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河豚吃学费
沈秋灵眉宇轻轻舒展,嘴角的弧度微扬,远看是看不到这么轻松的微表情的。校对答案的时候就会这样。
不出意外是全对了。
因为我没想好安全词,今天她也在我家。
想起两周前她第一次踏进家门也这样。只是我后来才发现对答案的时候会有一样的神情。眼镜是正方形的板材框,完全符合大家对学霸的刻板印象,其实非常不合适她。拿下来的时候好看太多。从我的方向望过去,侧脸是没有变形的,应该度数很低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只能怀疑是故意的了。我一度想开玩笑问是不是装饰镜,但也没到随便开口问的熟悉度。实在不能像有些人一样一边开玩笑一边把想问的话完全融进去,学校里这样的人蛮多的,想了半天,确定这是不属于我的技能点。
现在这一切多余的了解有点微妙了,毕竟在学校我们跟路人无异。在这也没有问过个人兴趣。我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她写完作业直接躺平看漫画的样子,其他人应该没有见过。
作业答案对完了。
居然没有要红笔更正的地方就直接回头看向我:“想好了吗?”
这是个例行问题。
“没有呢。”
我的答案与昨天一样。
“可是你已经在收保护费了诶。”
沈秋灵说的保护费,其实就是把我家当自习室使用。
不知道为什么她根本没有去高级的带补习老师的自习教室,学校的传言也是她亲口回答而来。之前连续两星期在我家了。
“那你帮我想个呗。”我假装很轻松且毫无内心波动的样子。
“不想,如果我帮你想了,周末我也来。”
什么?
我被这个脑回路震惊了,虽然在班级里二人之间毫无社交,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但是绝对不是这种形象。
“河豚吧。”
我赶紧脱口而出。
她摆出“什么玩意”的表情,却没有说出口。
刚刚摸鱼的时候手机刷到的搞笑视频里出镜的东西。
“能改吧。”
“能,但是你要自己想好什么时机说这个东西。”
她很快消化并淡然接受了。
我又不会说的,是什么无所谓吧。这句话不会摆到台面上讲。不想让她觉得霸凌是个可以被忽略问题。是不是喜欢自我毁灭我不知道,只是这个情况实在不可思议,为什么这种考第一的优等生要在乎我这样不熟悉的人的心理健康呢。
“你如果想要阻止为什么不直接找老师还要问我呢?”
“你有时候看上去不想事情被阻止。再说我认为介入这种行为多少也得当事人先自己想解决才行。不然以后还是一样。”
好敏锐的家伙。
看来考第一的都有纯粹的脑力。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都两星期了,你才想起问这个?”
确实。
她六点左右会出现在门口,我们连续几天都在做题,完事就看点无脑招笑的书。九点多的时候她会起来理一下东西准备回家。我也没问她家近不近在哪里。她家也没有任何表达疑问或催促的电话。
我们彼此的私事泾渭分明。
也可以完全不说话呆着好几个小时。
我自己唯一的变化是,作业完成速度快了很多。本来高二的内容如果中间摸鱼一下写到十点十一点都是正常的,现在几乎全部都能在九点半前完成,就像跑步的时候前面有人带着一样。
好像意外获得了什么好处似的。
她已经靠在懒人沙发上面看小说了,我买了一些没营养的怪书,有的是轻小说里面几乎只有对话。她居然也看得津津有味。不过这种书被打断也很难产生损失就是了。
“你近视多少度?”
这是我假装轻松发问,装作自己经常在聊天气的small talk的极限了。
“150。”
什么嘛这种程度第二排用不到眼镜吧。现在的这个眼镜戴上去如果扔进漫画里,读者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班长”的角色的程度。
好了,没话了。
距离她离开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今天是里程碑了,不但确定了安全词还问出了好奇的问题。
已经不知道拿到安全词的她还是不是每天放学都来了,她竟然也不提自己是不是每天来,就直接出现在门口。
“想出门吗?”
嗯?
“上次你不就在外面?”
“那天天气好。”
“今天天气也好。”
“是啦……”
“要不要逛一下。”
“嗯?”
好突然。
我没有应对这种人的经验。
“还是你比较喜欢室内?”她问的时候会越凑越近,不像是不熟的社交距离。不知不觉脸到我前面来了。
“都行。”
“那走走吧。你一般去哪。”
我的手突然被拉起,有点尴尬想缩回来,她却捏着掌心仿佛以为我是想站起来就往上拽。我竟然也就顺势站起来了。
“去你平常会去的地方吧。”
那就是之前相遇的那条路了。
“喝不喝奶茶呢?”
她像是有读心术一般估计想起了那个晚上。
“喝……吧”
“你是真不爱说话。”
……
怎么感觉语气有点凶,学校里面也是这样的吗。我努力回忆她跟其他人的相处模式,找不到这种版本。
手也不放吗?
被沈秋灵一路拉到玄关,她另一只手顺势拧了门把。门自然地缓慢开出去,她把我放在那然后像女主人一样开始穿鞋。动了动脸催促我。
没办法我跟着把脚套进洞洞鞋。
实际上我想出门吗?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听话呢?总不能是因为觉得她长得有点可爱吧。
“走哪边?”
一下来就使唤我走路,有种如果不快点的话就会踹过来的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脑补过度就是了。
到奶茶店我要了经常点的组合去冰三分糖。她和我要了一样的,顺手把钱付了。
“我给你吧。”
“不用。”
她甚至有点冷淡。
“你零花钱很多吗?”我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补习班的钱。”
“啊?”这个答案给我脑子来了一闷棍。
我以为至少会是呆在我家久了的客气话。
“我没去,这不就多了。”
这种班一学期要不少钱,会学习的人可真是为所欲为。忽然一切都在我脑子里连成一线了。
她是要在我家呆到好像下课一样再回家啊。
“怎么了?花得不好意思?”
“刚开始是这么想的。”
“现在呢?”
“不会了。”
“嘿嘿。”她似乎对我没有负担这件事感到很满意。
真完了,她笑得有点没良心还挺好看的。
比起那些说“我今天是裸考昨天完全没准备”的前排学生来,我更喜欢这样直接表达“我每天都用功”了的人。比起那些嘴上谦虚不知道心里有多少自负的人,我也更喜欢这样直接利用自己优势并不心虚的人。
我一直更看好后者,之前没有想过有什么规律,只是今天才清晰起来。因为她就走在我前面。
“我很靠谱吧。”沈秋灵竟然回头好像在总结我的想法,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她手里的奶茶很平静。
“啊是噢。”
我成了私吞学费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