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标题
马车上,一脸满足的沈青软哒哒的靠在目光迷离的妖夏怀里。不过是穿件衣服外加洗漱而已,两人足足在客房里磨蹭了一个多时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用想也知道。
方妙道:“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沈青听到这句话差点要带着妖夏破车逃走。
或问:不过是帮个忙而已,需要有这么大的反应?
答曰:如果你知道方妙现在的身份,沈青现在的反应不但是最正常的,而且十个人有九个人的反应会比沈青还大。
方妙如今已经是黑衣教天姥宗的五座使者之一,可以说已经站在了当今天下千万万的人顶点,什么三十六仙门、五方仙王统统可以不用放在眼里,权势之大外人几乎无法想象,跺一跺脚天下就要跟着抖三抖,这种人要是有麻烦要请你帮忙,绝对是要命的麻烦。
方妙道:“你不用担心”说话间,挥手给妖夏打了一道昏眠咒。
沈青道:“你的行为让我不担心都不行。”
马车在一个山洞前停下。
方妙道:“下车,妖夏留下。”又道:“我这马是东颖湖龙神所化就算是郝仁来了也足够抵挡一会儿,另外我在马车外布下了八重‘四绝禁咒’,就算是几千几万个一流道行的人同时对它发动围攻,只要里面的人不出来就不可能出事。”
沈青见到眼前这个山洞脸色不禁有些变化,思忖片刻,在妖夏身上打下连心咒下了车,。
“你应该不会忘记这里。”
沈青忘记哪里都不会忘记这个山洞,六年前她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妖夏母亲,受她所托开始照顾妖夏。只不过沧海桑田这里与六年前相比已经少了很多东西,比如说那些堆积成山的棺材如今是一副也看不到。
方妙道:“狐人族多行不义,仇家满天下,不定期就要来一次全族规模的大迁徙以躲避黑衣教的追捕以及仇敌追杀。六年前的七月,狐人族迁徙到这个洞里和一堆尸体做起了邻居,大概是在月末她们成了尸体的一员,全族人死前都遭到剥皮,被残忍的杀害。时隔六年这件案子的真凶还是没有抓到。”
沈青怪异道:“这件案子不是十局在负责?”
方妙道:“现在是我负责。”
沈青想了想不觉笑了,调侃道:“一目族和狐人族的事情虽然没有义鬼族那么有名,但两边的仇恨只多不少,现今你来接手这件案子,到底是想抓到凶手把他绳之以法,还是想找到他亲自登门拜谢?”
方妙阴冷道:“从私心上我倒是真想谢谢他……”
“你要我帮忙你调查这个案子?”沈青叹了口气道:“我如今的身份有多敏感你不是不知道,带着一个圣狐血的族裔每天就如履薄冰,如果再牵扯进狐人族的灭族惨案,你让妖夏怎么办?知道的太多对她有害无利。”
方妙冷哼道:“你今天护她周全明天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狐人族的血究竟是见利忘义、恩将仇报的血。”
沈青皱眉,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躁怒的心。
方妙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伸出手将挡住沈青双眼的鬓发捋到她耳后,语调有了几分暖意:“农夫救蛇的故事你应该听过.现在的妖夏就是那条毒蛇,她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没有醒来,一旦有心人把灭族惨案说给她听加以利用和挑拨,她就是那条能咬死人的毒蛇。你如果真想护她,就帮我查清案件将真凶绳之以法。”
“我明白了。”沈青抓住方妙在自己脸上留恋不去的手,半强迫的让它离开自己,临去之前,方妙的指腹在沈青嘴角擦了一把。
方妙道:“六年前狐人族的灭族惨案一共死了一百六十六个人,其中包括十五个圣狐族裔,五十七个绿本以上的道行精深者,行凶地点和抛尸地点在一处,都是在这个山洞,不过它们被剥下来的皮直至今天还没有找到。验尸的结果显示他们是在死前被封进棺材里,最后因为窒息和失血过多死亡。杀她们的人至少有白本以上的道行。经过十局这些年的排查,凶手锁定在以下四人:魔毒散人萧非仙、吸血僵尸谢先生、不周丹王卫不清还有你师父吞尸鬼仙。”
沈青冷笑道:“按照你的说法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是一起仇杀,否则凶手怎么会这么残忍,活剥了人家的皮还不够,非得把他们一个个塞进棺材里,让他们死前流尽鲜血窒息而亡才甘心.魔毒散人、吸血僵尸、不周丹王这些人和狐人族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简直在说凶手除了身为义鬼族遗孤的我师父外别无他人了。”
方妙道:“那倒不一定,狐人族被灭族发生在七月末甚至是更早,从九月初你意外闯入为止,她们全族人的尸体一直被储存在这里至少一个多月。凶手既然有那么高的道行,为什么不把尸体全处理掉毁尸灭迹,而要留着它们冒着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的危险?而且有别于一般凶杀现场遍地狼藉的惨状,现场被处理的相当干净,这些尸体每人都分到了一副棺材,甚至被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洞里。你不觉得这些情况很奇怪吗?”
沈青道:“怪,实在是太怪了。”
方妙道:“唯一的解释是凶手留着这些尸体还有用。”
方妙道:“狐人族是上古狐神玉精与凡人女子用秘法禁术诞下的后代,她们的皮可以作辟火衣,她们的血肉对人对妖来说都是大补,她们毒火不侵的体质更是历来许多人争相研究的对象。”
沈青忽然像是感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可怕的表情,转身奔出洞外窜上马车.她跑得可真快,连方妙也无法跟上她的动作,几乎眨眨眼的时间沈青已经在马车上。
“怎么了?”方妙发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马在安静的吃着草,车停在原位没有移动过,但马已经不是那匹马,车也不再是那辆车了。
沈青扯扯嘴角无奈道:“你我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防范的像铜墙铁壁,谁知道人家给你来个偷天换日,干脆整驾马车都给你搬走。
方妙道:“普天之下有本事从我一目鹰眼皮子底下搬东西的人已经不多。”
沈青道:“除了你自己和天网蛛仙,那个总是在干坏事的好人勉强算一个。”
方妙道:“不立即去追吗?”
沈青道:“来不及了,我下在妖夏身上的连心咒已经被郝仁拔掉,她们现在怕是已经到了那位想请她吃饭的大人那里。”
方妙道:“不追了吗?”
沈青反问:“为什么要追?”又道:“有你一目鹰方妙大人在这里,待会儿只需你往那里一站,还怕他不乖乖交人?”
方妙问:“你知道妖夏被带去了哪里?”
沈青道:“郝仁告诉我的。”
沈青不是没想过她们想救出妖夏可能会遇到的种种阻挠,就是没想到她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挠,还在门口受到了贵宾级的礼遇,被他们用步辇抬进主人招待贵人的大厅。主人坐的正座位置是空的,旁边站着笑得比迎客小姐还要甜美的郝仁。
方妙冷着脸道:“看你笑得似乎早知道我们会来。”
郝仁抱以异常甜美的一笑,道:“不是似乎是确定。”
沈青道:“我来接妖夏。”
郝仁问:“你们怎么能找到这里?”
沈青道:“很简单,你身上穿的这件新衣明显是万蝠山庄所出流云罗,普天之下只有三件,恰好三件都被碧州第一富贾云六娘买走,我想不到是她都不行。”
郝仁点点头,不无叹服道:“万蝠山庄只出了三件的流云罗和秀衣坊仿的满大街都是的水罗袖那么像,连专司制衣的老师傅都会搞错,亏你能一眼分出来。”
沈青再次重复道:“我来接妖夏,她在哪里?”
只听“碰”地一声响,一名清瘦颀长,看起来颇有些年纪的老婆婆面有怒色道:“你家主人早早请我们过来为何迟迟不出现?”
沈青的问题被打断,郝仁先回答了老婆婆的问题:“十分抱歉卫谷主,云老板她临时有事恐怕来不了。另外云老板只是我的雇主,不是我的主人,这点请卫谷主切记切记。”
卫不清冷笑讽刺道:“堂堂铁真上人的女儿,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那唯利是图的狗腿,哪儿有钱就往哪儿钻,真不知你母亲见到了会作何感想。”
郝仁脸上不见丝毫怒色,似乎卫不清方才是夸奖了她一通,却是冷飕飕道:“我是什么人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卫姨妈最清楚不过。”又别有深意喃喃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卫不清身旁某锦衣庄重的女子道:“哦,那郝姑娘的意思是自己是不能得罪的小人?”
郝仁笑容可掬点点头,道:“我是小人中可以得罪的君子。我的意思是告诫自己不要去得罪那些君子中不能得罪的小人。”
有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又娇又嫩倒是与郝仁有几分相似,只是笑声中比她多了一种妩媚勾魂,像是有一只手在悄悄撩拨你的心弦。
循声望去,便瞧见一个散发敞襟、狂态毕露的女子向这边敬酒道:“难得聪明一世的谢先生也有自取其辱的时候,难得、难得。”说罢,举杯畅饮好不痛快。大厅里加上主座,一共备了八张矮桌,这八桌之中唯有狂放女子这一席是吃得满桌狼藉。
方妙的视线依次打量过在场众人道:“魔毒散人、不周谷丹王、谢先生,加上我们和没来的云老板,剩下那一桌恐怕是为吞尸鬼仙准备。云老板这顿饭未免请的有些宽了。”
对上方妙探究的视线,郝仁笑得眯起了眼,这让她显得愈发纯净可爱:“多请客才能广交朋友,云老板只是想各位大人在此吃顿饭,顺道住上几天。”
方妙问:“住几天?”
郝仁道:“住到云老板觉得你们可以走了。”
“碰”又是一声,这次卫不清干脆把桌子都掀翻了。
郝仁道:“卫谷主是什么意思?”
卫不清怒目圆瞪道:“本座倒想问你们是什么意思?本座堂堂不周谷谷主、如今诸方仙岛岛主见了本座也要恭恭敬敬道上一句姨母,岂能让这些后孙小辈说软禁就软禁!”
谢先生慢悠悠道:“我等技不如人被郝姑娘‘请’来无话可说,但鄙人姑且不论,萧道长、卫谷主、方长使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尊贵人物,尊上若不能给个是非说法就把我们拘禁,就算她们的家人部属同意,黑衣教也不会同意。”
萧非仙咯咯笑道:“谢先生你怎能把自己忘了呢?谁不知你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交游广遍天下。名头报出去,别说三十六仙门,六岳神君听到也会礼让三分,天下谁不以与你交上朋友为荣?论起身份,怕是连一目鹰方长使大人在你面前都得垂首称小。”
谢先生做礼道:“萧道长折杀鄙人了,您是华阴神君的庶妹,灵幽元君是您的姑母,本身更是通异巫王最倚重的人,这份家世地位,鄙人怎么敢相比?”
话头由谢先生她们把持着,沈青自知轮不到她说话,一双黑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有没有机会溜出去找妖夏,却听有道酥软的女声言道:“哟,各位大人们别互相吹捧了,你们那些家底我云六娘岂会不清楚?”
如果光听声音,那说话人该是名极美的女子。美到什么地步呢?往前三百年往后三百年大概只有这么一个,连有美人宫之称,被认为汇聚了天下最顶级美女的赤木女子见到都要黯然失色。
沈青被这道声音吸引满怀好奇的抬头望去,差点看得眼珠子掉出来,当场晕过去。
她没有脸,更准确的说是在理论上应该长着眼睛的地方你看不到眼珠子眼睫毛这些东西的存在,在应该有鼻子有嘴巴的地方你只能看见两个孔和一条缝。
受惊过度的沈青忍不住无礼的想:没有脸没关系,但姐姐你不戴面具就这么出来吓人实在太不厚道,你知不知道很多人像我胆子很小根本经不起你这么吓。
“云老板别来无恙,我们来领那个被你们接走的小姑娘”代替惊魂未定的沈青,方妙说道。
“一目鹰大人不必着急,她和内人聊得很好。”和云六娘令人心旷神怡的娇软声音格格不入的是云六娘气派大得像女王,似乎厅下这些家世地位说出来吓死人的大人物都是她手中任凭摆布的棋子,她要她们生就生,要她们死就死。
云六娘进来并未对对她们有任何寒暄客套,自顾在主座坐下,一时间满厅侧目,卫不清脸有愠色似乎随时要再次发作,就连看起来狂傲不羁的萧非仙眼里也透露出不算友善的寒光。
不同于郝仁的遮遮掩掩,云六娘开门见山道:“小女子把各位大人叫到这里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谁是当年杀害狐人族一百多条人命的凶手。”
云六娘说到这里顿了顿,她没有眼睛此时却像长了一双眼睛似地“视线”依次在萧非仙、卫不清、谢先生这些人身上掠过。
方妙沉下脸,视线紧抓云六娘道:“这是黑衣教的事情,现在是我负责。”言下之意就是告诉云六娘你这是僭越,是狗抓耗子多管闲事。
云六娘的“视线”定格在方妙身上道:“狐人族作恶多端,但罪不至族灭,就算要处以极刑,全族无分老幼,那多条人命说杀就杀那已经不是处刑,而是屠杀。按照教法凶手该被处死。”
卫不清嘲讽道:“云老板可真是圣母在世慈悲心肠,狐人族被灭族天下人不知多少在拍手称快,你却要替她们伸冤昭雪,这份侠肝义胆、悲天悯人的胸怀实在令本座佩服。就不知义鬼族的遗孤还有其他千千万万受过狐人族之害的人会怎么想。”
云六娘哼了声似乎在嗤笑,说道:“那小女子就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放下说些实在的。相信以各位的通天本领已经收到消息当年杀害狐人族的凶手已经锁定在各位之间,小女子即是受命从各位中查出真凶。”
卫不清道:“笑话,方才一目鹰已经说了这件事是她在负责,怎么又变成了你来查?”
谢先生道:“鄙人也有些好奇,素知贵教以法治天下,就算我等有嫌疑,云老板无凭无据拘我等前来,还要软禁我等恐怕于法不合。”
云六娘道:“谢先生说笑,小女子只是久仰各位大人名声,请你们过来吃顿饭,顺便请你们多住几天,再顺便查查到底谁是杀害狐人全族的真凶而已,怎么就成了拘捕和软禁呢?”
卫不清道:“你强迫我们留在这里,不让我们离开这还不是软禁?”
云六娘随意道:“卫谷主大可以走。”
卫不清哼了声,袖袍一甩抬腿便走,哪想一步未出,郝仁手持玉尺笑容甜美的挡在卫不清身前。卫不清瞪了郝仁一眼,怒气冲冲道:“云老板这就是你的意思?”
云六娘道:“请随意。”
卫不清道:“你家的狗挡着本座的路了。”
郝仁笑道:“我已跟卫谷主说过多次了,云老板只是我的雇主,不是我的主人。另外让你走的是她,不让你走的是我。至于你走不走得了取决于我乐不乐意放行,跟云老板没有丝毫关系。”
卫不清顿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险些气晕过去。萧非仙大笑不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道:“你们简直无赖!”
谢先生平静的问道:“请问云老板要留我们住多久?”
云六娘道:“这取决于凶手什么时候认罪。”又道:“一目鹰大人,你身边那位朋友到哪儿去了?”
在场几个有眼睛的人经云六娘一提这才发现整间大厅少了一个人,和方妙一道进来的沈青不知消失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