋爱了？”

还是那个人，黎苏又斜了他一眼“嗯，最近手上的活比较多，我提醒大家一下赶紧完成别再拖。因为最多两个星期过后，我们部门要组织一次带薪休假，大概就四天左右，费用有人出，去哪里还没有定……”

黎苏话还没说完，办公室已经陷入一片混乱，她镇定的坐在乱飞的图纸中，又敲了下桌子“听我说完。”

这下所有热都规矩下来，一个个脸上笑的要多谄媚有多谄媚，就好像怕黎苏会突然变卦一样。带薪休假耶，公司出钱耶，而且其他部门都没有耶。

“我再说一次，这个事情还没有敲定，我会为大家争取。所以，高兴一会儿该干嘛干嘛去，还有，旅行前，大家手上的事情都要做完，我过目敲定才行。没有完成的取笑资格。还有，这件事不要声张，假我会去给老板申请。”来公小半年，黎苏手上的业绩大家有目共睹，只要完成手上的活，确保不影响工作，为手下的几个人拿到几天假，对本来工作时间就很灵活的营销设计公司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老大，你这样说有点玄乎啊，大家心都吊起来了，万一又去不成？”

黎苏吸了一口气，暗自捏了一下拳，脸上浮现一丝必胜的笑容“那，就看我有没有那个本事给你们把这个赌局赢下来咯。”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也不明白黎苏话里的意思了。不过看她表情一点不含糊，也就都相信这事能成了。兴致冲冲的讨论起要不要买个旅行箱或者买套新衣服出去穿之类了。

黎苏依然提前十分钟到the taste等待，服务生端上冰水的时候，林夕银色的凯迪拉克缓缓滑进她的视野。她记得林夕的车牌号，那简单的几个字母数字，在第一次在乡道上她让景颜追她的车的时候，就印在了脑子里。

她微笑着看林夕熟练的把车倒进路边的车位，推开车门，款款而来。

应该是下班直接从公司过来，林夕穿着职业的ol装，白色短袖翻领小衬衣配着宝蓝色的小短裙，浑身上下透着干练而又成熟知性的味道。

林夕还没走进餐厅，黎苏便感觉到周围有不止一人同自己一样眸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移动，只不过那些人同她有一个不同点，那就是，他们带着猎艳的心态在看林夕，而黎苏自己，却是带着小鹿乱撞的爱的甜蜜泡泡在等待她到来。这个自带光环否女人，走到哪里都像带着聚光灯，能轻易吸收附近大部分目光。

“你来了。”黎苏站起来，迎上去帮林夕拉开椅子，还狗腿的接过她的手包放好。

林夕轻轻嗯了一声，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墨镜下的眼睛在黎苏回身往自己座位上走的时候跟着黎苏的后背一路，等黎苏再面对着她的时候，又不经意般的移开。

“热不热？”黎苏把面前的冰水推到林夕面前“刚刚端来的。”

林夕没有接受，却也没有直接拒绝，取下墨镜，看着黎苏说“点餐吧，你想吃什么？”

黎苏耸耸肩，笑笑的看着她“那就看林总咯，这是你的地盘，什么最美味，相信林总比我清楚。”

直到林夕被盯的有些耳根发红了，黎苏才放过她，把眼睛移开，招手叫服务生。嗯，从林夕刚刚落座的时候那低低的一声嗯，她就知道，林夕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她竟然会在自己长时间的注视下，变得不好意思，虽然她掩饰的功夫不错，可是，耳根异常的颜色和眼神不太自然的闪躲，已经暴露了一切。

后来黎苏发现，林夕虽然是the taste的老板，但是她对美食似乎并没有很浓厚的兴趣，对吃一点都不挑，这个不挑，表现在，所有东西，都点最贵的这个上面。大概她是觉得自己家店里最贵的，就是质量最上层的。

黎苏看她迅速的在精致的菜单上指了这个又指那个，有些汗颜。等服务生走了，才问“点那么多，这么能吃完吗？”

林夕偏着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难得过来吃一次饭，可以试试主厨的手艺有没有进步，顺便，麻烦黎主管都品尝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黎苏眨了眨眼睛，很迅速的抓住林夕话里的漏洞发挥“那，这算是林总请我帮忙咯？帮忙的话，是不是下次，还要请我吃饭感谢我？”

林夕抬了抬眉，眼里浮现一抹疑惑的神色，似乎是想看透面前这个同自己讲话一点不含糊不说还格外精明的小女人，是不是真的是那个一开始在自己面前处于被动状态的那个人，看了很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又不想中计，只能选择忽略黎苏的话。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都不太了解黎苏这个人，却又在那么一次次的巧合下，渐渐的习惯了黎苏忽然的出现在她或脆弱或难堪的时候。

这个认知，让林夕心里惊吓大过一切，她原本的计划里，黎苏只应该是被自己冷嘲热讽赶走的一夜情对象。而现如今，黎苏的身影，却真实的存在在了她生活最最隐私的地方，她出现在她的房子，她的浴室，她的浴缸，甚至，她的床，更甚的是，她在那样难堪的夜里，让黎苏抱着，却难得的，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