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第二十三章

再次从房间中走出来的后宰鼻青脸肿。

“我说你小子就是欠打，怎么老是去触霉头，怪不得被云珂从小打到大。”赵达幸灾乐祸的取笑声响起来了，看着后宰作势往自己面前冲来，他扬了扬拳头，大笑道，“怎么，你还觉得自己脸上挂彩还不够吗？”

“别闹了。”桑若眉头一蹙，她说了这三个字后，大家都噤声不语。他们朋友几个里，其实算桑若最为严肃，比起沈云珂有过之而不及。“不要忘记自己的任务，军方和内阁都注意到我们的行踪，可是那两个计划还是要查，我相信你们有本事避开长老们的耳目。”

“行。”后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绿色计划包在了我身上，我一定揪出那万恶之源。”

“我嘛，就去对付厉江皋那小子吧。”赵达摸了摸下巴，应道，“桑若你和韩晋就去调查‘概率计划’吧，我把相关的讯息发到你们的终端上，名单上的人就是内阁接下来要寻找的对象。不过我以为他们最感兴趣的因为是云珂的那位学生，可惜啊——”

*

如期而至的假期并没有带来多少美妙的生活，于澹之在一离开学院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所幸身上带了足够的东西，只不过在万不得已之下，还是不能够胡乱使用。回家的路有很多条，原本打算抄一条几乎没有人行走的近道，可是那跟踪的人消除了她的这种念头。

交易场所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澹之中途从车上下来时，那个陌生的人果然跟了上来，甚至尾随她踏入了黑市中。因为多次提供药剂，于澹之在黑市中享受的是高级vip的待遇，人身安全自然有黑市打手保护。她走了几步，最后在一处空无人的交易台边停住了脚步。

“你对我的出现，好像没有任何的意外，你的表现不像是军事学院一年级的学生。”

“那我应该怎么做？是大喊大叫哭出来？还是站在原地发抖？”于澹之打量着那笼罩在一身黑衣里的男人，他的身上压迫性极强，他的信息素也是一种浓烈而又霸道的味道。

“也是，在黑市中打滚摸爬的天才，怎么会怕这种小场面呢？”男人盯着于澹之，就像是饿狼凝视着自己的猎物，在力量上，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征服面前娇小瘦弱的女人。自以为将把握住所有的事情，他便显得不紧不慢。

“我以为你不是应该思考我怎么样，而是想想自己那失败的跟踪术。”

“呵。”男人冷笑了一声道，“伶牙俐齿。”

于澹之平静地应道：“多谢夸奖。”周边黑市的打手远不能让她安心，双手插到了裤兜中，她微仰着头，目光在一道身影上停顿片刻，缓缓地勾出一抹笑容。那种紧绷感终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镇定从容。

“我想在前几天就送出了邀请函，可是于小姐您拒绝了。”男人笑了笑，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名片，扣了一个响指，便见到烫金色的字一个个浮现，“这次我重新邀请，不知道于小姐您同意么？”

内阁。

这两个字于澹之一点都不陌生，她的神情陡然间一凛，视线化作了一柄冷厉的兵刃，刺在了男人的身上。她跟内阁没有任何交集，那群官员不去寻思着与军方作斗争，将视线放在她这儿，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自己的Omega身份被发现了？可若是如此，来的也不该是内阁吧？“如果我拒绝呢？”

“在权力的面前，你以为你有拒绝的余地吗？”男人微微一笑道，眸中掠过了一道精光。

“先礼后兵是么？”于澹之讥诮一笑道，“这儿不是帝国权力中心，也不是内阁，而是黑市。”

男人应道：“我不觉得黑市的人愿意为了你得罪内阁。”

“但是我愿意。”

这简单的一句话传入了耳中，两个人的表现是截然不同的。于澹之弯了弯唇角，勾出了一抹开心轻快的笑，而男人的眼睛骤然间睁大，一扭头看着那冷若冰霜的面庞满是惊愕和不甘。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往一边退了一步，行了一个军礼：“沈将军！”不管现在的实力如何，可名义上内阁没有话语权，在军方的人面前，总是要矮上一头。先不说沈云珂是大元帅的女儿，光是她的将军头衔，见到她的人没几个不行礼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不管是军方还是内阁的计划和提案，都要上交核心会议审核吧？‘概率计划’的提案，已经被通过了吗？”沈云珂佯装讶然。

“不知将军何意？”男人心中蓦地一沉，只能选择装傻。

沈云珂轻笑一声：“没什么意思，只是带走我的人而已。”内阁的“概率计划”连她都知道了，难道军方和帝国皇室会一无所知么？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他们一直进行着那个实验，图谋的又是什么呢？暧昧的态度很值得揣摩。

有了沈云珂在身边，于澹之就不担心出什么问题了，不管是身份还是能力，沈云珂都不是一般人，只不过她出现的时机是不是太巧合了？走出了黑市后，外面一片晴朗，阳光照在了身上，似是渡上一层淡金色，于澹之顿住脚步，她偏头凝视着沈云珂，问道：“你也跟踪我？”

“没有。”沈云珂否认道，“一切只是凑巧而已。”

于澹之轻笑道：“如果只是凑巧，那我们是不是该分开了？”

沈云珂佯装没有听到她的话，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回家。”于澹之没有去揣摩沈云珂的心思，她张开了双手像是拥抱住整个世界。轻快的语调昭示了她的好心情，在这之前，她很少真正把某个地方当作家，最多只是暂时停留的地方。“我要回家呀，去一个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绝对不愿意涉足的地方。”那儿贫民窟，是Omega们的绝望之渊，当初的Omega大军用鲜血染红了那片土地，植下了深深的绝望。

“你也是Omega，你看过各种的资料，你应该知道梵王刹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于澹之又说道，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小恶魔，“那是钉在了史书上的耻辱，人们会记得数百年前Omega的惨败、会记得那成为奴隶的历史。”

“但那也是希望的开端。”

沈云珂的面容平静，她看见的不能是以前的厮杀，她的视线要放到Omega与alpha们并肩的未来。而这种可能，则需要Omega自己来创造，只会依附alpha的Omega们永远不能做到这一步。在得知一些消息的时候，沈云珂也期待着所谓的“概率计划”，但是绝不是一种alpha们互相争权夺势的武器。

第二十四章

存在于史书中的梵王刹荒无人烟，疯长的野草几乎有一人高。倒塌的庙宇、堆叠的石柱、腐朽的梁木无不诉说着这曾经繁华地带的凄凉。在于澹之的印象中，幼时这儿是众多儿童的嬉闹之地，可是现在的孩子，几乎不离开家门。梵王刹仅有的一点烟火气都被无情地剥夺。

沈云珂的目光在极远处云山交接的地方，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变化很大。”如果不是眼前有这片景象，于澹之几乎没办法分辨沈云珂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东西。她弯下腰，伸手在小路上抓起了一把泥土，凑到了鼻子底下嗅了嗅，轻笑道：“是啊，命运的天平彻底倾斜。”

“你来这儿找什么？”沈云珂愿意跟在于澹之身边，只是为了防止军方或者内阁的人过来偷袭，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陪于澹之做任何毫无意义的事情。梵王刹是存在于史书中的，是曾经的Omega圣地，正因为她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敢断定于澹之来这里必定有她的用意，而不仅仅是回家看看幼时玩闹的地方。

“你跟那些alpha们相处久了，不会把自己也当成alpha吗？”于澹之直起身，答非所问。

“我是Omega。”沈云珂肃声道，“不管是什么，我都是我自己。”

于澹之笑了笑道：“可是别人不这么认为，他们率先看到的是你的头衔，其次是你身为Omega的身份，这两种因素叠加，让你的人格魅力比寻常的alpha将军还要高，当然，你周边敌视的目光也随之增多了。”她相信沈云珂会是很多Omega心中的榜样，可是要如此再塑造一个几乎完美无缺的沈云珂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沈云珂伸手接过了于澹之抓起的那把土，任它们从指缝间一点点滑落，像是一阵抓不住的风。

“想知道答案的话就跟我来吧。”于澹之深呼吸了一口气，这荒无人烟的郊野空气无比清晰，她在脑海中倒放过过去的一幕幕，最后还从书中、影视剧中寻找相关的印记。她知道哪里有路，或许是记忆中残存的片段，或者是一种天生的直觉。向着沈云珂伸出手，她凝视着沈云珂明亮的眼眸，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抖动的眉毛在无声中传递着颇有几分挑衅的话语：怎么，就是握住我的手都不敢吗？

沈云珂很少与别人肢体接触，更别说其他亲密的行为，可偏偏面前的这个人让她两度破例，在未来呢？又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微妙，她不排斥于澹之的靠近，但是她也不能像别人一样用纯粹的心来对待于澹之。她们之间早就偏离了正轨，说是要遗忘那些荒唐的事情，可越是想要抛弃，越是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沈云珂握上了于澹之的手，两个人的掌中都曾经抓着同一把土，细碎的砂石在双手交握的那一刻更加贴近肌肤，不是一种阻碍，反而是多了几分奇妙。

“走吧。”于澹之淡声说道，她在前方引路，心中突然升起了小小的成就感，不像前几次都是被动的与沈云珂接触，被动的陷入了危机中。心情舒畅，双眉似是要飞扬起来，唇边的笑容也不作掩饰。她的指腹无意间摩擦着沈云珂的手背，感觉到身侧人脚步一顿，她才回神。沈云珂没有挣开，她自然也当做没什么事情发生。

于澹之找到了梦中所见的土坑，只不过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坑，而是一个简陋的祭坛，相对于一旁野草疯长的情况，这儿除了覆盖着一层浅浅的黄土，便什么都不存在。曾经的Omega大祭司们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到底藏了一些什么东西呢？于澹之松开了沈云珂，跳到了土坑中，她弯着腰扒开了一层黄土，出现的是一个圆形的小孔。

“这是什么？”

“祭坛。”于澹之轻轻地应道，她转向了沈云珂道，“把你的贪狼借我一会儿。”当初的Omega至高至圣的权杖，也是梦中所见神秘仪式的关键，沈云珂的出现刚刚好，不需要她接下来再费尽心思去弄到这武器。

沈云珂没有犹豫，将贪狼扔到了于澹之的手中，看着它从一柄象征着杀戮的利剑变成了神秘的权杖。

地上的孔正如于澹之所猜测的那样，刚好容权杖插入其中。于澹之感觉到权杖上一股力量在流淌，像是有火焰在灼烧着她的肌肤，下意识地松了手，往后跌退了几步才站稳脚跟。

沈云珂扶住了于澹之的腰，她看着权杖上光芒流动，废弃的祭坛，逐渐起了变化，周边像是多了一个透明的光罩，流动的空气就像被高温灼烧。在祭坛的周边，还浮现了几张奇怪的符箓，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怎么回事？”沈云珂的问句才落下，这祭坛又发生了一阵变化。骤然间大盛的光芒在顷刻之后消散，权杖化成了一柄流动着煞气的剑，插在了祭坛的中央。于澹之推开了沈云珂的手，她走入其中拔出了贪狼，与此同时，祭坛上浮现了一块半月形的铭牌，缓缓地落入了于澹之掌中。

“这是——”于澹之的眸光骤然一沉，她见过这块铭牌的另一半，是不是在拼凑完整之后，就能够将过往埋藏的事情一一揭露？又或者她的身世之谜也将跟着解开？将贪狼还给了沈云珂，她还是需要回家一趟，那个破落的无人居住的危房。在有了很多的钱之后，她也没有雇人修缮，而是让它维持着破败的样貌，封存着那块可怜可恨中又有几分可爱的记忆。

第二十五章

于澹之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相反，她觉得自己无情而又功利，几乎毫无用处的东西自然是不留情地抛弃了。对早些时候的她来说，那半块不知功用的玉珏，就是可以抛弃的东西，只不过因为它是随着自己的出生而降临的东西，便留着封在了铁皮盒子中。

破败的房屋中满是灰尘和蛛网，潮湿的青苔、四处窜动的老鼠，无不显示着这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往。于澹之掀开了那在岁月中逐渐腐朽的破布帘子，看着很随意就扯出来的洞，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只不过她也没有走神太久，在房间中走了一圈，从那破旧的额红木柜子中找到了铁皮盒子。生锈的锁早已经找不到钥匙，直接用蛮力将盒子打开，里面除了半块月形玉珏，还有一些已经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没有照片，在于澹之的记忆中不存在那值得保存的影像。

“找到了？”沈云珂没有进屋去，她在门口等着，直到看到于澹之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才淡淡地问了一句。

“嗯。”于澹之淡声应道，她的眸光停留了沈云珂的身上，就算不是那种正式的场合，她也站得笔直，看着颇有上位者的风范。她背对着阳光，面容隐藏在暗色中，于澹之读不懂她的真实情绪，其他的废话直接吞入腹中。

沈云珂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她也不会去做无聊的事情。

“找个安静的地方吧。”沈云珂开口道。于澹之既然来拿这半月形的铭牌，自然有她的功用，看上去就是一对，谁知道在拼合的过程中会有什么变化呢？毕竟这是从Omega的祭坛上出来的东西，当初的Omega大祭司们可不像现在的人，一无是处。他们怀有法术的奥秘，虽然最后还是因各种原因败给了alpha。

最安静的地方还是梵王刹的那个祭坛。走在路上的时候，于澹之的注意力一直凝在了沈云珂的身上。不得不说，这位帝国将军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她的知名度不亚于帝国当红的明星。不管是Omega的身份还是她的地位，别说是alpha，就连Omega都能被她吸引，并升起了一股征服欲。可是光靠着征服欲，怎么能够获得一颗真挚的心呢？于澹之察觉到了自己的思绪正渐渐地走远，她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容，收回了视线。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沈云珂的感知力很强，身上的那两道如影随形的视线让她无法忽略，转过头凝视着于澹之那双淡然的眸子，她低声问道，“是我身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好看。”这是一句朴素的大实话。

沈云珂一怔，她避开了于澹之的视线，轻轻地说了一句：“快到了。”

是快到了，祭坛已经近在眼前了，于澹之将口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在掌中反复把玩。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她也没有急着动手，反而是转头凝视着沈云珂，沉声问道：“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这句问话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了沈云珂的心中，她以为自己说得足够明白。“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冲动的话语裹挟着一股闷气，于澹之听闻后只是沉沉一笑，而沈云珂则是愣在了当场。质疑又怎么了？就像是上了战场的士兵，他们在茫然时候将一切寄托在主帅的身上，寻找一个心灵的归宿。她听过不少类似的话，可是为了什么就因为于澹之这淡然的语气而生气？沈云珂没有想明白，因为于澹之在一笑后便盘腿坐在了祭坛上。将贪狼丢给了于澹之，沈云珂不容自己再走神，想这些无聊的事情。

便会权杖的贪狼找到了它自己的位置，而半月形的铭牌之间也开始互相牵引。于澹之眼睛一瞬不眨地凝视着那渐渐合拢的铭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铭牌靠近的时候，她感觉灵魂中有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下意识咬着下唇转移这种感觉，眼前又慢慢地浮现了一副模糊的画面，就像是投射在跟前的全息图像，可于澹之知道，这并不是。

六芒星结成的阵法在图像上重现，远处是厮杀声，逼真地仿佛到了跟前，当初的长老们埋下的光团是一种极为纯粹的力量。他们将自己的一般生命力注入了光团中，让它有了生命的气息埋在地下数百年。

——灵气孕育成胎的那一刻，她将继承我们的所有意志，永世不灭。

这是于澹之当初在梦境中没有看完的画面，几百年的时光几乎是眨眼就过，再来就是荒废的梵王刹，以及这附近走动耕作的穷人，有一对夫妇在这儿捡到了女娃带回了家，可是匆匆几年便撒手人寰，只剩下孩子独自在各种险境中生存。天地间孕育出来的灵胎，具有常人无法比拟的天赋，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该走往何处。

于澹之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真相，她没有想清楚一切，反而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茫中。“我知道你也看见了，你有没有觉得一切都很荒唐可笑呢？”于澹之转向沈云珂，开始仰着头笑。

“这些重要吗？”沈云珂淡淡地应道，“就算你没有目标，我也会给你指出正确的方向。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是遗忘了或者记起来都无关紧要的事情。它只是告诉你，你的身上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可是如何挖掘出这力量，靠得还是你自己的意志力。”

“这是你说话最好听的一次。”不再是圣米罗学院的教官，也不是那个帝国的女将军，面前的人仅仅是沈云珂而已。于澹之将两块铭牌都收入了口袋中，权杖重新拔起，扔给了一旁神情淡然的人，“还给你。”

握在手中的那一刻，权杖又重新变回了杀械贪狼，沈云珂将它握在了掌中，打量了半晌后开口道：“贪狼真正的主人应该是你。”

于澹之反问了一句：“有区别吗？”象征着大祭司权势的圣杖和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贪狼，它们之间有本质的区别吗？就算贪狼的主人是自己，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它也根本毫无用处。

沈云珂一挑眉，同意于澹之的论调，她道：“在几次变成权杖后，贪狼的杀戮之息淡了很多。”

于澹之扬眉一笑：“是么？将贪狼这柄不祥之刃的杀戮之息净化，你打算如何报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