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在

客车终于到达了山脚，苏沐也终于从“睡眠”的状态醒过来。

“装死我了。”

她轻轻揉着发酸的脖子，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得，两眼弯弯地看着一旁身体略显僵硬的慕璃。

“诶，刚刚车上有没有发生些什么呀？”

看着慕璃连胜否认的姿态后，苏沐满意地被急匆匆跑前面的慕璃拉着下车了。

在导游的引导下，登山前的准备事项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备好背包的苏沐发现了一件事情——她睡得太久了，夏天的汗水把长发黏在皮肤上，十分难处理。

“真是三千烦恼丝啊......”

正当苏沐往后强拉着手打算着手处理发丝时，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地替她挽起了长发。

期间还偷偷地蹭着她洁白的脖颈。

苏沐很享受这样被慕璃照顾的感觉。

“时间差不多诶，我们待会一起看日暮吧。”

苏沐回头，少女干净的脸庞本就勾人，再配上汗水折射的盛夏阳光，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比的魅力。

想起刚刚背德的一幕，慕璃精细摆弄着头发的时候不由得有些颤抖，只是回了一句：

“你比日暮好看。”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毫不设防的苏沐脸上挂上了两抹潮红。

“好土啊。”

苏沐扭过头，藏起了这份悸动。

准备就绪，二人也开始踏上了去往山顶的旅途。

山上的景色变化万千，古朴的石道诉说着大山的宽厚。

山间的清泉，婉转的啼鸣，被树影斑驳了的稀碎阳光。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令人着迷。

走到一片铺满了秋叶的地上，兴致高昂的两人向彼此指点着自己发现的美好。

苏沐拉着慕璃的手，刚要分享自己的见闻。却不小心绊倒了一条被树叶遮蔽，微微凸起的树根。

两人一起跌倒在了松软的秋叶地里。

慕璃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身下一阵柔软。

待她对上了那双瞪大了的眼睛跟红晕之后，慕璃才发现，苏沐在自己身下。

“苏沐......好软......”

感受着苏沐温热的呼吸，她才意识到——她们现在离得很近。

一想到看日暮的约定，她连忙爬起来，再伸手把下方的苏沐拉起。

只是拉起来的时候，苏沐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还有向下撇的嘴角。

顶着苏沐幽怨的眼神，确认苏沐没事之后，慕璃连忙低头自顾自的往前走。

“苏沐想看日暮，我们要看日暮。”

脸颊上的热度提醒着她刚才的失态，慕璃不敢回头再看苏沐的眼睛，只能把注意力强行转移到那个看日暮的约定上。

“给你机会你都不中用。”

正当苏沐收拾着心情，打算再跟着慕璃一起继续这段旅途的时候，苏沐发现了一件事。

她崴脚了。

看着不远处慕璃的身影，她刚想要开口，便想起了家里的训斥：

“只有完美的人才配得到关爱。”

到嘴的话语还是被苏沐咽了下去。

“不能成为累赘......”

苏沐不想不完美，别人可以，她不行。

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之后，苏沐强咬着银牙，继续跟上了慕璃的步伐。

从小被灌输地各类技巧，让苏沐完美地呈现出了平日的仪态。

只是每走一步微微颤抖的脚步，实在是难以遮掩。

万幸的是，还未从刚才那一连串事件缓过来的慕璃，还是专心地跟她分享着周边的美景。

待得爬到一处蜿蜒小径之后，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

看着雨有愈下愈大的趋势，两人连忙加快了脚步，终于，找到了一处无人的山亭。

两人连忙走进了亭里。

此时此刻，慕璃这时候才有闲心观察苏沐。

苏沐紧抿着嘴唇，头却不自然扭向别处。

但是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跟刻意放缓的呼吸却好像一口钟，激荡了慕璃的心神。

慕璃还是强压下各类想法，待到二人坐好。苏沐强行搜寻着话题，企图遮掩自己的不自然

“这雨真好看啊，我们以后多看看......”

苏沐回头，看见慕璃直勾勾地看着她。

不顾苏沐反对，慕璃走到苏沐跟前蹲下。

看着娇嫩脚踝上那一个红肿的伤势，她的眉毛紧紧地缠在了一起。抬头，视线还未对焦，先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珠帘般连坠的眼泪。

“不要看……”

雨幕亭中，少女的眼珠比起满楼的山雨更加悲伤。平和翠绿的枝叶被风雨吹得窸窣作响。原本晴朗明亮的天空也随着少女的眼眸一起暗淡。

随后就是一阵默然。

慕璃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发冷，心底生出来的刺寒，不知是因着飘摇的山雨，还是因眼前少女止不住的眼泪。

外伤好愈，心伤难医。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好像说什么又都如此的无力。

眼前的少女没有被她照顾好……

慕璃也感觉到一股热流在她脸颊上滑落。

“对不起。”

坐在亭边的少女努力地抬着头，不希望这一幕再被她看见。

她是苏沐，是外向的，阳光的，活泼的，完美的，邻家的，骄傲的苏沐。

她的骄傲好像被揉进了尘土，一切的行为在此刻都变得如此不堪。

山雨与苦难共同扑向了苏沐。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房间里面。

她只能静静地抱着腿坐在那里，什么也做不到。

屋外的争吵不断地敲击着房门，丁零当啷的响声纵使通过墙壁的阻隔，也仍是清晰地传入了苏沐的心底。

橱柜上的奖杯仍然静静地立在那里，不知何时，奖杯的外壳突然掉落，露出了里边的铜锈。

“是我不好，如果我再完美一些话……”

冰冷的山雨滴落在她的身上，带来了些许的温热。

苏沐努力地摇动着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好像一枚失去了校准的钟。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不……”

话还未说完，一股炽热的温暖从外界传来。

如此坚定，如此宽厚，如此……温柔……

“我在。”

那颗炽热的心脏跳动着。

好似晨钟，好似暮鼓。

替代了无法屏蔽的争吵，替代了直刺心底的深寒。

一旁贴上来的身体不断地产生热量，两只手紧紧地围绕着她，好像要把她融进身体里面。

苏沐闭上了眼，额头上传来的阵阵心跳声逐渐让她纷飞的心率共振。

悄然间，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

山雨滴落在苏沐的脸颊上，让泪痕不再见其踪迹。夏风围绕在二人周围，让温暖不再被夺走。漫山的枝叶齐奏清脆的曲调，让情绪也变得空灵。

世界再一次拥抱了她。

贫瘠的冻土长出了新生的枝芽，翻出了松软的泥土，给枝芽提供着十足的养分。

苏沐不再无依无靠，心上密集的痕迹逐渐被另一种东西填满。

她从未感受到如此安宁。

紧贴着的心脏在不断地跳动，苏沐静静地数着。

一声，一声，又一生。

周遭的一切都轻轻地停了，连绵的雨不再落下，忙碌的风暂时停歇，鸣奏的叶逐渐平息。

太阳出来了。

窒息的暴雨不再。

风雨过后的骄阳温柔的落在这对情侣的身上，带来了无尽的温暖。

“我不想说谢谢。”

苏沐还是闷闷的说出了这句话。

“没关系，我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听。”

慕璃轻轻地抚摸着那颗毫无保留的心。

“我爱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