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卷第二章被奇怪精灵相伴的一生
异世界的生活有点无聊,但我感觉莫名的安心,三年一转眼就过去,期间我也和往常一样做着或大或小的委托,有时候会去帮人收获农作物,有时候也会去清剿一些危险的魔物巢穴,比如今天清剿半兽人巢穴聚集点的委托。
三年的时间很长,却又感觉很短,这段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没结交多少朋友,除了协会负责人、经常见面的冒险家们,以及偶尔碰到的邻居,便再无其他熟人——社恐的性格就像我的影子,始终跟着我。从浴桶里出来,我自然地擦干身上和发丝的水渍,接着对着镜子梳头,这长发若是不打理,第二天定会乱糟糟的。
梳完头,我把沾着半兽人污血的衣物洗干净晾好,回到了房间。初来这时,屋里只有些简单的家具,如今添添补补,早已有了家的模样:普通木椅换成了舒服的沙发椅,地上铺了温馨的地毯,原先的小方桌也换成了略大的茶几,厨具、杯具在橱柜里摆放得井然有序。我爬回最喜欢的床上——这是唯一没换过的家具,不算特别大,却足够睡两个人,每次躺上去都格外安心。明天领完酬金,就去好好消费一番,把那只看上很久却有点贵的魔法锅买回来,这样以后做饭就不用担心偶尔烧糊菜了,然后继续过着平凡安静却让人安心的日子。倦意袭来,我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早上醒来,我揉了揉眼睛,昨晚的梦里,那模糊不清的呢喃声依旧存在,这声音已经伴随我三年,只是越来越微弱,我从没听清过内容,便只当是谁的梦话。
洗漱、吃早餐、穿衣,再带上昨天的战利品,和往常一样去协会领酬金,一切都按部就班。只是前台不知为何站着个精灵,散落的金发像晒透的麦穗,绿眼睛亮得似林间溪水,长耳朵格外显眼,长相甜美可人。虽不常见,但这个世界本就有精灵,我没多看便移开了目光。
把兽人的武器交给负责人小姐,确认数量后领了酬金,就在我拿着金币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一声叫住
“请等一下,月小姐。”
“还有什么事吗?”我疑惑回头,负责人平时很少挽留我,莫非有急事?
“这位是希卡莉小姐,她是一位魔法师。”
“哦?魔法师吗,很厉害。”我语气平淡地回应。
“你好,月小姐,我是希卡莉,想邀请你和我组队。”
我突然懵了,一位受人尊敬的精灵魔法师,竟然要和刚升到五级的我组队?
“哎?为什么是我?”心里的疑惑只化作一句简短的询问。
“因为月小姐很厉害,能独自讨伐十几个半兽人。”
我承认自己有些身手,却远算不上厉害。先前兽潮集体狩猎时,我见过那位曾是九级、如今已是十级的冒险家,他一出手就消灭了大片魔物,那才是真正的强者,而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我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而已,你是魔法师,就算和那些比我强几百倍的人组队,他们也绝不会嫌弃你。”
“我不是想和厉害的人组队,我是……想和你。”精灵的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碧眼里蒙上水汽,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用眼神向负责人小姐求助,她却会错了意,反手把我推向精灵
“月,就答应她吧,反正你也没有队友,而且魔法师单独行动很容易受伤。”
“我是精灵,不缺钱,酬金可以都给你。”
哎,好麻烦啊。我看着她委屈的模样,不知怎地心一软:“行吧,但酬金得五五分,这是条件。”
她瞬间破涕为笑,眼里满是喜悦
“请多多指教,月小姐。”
“……多多指教。”
领完酬金出了协会,身后却多了个“小尾巴”。希卡莉没穿冒险家制服,只穿了件普通袍子,可精灵耳朵和过分可爱的脸太过扎眼,路人频频侧目,让我浑身不自在。
“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停下脚步,语气有些生硬。她攥着衣角,埋着头
“因为……我还没有……”
话说到一半就停了,让我有些恼火。
“没有什么?说清楚。”
“……没有住处。”
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沉默了——这是要跟我回去?不行,我不习惯身边有人。可看着她抬头时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像被遗弃的孩子,我终究还是妥协了
“我带你找旅馆。”她摇了摇头,绿眼里的水汽更浓了。
“那你想怎样?”我有些头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走吧,去我那儿。”
她瞬间露出喜色,轻轻拽住我的衣角。我浑身一僵,实在不习惯与人接触,只能提醒:“保持距离。”她猛地松开手,又低下头。我没再理她,径直往集市走——本只想买完魔法锅和食材就回家躺平,现在却多了个累赘。
买完东西回到家,她跟着进了门。我让她随便坐,自己则找些事做,好尽量忽略她的存在。洗好买来的菜,拿出新添的魔法锅,做了几道菜——这魔法锅确实厉害,炒出来的菜看着就很美味。盛饭时想起多了个人,便多盛了一碗。
把饭菜端上茶几,我招呼她过来一起吃,起初她想拒绝,可我以“队友义务”为由“威胁”后,她便乖乖坐下了,看来很在意“队友”这个身份。
吃完饭洗干净锅碗,她忽然开口
“月小姐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刚做完一个报酬不错的委托,够我生活一阵子了,打算休息几天。”
房间里陷入沉默,独处时的安静让我放松,可两个人的沉默却让我有点不自在。我从武器架上取下剑,出鞘后习惯性挽了个剑花,准备去后院锻炼。
虽说一直量力而行,至今没受过严重的伤,甚至觉得挺轻松轻松,但锻炼总能让我踏实些。挥舞了一会儿剑,总觉得有目光落在身上,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哎。”我长叹一声,回到房间里 把剑重新入鞘放回武器架,又从杂物柜里取出鱼竿。希卡莉看着我,表情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我有些烦躁
“希卡莉小姐,我希望我们相处时能有话直说。”
“月小姐,你讨厌我吗?”
“不喜欢。”心里话脱口而出,她却瞬间红了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我实在摸不着头脑,放下鱼竿掏出帕子递给她:“我也没说讨厌啊。”
“可是我喜欢你啊。”这句话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喜欢总得有理由吧?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语气缓和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她却反问
“你真的忘了吗?蕾?”
陌生的名字传来,我的头突然一阵剧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蕾。”
我捂着脑袋说道。她听见这话,沉默下来,也不哭了,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站起身跑了出去。我实在理不清眼下的状况,只觉得脑子里萦绕着散不去的钝痛,身体也骤然疲惫,没了钓鱼的心思,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直到黄昏时分,负责人小姐敲响了房门。
我把她迎进来,倒了杯水。“月小姐,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但我希望你能说明情况。”
“是这样的,希卡莉小姐其实是协会的委托人之一,她的委托任务是寻找失踪的爱人。”
“她找爱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委托里描述的特征,和你一模一样,只是名字不同。”
“那也不是我,我不是那个叫蕾的人。”
刚说出这个名字,原本已经舒缓的钝痛就再次袭来,只是没那么强烈了。
“我明白,这三年你在这里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知道你不会说谎,但她描述的大部分情况都和你对得上,还是希望你能和她好好谈谈。”虽然怕麻烦,可不知为何,我突然不想失去这个奇怪的队友。
“好,她现在在哪儿?”
“在协会里,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跟着负责人小姐来到协会,看见坐在角落里的精灵,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我走过去,她伸手想来牵我,我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她愣了一下,只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角,一句话也没说。我任由她拉着,把她带回了家。回去后,
我做了晚饭,两人一起吃着,全程无话,沉闷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忍不住打破沉默:“希卡莉小姐,要去洗澡吗?我有多余的睡衣可以借你。”她小声“嗯”了一声,我从衣柜里拿出睡衣递给她,指明浴室的位置和用法,她便拿着睡衣进去了。
我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思绪混乱——她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是看待我,还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或许她认识这具身体的主人,但我已经不是那个人了。如果她知道真相,会放弃然后离开吗?我无法想象未来,平静的生活已经被打破了。
正想着,希卡莉穿着我的睡衣洗完出来了,依旧一言不发。我怕压抑的气氛再次笼罩,便也拿上睡衣进了浴室。泡在浴桶里,满脑子都是这个奇怪的精灵——她是魔法师,先是要和我组队,又从别人口中得知她在找“爱人”。两个女孩子?在前世,这种感情大概会被称作“百合”吧。上辈子虽看过这类作品,但作为男性,我实在很难有共鸣。我捧起一捧水拍在脸上,把混乱的思绪赶走,随后爬出浴桶,擦干身体和头发,梳好头,才走出浴室。
她还坐在那里,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走到柜子前,取下顶上那床不知何时备好的被子,铺在地毯上
“希卡莉小姐,今晚你睡床,我打地铺将就一下,可以吗?”
她看向我,眼里又噙满了泪。
“我之前说过,有想法就直接说,不然我猜不到。”
我走近两步,刻意放柔声音,可话刚说完,她哭得更凶了。
“蕾……月小姐很温柔……让我忍不住想哭。”我心口猛地一堵
“希卡莉小姐,我不是蕾,这点我讲过的。”“我知道。”
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疼,可爱的脸上挂着泪痕,任谁都会心软。
“可是她……”话音顿住,她低下头陷入回忆,我没敢打断,只在心里叹气:哎,好麻烦啊。突然,她抬起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月……小姐,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随便什么都好,说说你的感觉。”
这事对她而言很重要吗?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她又催道
“很难说吗?”
“别打断我啊。”我语气带点怪罪,却没真生气。她乖乖闭上嘴,我仔细看着她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五官精致,未干的泪痕让人莫名心疼。
“很可爱,但爱哭,又别扭。”全是我的心里话。她竟带着未干的泪痕笑了——这人实在莫名其妙。我刚想转身去睡,她突然拉住我
“月小姐的床很大,一起睡好不好?”
又来了!我快崩溃了,却只是轻轻推开她的手:“我们约法三章。”
“什么?”她权衡片刻,立刻用甜美的声音答应
“好!你说。”
“第一,保持距离,别突然靠近或碰我。”
“什么算突然?”
“别纠结这些细节,总之保持半臂以上的距离就好。”
“好。”
“第二,允许有秘密,但要说就说清楚,别讲一半。”
她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第三,不管在家还是出委托,都得听我的,能提意见,但不许耍脾气。”
“我一定做到!”这条她答应得又快又坚定,倒出乎我的意料。
“那早点睡。”我拿了枕头躺回地毯,她也安静地上了床。见她终于老实,我拍手熄了魔法灯,屋子坠入熟悉的黑暗。在自己家里打地铺,还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头一遭,心里乱糟糟的,只盼着快点睡着。
我对睡眠条件本就不挑剔,昨晚也做了那个梦,只是梦里的呢喃声已经细不可闻。可一睁眼,被子里的精灵让我吓了一大跳,我连忙爬出来
“希卡莉小姐,你怎么在这!”
本该在床上的她,此刻正挂着淡淡的微笑,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望着我。
“早上好。”她笑着打招呼,我却有点火大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可我看着月小姐的睡颜,忍不住想靠近……我有留距离的!”
这也叫留距离?我快气笑了,可看着她笑吟吟的样子,刚冒出来的火气又灭了。
“随便你吧。起床洗漱,吃完早饭,今天我们去练习一下配合。”
“好的!”昨天还哭唧唧的人,今早却元气满满。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收拾好地铺转身准备做早餐时,希卡莉也凑了过来。只是她在递碗、拿调料时,总会有意无意地碰到我的手,每次触碰,不适感都会毫不犹豫地侵蚀我。我有些头大——先前约法三章的话,难道早被她抛到脑后了?
“既然定了规矩,违规就得受罚。”
我停下动作看着她,“再莫名其妙碰我,就离我五步远待够两个小时。”这话一出,她果然老实了不少,只是脸上的笑容没减,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直到早餐摆上桌,都没再越界。
原本想在后院简单练下配合,她却不答应,说在这里释放魔法会扰民。我心里叹口气,却也立刻想到了个适合练习的地方——那是镇外的一片野地,遍地开满野花,我偶尔会去那里放松或锻炼。
“这里行吗?够宽敞,也没人打扰。”
“嗯,可以了。”
“希卡莉小姐……会用什么魔法?”
“叫我希卡莉就好。”她笑了笑,“至于魔法,我大抵都会一点。”
“‘都会一点’是指?”
她没再解释,只是闭上眼,吟唱起细碎的精灵语。下一秒,火苗、风刃、土盾、藤蔓与水箭依次在她身前浮现——那正是我从书中见过的全部五种魔法元素,而且每一种的熟练度都堪称完美。她居然是全能法师?可这样厉害的人,为什么要和我这种小角色组队?我盯着她收势时扬起的发梢,忽然看不懂了——尤其是她看我的眼神里,藏着一种不属于“新朋友”的熟稔。
“真厉害啊,希卡莉。”
我由衷地称赞。话音刚落,她就笑吟吟地张开双手朝我跑来,我下意识侧身躲开。
“又忘了规矩?”
“啊啊啊对不起!得意忘形了!”她猛地后退半步,脸上的失望藏都藏不住。我不是讨厌和她接触,而是不习惯任何人的触碰——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哪怕日子无趣,也宁愿安安静静的,有人这样凑近,总让我浑身不自在。
之后的练习意外顺利。我们的配合莫名默契,我骨子里的剑技与身法,总能和她的魔法完美契合。我们还设想了各种场景,制定了紧急预案,希卡莉很懂分寸,也遵守着约法三章里“凡事听我安排”的条款,是个极靠谱的队友。
等收起武器和法杖,才发现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回去的路上,我才发现她或许是个话多的人——她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哪片森林会吞人,哪座山上有体型巨大的獠牙怪兽,哪处遗迹里魔物成群。我只偶尔应一声“嗯”“知道了”“哦”,并非不感兴趣,只是那些地方都太远了,以我这短暂的人生,或许去其中一个地方,就要耗掉半辈子。前世的挫折让我这辈子没什么远大目标,只想守着这座闲适的小镇,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就够了。希卡莉是长寿的精灵族,或许已经走过很多地方,而我这里,大概也只是她的一站,迟早会离开吧。大概是这样。
回到家后,我添了张新床——我心里已经接受了和她同住的事实。往后的日子里,我们和往常一样接了许多委托,无论是什么样的委托,都能配合默契地完美完成:无论是抢收农作物、寻找走失的小猫这类不起眼的小事,还是剿灭魔物巢穴,镇民们都说,我们是一对好搭档。
和希卡莉相处的日子,时间似乎变得很慢。不知从何时起,看到她的笑脸,我心里也会泛起一丝悸动,也渐渐习惯了与人接触。有一次,远方飞来一条恶龙,伤了不少镇民,即便没有收到委托,我们还是自发前去讨伐。只是事后我受了重伤,几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希卡莉一直在身边照顾我。每当我感到疼痛,她就会握住我的手——那种曾经的不适感消失了,只剩下安心。
只是岁月不饶人。不知从何时起,我再也没法早起,食欲变差,出委托时也开始频繁受伤。每次都是希卡莉蹲在我身边,用精灵法术为我治疗,替我包扎伤口,再背我回家。终于有一天,我再也接不动委托了,体力不再像从前那般充沛,动作也变得迟缓,连挥剑的力度和准头都大不如前。有天洗完澡,我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才惊觉自己老得厉害:原本的白发似乎迷惑了我的感官,竟没发现皱纹早已爬满脸颊,皮肤也变得粗糙沧桑,连做饭、做家务时,手脚都不再麻利。算下来,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七十六个春秋。
我辞去了冒险家的身份,又多过活了五年。因为曾经屠过恶龙,我们在镇上有着“英雄”“守护者”之类的称号,即便不再接委托,小镇的居民依旧照看着我,新做的日用品和食物,总会送些过来。熟悉的人渐渐离世,我知道,自己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再也无法下床,全身的力气都已耗尽。希卡莉寸步不离地照顾了我两天,此刻她坐在床边,轻轻握着我的手,掌心的温度很暖,让我感到安心,还有幸福。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温柔的眼睛望着我,里面盛着化不开的悲伤——那悲伤,像积攒了八十一年的雪,终于要落下了。我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甜美,却染着化不开的悲伤:“月,你要走了吗?”我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希卡莉,把我埋在那片野花丛里吧,我喜欢那里……然后忘了我,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这句话耗尽了我最后的力气,希卡莉滚烫的眼泪滴在我手背上。我最后看了一眼她含泪的绿眸,缓缓闭上了双眼。
先是一片黑暗,接着一道柔和的白光我包裹。我伸出手,想触碰它,指尖却只穿过一片温暖——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