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理论 x 一元cp】粉色星期五 
第4章 四
从第一眼见到开始，Sam就知道这个人是世真小姐说的那个跟自己很像的人。那个发型、那个死鱼脸、那个一身黑。
但越看越不顺眼，而且她觉得这人好像还多看了Mon两眼。
Sam的死鱼脸快绷不住了，她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满满的抱怨：才不像呢，我跟这人哪里像了──
「Samanan郡主您好，我叫徐伊景，韩国S画廊的创办人。」
徐伊景端着明显的营业微笑向Sam伸出手，Sam没即时反应，Mon一边向伊景点头致意、一边偷偷拉了拉Sam的衣角；Sam看伊景的目光又落在Mon身上，才上前半步跟伊景握手，一面顺势把Mon挡到自己身后去。
伊景当然注意到了Sam跟Mon戴着一样的戒指和手链。
四人坐下后，世真简单总结了与Sam的讨论进度（虽则也没有什么进度可言），便接续着刚刚的断口继续进行，但这次好些，Mon更积极加入讨论，讨论模式变成：世真跟Mon脑力激荡交换意见、然后再被Sam否决。
用不上几分钟，徐伊景就知道这几乎是毫无意义的讨论，Sam根本没打算让步，世真只是在鬼打墙而已。若是换做平常，徐伊景早就失去耐性，直接把这小公司收拾掉的合法方式她多的是，根本不需要跟Sam谈判；但现在她就只是不咸不淡地旁观全程。她想知道世真到底想做什么，她也想知道为什么Samanan小姐不直接拒绝世真就好。
而且，比起前一个问题，她更想知道后一个问题。
小郡主明显是个很倔的人，却独独对世真有些特别──虽然明知世真本来就有跟任何人都合拍的特质，但伊景还是觉得不太寻常。
有一种人，油盐不进，不是靠交际技巧就能打通，比如徐伊景自己，比如Sam，她知道Sam跟自己一样属于这类人。
她看着世真跟Mon讨论工作，两个粉色西装的人，她们的讨论氛围倒是很和谐，很投入且有来有往，让她们单独工作的话，估计这两天就能讨论出很好的方案；看看Mon，看看Sam，徐伊景面无表情，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Sam跟Mon是一对。
Mon跟世真，视觉上客观上来说，很相像。
所以，世真可能是Sam喜欢的类型。
──尽管像Sam这样倔强又执着的人，通常不是三心二意之人，但得出这样的结论，还是让徐伊景觉得不太舒服。
喜欢世真的人很多，某方面而言，世真也是利用这一点在进行各种工作的，但Sam跟其他那些喜欢世真的人不一样──徐伊景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总之她从来没对于「有其他人喜欢世真」这件事感到这么不舒服过。
她想让世真立刻马上离开这里，离开Sam的视线──「我想，分开讨论会更有效率。」
其他三人都看着她。
「世真跟Kornkamon小姐讨论用来替代照片的具体方案，我跟Samanan郡主谈删掉照片的其他交换条件，双线进行。也许我能提出让郡主满意的其他条件？」
「好，我想跟妳单独谈。」
「好。」
「Mon妳带世真小姐去楼下咖啡厅。」
「世真呐。」
「──是，代表nim。」世真与伊景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一呼一应，也就什么都说了。
Sam跟伊景两人光速答应，一来一往硬是答出了乒乓球的节奏，眼神全程死盯对方，空气都让她两盯出了劈擦作响的电流声。
只剩下Mon还有些犹疑。「Khun Sam，伊景小姐，晚餐时间过去很久了，帮您们带点东西上来吃好吗？」
「给我一杯麦片就好。」
徐伊景嘴角标准上扬45度营业笑，对Mon微微点头：「也麻烦妳给我一杯麦片就好。」
Mon觉得Sam像是在跟徐伊景斗气，但不知怎么搞的徐伊景好像也很配合参战的样子，这是老板跟老板之间该有的场面吗？
「Kornkamon小姐，我一起帮忙吧。」
李世真的语气没有问题，却用挤眉弄眼的怪表情看着Mon，催促她往外走；直到玻璃门关上，Mon才低声发出疑虑：「麦片真的好吗……」
──不太好，代表nim肠胃有点问题，怕是晚点又会不舒服了。世真想，但伊景跟小郡主现在那副模样，捍卫麦片恐怕跟捍卫荣誉一样重要。「除非可以同时说服她们两个放弃麦片，不然说什么她们都不会听的。那不然，妳要是心疼，就陪她们一起吃麦片？」
世真跟着Mon走到茶水间，手悬在一列马克杯上方，无声询问是要拿两个？还是四个？
Mon拿出柜子里的麦片，盒子上印着卡通落腮胡农夫比赞、旁边大字「高纤维、低热量、无调味，大自然的滋味」，她嫌弃地扁扁嘴，「楼下咖啡厅的香煎牛排挺不错的，我觉得世真小姐可以试试看。」
两人噗哧笑出声，世真拎了两个杯子帮忙往里面倒牛奶。
Mon提出了另一个疑问：「其实我觉得，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集思广益一起工作更有效率吗？」
她很清楚Sam的个性，看Sam跟伊景那种氛围就知道她们根本不可能谈成任何事，若四人认真讨论替代方案搞不好还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点希望。只要能提出让Sam眼睛一亮、不答应替换都对不起自己的超级厉害的方案的话。
「她们两个啊──」世真笑得一言难尽，琢磨了两秒，才耸耸肩：「既然分工分好了，就这样吧。我们两个说不定还能连妳们下一期的选题也一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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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世真所说，她们两不仅想了几个替代方案（不知道能不能让Sam眼前一亮，但起码她们两人专注讨论的效果的确比刚刚更好），还敲定了几个未来可以用上的选题。
世真当然没有制作媒体内容或行销的经验，但随口就可以扔出一般小媒体公司想都不敢想的企划，比如：米其林日式料理世界名店巡礼，世真还可以帮他们约到总共五家名店半年内的位子，甚至当着Mon的面就打电话约好了一家。
「真的没关系吗，说不定Khun Sam最后还是不会答应撤照片，您现在做的这些就……」Mon吞吞吐吐，「浪费时间」这四个字她说不出口。
「不算浪费时间，我其实也没花什么时间。至于撤，我相信她会撤的，不要担心。」
世真一边捏着吸管随意搅拌奶茶、一边随意说话的样子亲切又令人安心，反倒有几分安慰Mon的意思。
「……我对『画廊』的业务不太清楚，你们具体是做什么的呢？」
「艺术品买卖，我们规模比较大，所以需要到很多不同的国家跑业务。」
Mon「嗯」地点点头──常理推断，艺术品交易商就是做得再大也不至于可以像这样随便订到世界级料理名店半年内的位置，那些店家要是有这么好说话，还不得被各路名人名流烦死──但再进一步问下去就显得唐突了，她跟世真小姐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或者，我们有机会为贵公司写一篇专题吗？Khun Sam要做时尚内容，目标是中上阶层的消费族群，也许客群会跟买艺术品的人有些重叠？」一想到Sam可能会坚持不撤照片，Mon心里就有负罪感，她还是多少想有个回报的机会。
她当然不能、也不会干涉Sam作为老板的决策，但至少有理有据的提议，Sam还是会采纳的，与国际艺术品交易公司合作，跟Sam想跨足的时尚客群调性不冲突，提案通过机率很高。
世真想了想，「听起来很不错，我先记着。我能留妳的电话吗？」
──形象塑造，舆论导向，放出消息的管道──世真脑子里快速转出几个Diversity专题可能有的用途，总之，媒体工具总是不一定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记一笔总是没错。
晚上九点半，她们两个已经超额完成工作。无论替代方案还是选题，虽然完成度不高，都只能算是提案，但大方向与必要的资讯都有了，剩下的就是Mon自己该完成的工作了。
那么，工作告一段落，牛排也很好吃，看看时间，正好上去跟Sam她们汇报；世真却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贼贼地笑着问：「妳酒量好吗？」
「……还可以。」
「那点两杯奶酒来喝吧，酒精含量也不高。」
「我们不上去吗？」
「不用这么早──还是说，Kornkamon小姐有其他安排，耽误到妳了吗？」
「没有没有，」真没有，她反正也是要跟Sam一起回家，还能去哪。「跟世真小姐谈话很开心。」这也是真心话，她们很聊得来，连选题都是聊着聊着顺便出现的灵感。
「那请妳喝杯酒吧。在韩国，上班族都会在下班后喝杯酒休息一下的。」
世真没等Mon回应，径自去柜台点餐了；Mon看着世真的粉红色身影，实在很难不跟自己重合，毕竟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跟自己一样全身这个颜色的人，仿佛某种信号，昭示她们两人要嘛是绝对的死对头、要嘛是难得的同类。这一晚下来，她确定世真小姐不会是她的死对头，但也没觉得自己在哪方面能算是世真小姐的「同类」。
世真小姐已经是国际艺术品交易公司的CEO了，见闻广博，工作能力也很棒，简直是职场女性金字塔顶端般的存在。
一年多前，Sam答应交往的那天晚上，她对Sam说的那句「我哪里都不优秀」，时至今日都仍然是她对自己的唯一评价。即使Nita下午才提醒她这些在爱情中都不是最重要的事，她却仍然不知道未来该以何种方式与Sam并肩；Sam当然从来没有对她摆过郡主或老板的架子，但对她而言，Sam依然像从前她仰望偶像时一样那么耀眼，真正与Sam齐头相等的位置，对她而言永远遥不可及。
她很努力，尽管Diversity的同事们都很好，她还是努力将所有的事做到最好，她不想因为自己身兼Sam的妻子与下属，而有任何被人说闲话的机会；但她依然觉得不够，她永远都觉得自己不够好、没有办法像Sam一样好。
短发的世真，也让Mon想起一年前短发的自己。当时剪短发，是觉得自己正站在新的起点上、要用新的面貌去面对未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也同样该换个新面貌（当然不一定要剪头发），才能真正与Sam并肩前行，然而她始终无法想像那该是什么样子、自己要如何才能成为那个样子。
「想什么呢？」
世真已经端回两杯奶酒，看Mon一动不动发呆，凑近了脸四目相对。
「我在想……我不喜欢坐飞机，去过的地方不多。世真小姐去过这么多地方，可以跟我说一些国外的趣事吗？」
这可是李世真最拿手的话题，要多少有多少。 Mon的小忧郁很快消散在酒精与各种趣闻中，模模糊糊间，她忽然想起她今天跟Sam还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吻的吻──那个在车上用指印代替的吻。不知道算不算吻，所以也不知道会不会也招来什么怪东西或不好的报应……既然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大概是没事吧……
落地窗外夜色深沉，暖黄色的咖啡店仿佛行驶在平静海面上的小船，宁静又安详。室内温度正好、气氛正好、谈话正好，Mon的不安也就只是闪瞬即逝的流星，终其一生，她都再也没想起过「那个吻到底算不算吻」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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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应既然不在Mon那边，那就在Sam这边。
或者徐伊景这边。
在Mon跟世真送来麦片、离开办公室后，Sam跟伊景说的第一句话是：「所以，妳就是那个恐怖的boss？」
徐伊景挑眉，李世真下午到底都跟小郡主谈了些什么？
「妳们真的只是艺术品交易商吗？」
「妳们其实，有别的业务吧？」
小郡主真直接，这种时候不是该旁敲侧击搜集更多信息才对吗？徐伊景轻笑，「如果有需要的话，也欢迎妳找我们。」
果然是偷画的……「我没有那种需要。所以，那张照片是拍到了犯罪现场？」肯定是拍到了盗画的作案现场或证据，否则一盗画集团干什么这么着急删照片？
「什么犯罪现场？」伊景问。
Sam定定地看着徐伊景一会儿，才说道：「不管是什么犯罪现场，我想，就算报井大概也没有用。妳们担心的是照片被我刊登之后的舆论，而不是担心井察会看出什么。」她不敢看恐怖片，但犯罪惊悚电影还是看过一些的，如果是照片拍到什么关键线索的话，对方肯定会把看过照片的人都沙掉灭口的；既然对方没打算沙仁，只要求她撤照片，那么照片应该不具有关键犯罪证据的重要性，也许只是擦边球，对方只忌惮她公开照片而已。也就是说，对方担心的是舆论。
啊，不过，对方如果要阻止自己刊登照片的话，果然沙仁灭口还是最快的方法吧？
白天咖啡店里，新闻主播平板叙述的灭门凶案细节忽然就在她脑子里清晰起来。
……
另一边，徐伊景开始有些欣赏小郡主了。根据金作家查到的资料，这个Samanan空有头衔而已，跟泰兰德症志一点边也沾不上，市长摊渎案中也没有任何人与她有关系。就算她是在虚张声势，但能猜到照片跟犯罪现场有关、其后还能看出自己担心的是舆论而非照片的证据性，小郡主的表现超乎预期。
徐伊景露出了今晚第一个非营业的真心微笑，总算今天的对手有点意思，虽然小郡主的举止很怪异──Sam从刚刚讲完话后，不知道想到什么，虽然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但椅子一直默默地在悄悄往后滑。
「Samanan郡主好像误会了，我们是艺术品交易商，不是犯罪集团。我们只是接受老客人的委托帮一点小忙而已，至于为什么对方想撤这张照片，我们也不方便过问。」
鬼才相信盗画贼之王的话。
「郡主，我是来做生意的，妳不要钱的话，什么条件能让妳撤照片，妳直接开吧。」
Sam停住椅子。「撤照片」像咒语一样瞬间就让她忘了关于「沙仁灭口」的恐惧感，她筹备了好久的公司经营计画谁．都．别．想．改；Sam一个跨步就连人带椅回归原位，抱着双肘说道：「我不想阻碍您的生意，但这张照片是我司下一步拓展计划的重要环节，我们无法配合。」
「如果没有转圜余地的话，那么──」
「我不是一无所有的独居作家。」Sam嗅出了徐伊景散发出的威胁气息，作为郡主，从来没人敢拒绝她（除了Mon）、也从来没人敢威胁她（除了Mon），「我不使用头衔，不代表我不知道头衔要怎么用。」
「──我是说，要拓展事业，肯定不会只有一条路，所以，什么条件能让您考虑换其他方案？」
徐伊景决定忽略「独居作家」这个奇怪的譬喻。总之，果然没错，小郡主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甚至大概跟自己是同类人──可以做交易，但绝不妥协；可以让对方屈服，但绝不服输。郡主不接受威胁，而摊渎案明天就要开庭，她要找到其它今晚就能和郡主达成交易、即刻生效的方法。
Sam对徐伊景没什么好感，只想直接拒绝、一口咬死，但她毕竟已经向世真小姐开过条件在先，不能反悔：「只要妳们能提出比照片更好的替代方案。」
「妳可以跟我要求更多的。」不同于小郡主的神情全程专注认真，徐伊景的微笑总是显得游刃有余的多。「替代方案，世真跟Kornkamon小姐已经在进行了，我相信她们会提出值得一试的提案。但我能给妳其他的，如果妳能从我这里拿到更优渥的条件、而同时她们又能提供妳其他方案，不是更好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不是二选一的选择题，妳可以两个都选，除了替代方案，我还能另外给妳其他的东西，只要妳把条件开出来，就可以谈。」
Sam仿佛看到木盒子放在自己面前。
有那么一刻她认真思考，她有Mon，其次，除了把Diversity经营好以外，她实在没别的想要的东西了。
「我不是一无所有的独居作家。我对于在家门口捡到钱之类的事，没有兴趣。」盒子里的秘密，她也没有兴趣。
徐伊景再次决定忽略「独居作家」，小郡主怎么这么喜欢用奇怪的譬喻说话？她开画廊也接触过很多艺术家，文青成这样的还真没遇过。
伊景还没来得及回应，玻璃门被叩响两声，打开，一张美得像国际巨星的脸笑得祸国殃民，「噢，还有其他客人？」
Sam起身迎接，不知道为什么，伊景觉得小郡主刚刚还只是神情认真而已，现在却像状元书生遇上九尾妖狐一样，浑身散发正气特别防着被妖狐祸及。
国际巨星走伸展台似地走进办公室，对伊景伸出手：「您好，我叫Nita。」
徐伊景看着那一身红色衣服，下意识瞥了眼明显是Mon留在一边壁挂上的粉红色外套。
泰兰德人这么喜欢红色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