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烟火冷寂前告诉你 
第26章 笨拙的雪（1）
也许，在登上公交的前一脚，我也依旧想着厚颜无耻的原路返回，再次小跑出车站的屋檐，用自己毕生的最最最最强的狡辨能力向绫安同学“解释”一下，那个连我也没想到的突发事件。
她会相信我吗？相信一个莫名其妙就擅自与她亲密接触的人……
会吗？大概率不会。但尝试一下也不是坏事吧…只要再跑上一千米就可以到医院了…
我坐在车站里，掰扯着衣角上杂乱的花瓣，整理袖子，理理头发，然后下定决心的站起，又在原地徘徊，斜斜的阳光消失又重现，因我的身体来回拨动。
光影轮转，我的视线又一次盯向阳光。
向远方迈出了一步。
一步踩入雨中。
下雨了。
嗯。
雨
虽心不在此……但回过神来时，我已在公交车上，在车窗边，在乌云下，在喧闹、嘈杂的世间里，唯独不在绫安同学的身边。
次末班的公交，左排靠窗的玻璃，颠簸的公交，停停走走的深蓝色窗帘，淡化过却仍有些刺眼的光。
晴朗的雨天，潮湿，闷热，蒸腾着窗上我的身形。
坐位与车窗间被一道凸起隔开，就差这么一点，因为不偏不倚的一点，我没办法靠上去休息了，不省心的窗帘摇来摆去，即便是闭上眼睛，眼前也依旧晃着微妙的光，若有若无，像打湿的蝉翼折射出来的，柔软、脆弱，轻轻抚摸着脸庞，却能烧穿我胸腔的
光。
我期待着它驱散大雨，却受其纷扰，像影视剧的主人公一样，被框在长宽不及一米的窗玻璃里，凝视着倒映的眼睛。
「果然，还是…搞砸了啊」
想象中优雅风度的初次见面宣告破产，就像大多不期而遇的相爱都是仙人跳一样，没有计划的花、交谈、触碰、憧憬，都如火柴般易燃易枯萎。
而我，弄皱了她生命的一秒钟
如一片雪掉入湖海。
究竟该抱以何种心情去面对绫安同学呢，现在的我选择懊悔，以后的姑且不清楚……
心中的火柴在燃烧。
还有很多话没说，还有好多话想说，还有好多事能做，还有好多好多。
心中的懊悔在燃烧。
原先空白的大脑逐渐清醒，我开始回想她的动作，她的话语，她藏在病号服里的灿烂，躲在长发里的眼眸。
心中的景观在燃烧。
那燃烧是无声的，像雪在烧。于是我的世界，只剩一片震耳欲聋的、狼藉的纯白。
近在咫尺的，与她的回忆静静焚烧，我渐渐地坐起，看向窗外黏稠的风景，雨水夹着光四散，如群星䠀过云海，点缀了窗面的空白，汇入我的瞳孔，却在她脸庞的虚影上闪雅。
绫安同学的脸庞，在我的世界摇来摇去。
我愣了愣，回过神来……心却不自觉的发抖，那一刹她的身影，仿佛一子落入井字棋盘的中心，生出有限的枝茎，闪着决定性的光彩，原先软趴趴的我，不自觉的靠在了那讨厌的小凸起，想起来，我从小就很喜欢坐的直直地看向公交车外的风景，那时候的目光是很贪婪的，想将群山白云都藏进眼里，流动的景色看不完也看不腻，当然也记不清。
而现在，窗外的一切都已变淡，混乱的车厢在思想的厚重中沉寂。
我的目光都只聚焦于风景之外的她，比童年更贪婪、比白雪更纯粹、她的身影就死死的刻在我的呼吸里。
而我，正在想着所有“以后”的事。
我想起小时候的大冬天，和姐姐一起去赶集的时候，因为舍不得回去，想再多买点东西，就和姐姐起了矛盾，她把我晾在原地，我也生着闷气，不情不愿地坐上公交后，连位置也成了一前一后，那时的我烦恼着想象中的远方随公交的返程越发遥远了，却总时不自觉地瞥向车窗白雾上姐姐的脸。
她的眼睛像蝴蝶一样抖着，眼角被冬天挤压得微红……我没发现故事书中开满花的远方并不是繁华的小城，两个相隔不到一米的坐位就足够远了。
后来我们很快便和好了，但那双泛红的眼睛，我永远忘不了，她在向我诉说着我本该做什么。
“我应该在她身边”
从前，往后都是。
即便可能被讨厌，我也应该坐在她的身边。
因为姐姐需要我，我需要姐姐。
因为我想坐在她身边，姐姐是，绫安同学，也是。
车窗上堆叠着遗憾的日子。而我被夹在其中。
回忆与此刻的重叠，使我的心中的某种事物飘摇而下，还有很久才沉埃落定。
可手机突然的响了，世间宁静了那么一刹。
取出手机，上面只有一条消息——来自绫安同学的好友申请。
有些错愕，像雪掉入湖心，飘摇多年，无声无息，吹动了往后每个春天。
窗外的世间阳光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