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说安全词的同班同学

第7章 能陪我去医院吗

我摸着脑袋。

刚刚钟掉下来,幸好不是什么质量很好的东西,本身就很轻。

不过沈秋灵的表情就有意思了,本来还在笑我,后面笑容逐渐消失。现在又紧张得要命。她凑得好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了。

一个念头闪过,来不及细想。我的嘴就管不住了:“你能陪我去医院吗?”

说完我便后悔了,脑袋一点事也没有。别说血了,也没肿。就应该说没事的。

就像在教室那样。

“好。”她回答得很干脆。

啊,不用了刚刚都是我矫情其实在家待着就很好了,我们一起做作业吧。我在心里编织了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头顶的阵阵钝痛开始减弱,心底的退堂鼓越打越响。

“走吧。”

沈秋灵好像一分钟都懒得耽搁。

刚刚那是干嘛呢,去医院这么麻烦,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我跟在她身后懊悔满过喉咙缺说不上话。她的节奏是九点多就该回家的,去医院的话怕是得弄到十一点。

她没有拿上自己的东西就带了手机开始叫车。我俩站在楼下,秋风徐徐,现在拉住一切都来得及。呼吸、呼吸、深呼吸。就说已经不痛了就行。我的嘴努了半天。

“别说你不想去了啊。”沈秋灵突然开口。

我僵在那里。什么也查不出来的话到时候就是一场小题大做。

网约车在我们身边停下,门自动打开。我正犹豫,沈秋灵一把将我推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绑架呢。她无视了七八分钟范围内就有的小医院,定位到区里的三甲急诊了,导航显示过去需要十八分钟。我在车上沉默不语,不敢吱声。

她的手心盖到我的手上。

“不怕。”

我的心脏在胸腔乱晃。不知道跳什么鬼。

刚刚被砸到之前,她问我是不是喜欢女孩子。我没有细想过,但这个心跳节奏是正常的吗。我想把手掌翻过来,抓住她。

我盯着二人中间叠在一起的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本是覆在上面的,默默轻轻离开了。

我有点失落。

她调整了自己的手臂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牵过我整只手,弄得我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导航还有三分钟。

她是怕我跑?

啊不对。

她可能经常跟人这样。

沈秋灵扭头观察窗外的建筑倒退,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倒映在玻璃上的模糊五官,称不上开心。想也是吧,这样挺耽误功夫的。

喜不喜欢女孩子不知道。

但我一定是喜欢和女孩子拉手。

我们下了车,眼前是标准的青白色的建筑,亮着急诊的灯。

我没有舍得把手抽出来,她也没有放开。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诈骗,医院有没有卖后悔药。

我们到了前台,有导医分诊。沈秋灵主动先凑过去开口:“她脑袋被砸了。检查哪里开。”

“先坐,体温血压看看。”一个护士示意我坐到边上一个圆筒的机器旁。

“伸手进来。”

我依依不舍与沈秋灵分开。把整个手臂穿进血压计,另一侧胳肢窝被塞了体温计。

一个年轻医生快速略过,拿灯照了我的眼睛,似乎觉得可以等又一言不发消失了。毕竟是急诊,远处有人吐得一塌糊涂。我这种一时兴起的“体检”骗不过他们。

“家属去挂号。”护士说完抬头看到了沈秋灵和我一样的校服,又懒得纠正,摸了个单子给她填,“自费还是医保?”

“自费。”我说。

她递来的就是自费挂号单。

“写好去那边交了,换卡过来结账。”

沈秋灵埋头写起了我的名字,然后看手机,抄我的电话。出门急了,没戴眼镜,对数字的时候睫毛一闪一闪的。

我刚想说剩下的我自己写吧。边上的导诊医生忽地来了一句:“拉个心电图。”

我扭头一看,电子血压计上面还有个心跳的图案在闪烁,一会110,一会138,一会101。最后定在126。

啊,不是,冤枉啊。

沈秋灵凑近问:“身份证号。”我看着她手里的纸,其他的都写完了,就剩一行空,字很秀气,是练过的固定的字体。我之前没见过她写我的名字。还怪好看的。

“能收藏吗?”

分诊的医生护士都像是头顶问号一样看我前言不搭后语。

血压已经测完了是正常的,我拿过纸自己写起来,现在脑子里东西太多。悔恨在中间摇旗呐喊。我不擅长一口气处理那么多信息,一次只能干一件事。

刚刚那个可不是症状啊医生。

“我先过去了。”

这个厅还挺大的,沈秋灵交这个得小跑一个来回。

平常总是很镇静的人到医院还是不一样了。

医生让我坐椅子上等心电图。沈秋灵回来了脸颊有点红,天呐怎么会这么……等等……待会该不会说我有心脏病什么的……

上一个人从帘子里出来,轮到我了。

“没事的。”沈秋灵又抓了一下我的手才放。

我躺在床上等医生给我上仪器,查出什么来我都认了,这是我骗她来的代价。

一张单子从机器里跑出来:“好像没什么事。”医生补充,“就是跳比较快。再观察观察。”

我哩个青天大老爷。

沈秋灵也听见了,终于开始笑嘻嘻的。

随后来了个中年医生,问一些晕不晕,想不想吐,之类的问题。

答案当然都是否。

他最后端详我的头顶,按了按我受伤的地方:“看你想不想做CT,保险一点。还小嘛。”

突然觉得校服有点格格不入了。

“家长呢。”

我们俩傻在原地,好像没人想过一定要带家长来。

医生看了我们的反应,表情跟着微妙起来,脑子里似乎闪过多种可能性,整个人动作都停了。

“要不……你打个电话?”沈秋灵轻轻问我。

如果联系家长是有优先级的话,这辈子最不想干的事情之一就是当着沈秋灵的面联系。

“不通知家长可不太好。”医生的水笔捏手里摇摆起来,“有联系方式吗?我们打也行。”

我的指尖发麻,这个医生好像想一起通话,我调整了呼吸:“他们离婚了,都各自有家了。”

“爷爷奶奶呢?”

“没了。”

医生沉默了一阵。

“已经16了……你看看CT想不想做。想做我们帮你通知一下家长。”

“不用了不用了。”

我老早就想走了。

医生象征性开了一点活血化瘀的颗粒冲剂。

估计就是些可有可无的甜汤。本来以为是没什么事的,现在它正在慢慢隆起一个大包。

“还是要多观察,家里还有人吗?”

“……”

诊室陷入空八拍的寂静,只有外面躁动的脚步声。

“有的。”沈秋灵接过话茬。

有什么?

我家有什么?

“那也行。”医生结束了打字的活动,抽出了临时就诊卡,“门口缴费领药就能走了。”

我跟着沈秋灵的脚步一脸懵,我家还有谁?

现在已经要奔十点半,早过了沈秋灵回家的时间,她的手机也无人联络。

“明天早上我八点到,你可不要关机。”

到什么?

八点?

她插卡结账拿药一气呵成,今天这里人不多。

“多少钱?”

“不要钱。”

她的语气像买奶茶一样。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说来着,像个社会人一样,应该说什么来着……怎么弄来着……

“我以后不会吓你了。”沈秋灵轻声说,她与我面对面站着,捏着我的手,头低低的,耳朵有些红了,“也不会摸你的脸了。”

我心脏里的什么齿轮螺丝顷刻崩塌。在胸腔里混乱且剧烈地运动。

不要啊。

整个脑子就这几个字占得满满的,呆在原地。

我本来之前觉得她周末不该来的,平常来得也太勤快了。现在却变了,周末就该见面,就该开开玩笑,怎么就不摸我了?

啊?

哪里的结论。

回程的路上我们的手没有碰到,我看着车窗上自己,这表情也太难看了吧。

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东西抢救一下。

说什么呢?

一定是应该说点什么才对。

我浑浑噩噩和沈秋灵一起晃回家,她很快理好自己的东西。

“明天见。”

啊……

还没想好怎么办,门就被带上了。

她的脚步声一消失,我就失去了力气蹲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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