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ezyh 于 2015-3-28 09:23 编辑

2.加贺和赤城

房东小姐最近接到了一通朋友的电话。原来友人最近买了猫，想问问住在猫镇的房东小姐，养猫都需要什么。房东小姐第一反应是我又不养猫，猫养我。就像蚂蚁跟蚜虫那样，人类在猫镇是被饲牧的一方。友人说你别闹。正经的。一直很正经的房东小姐稍微困惑了一下，还是认真思考了片刻，简明扼要的概括了中心思想。猫最需要的，找个伴吧。友人有点不相信。“猫不是对孤独还挺适应的动物吗？不在发情期，找伴有必要吗？你那猫都成天一公一母抱团儿？”“……不。都是俩母的抱团。”你驴我呢。友人大怒，咔一下切了线。

莫名其妙就被挂了电话的房东小姐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一脸无辜。没错啊，这成天见着的猫不都是一对对一双双的，像那大井和北上，铃谷和熊野，夕张和五月雨……哦对，还有赤城和加贺。怎么能忘了这俩呢。

猫镇的猫单论长相，没有不讨喜的。这点在街上随意走走，就能很深刻的体会。但加贺老师就算在这之中，也能说毫不逊色。猫这种生物受了它圆滚滚毛乎乎外形的天赐，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有人觉得可爱。但同时也受这外貌所限，要说好看，无非就几种。要么呆，要么怡然；要么美，要么神秘。但加贺老师挺罕见的。她身上有种英气。加贺老师是只自带眼线的灰猫。她眼上点着两簇黑毛，把瞳仁吊了起来，看上去不像是家猫，倒像是什么近亲的大型凶兽。再加上背纹是深而密的黑色，奶白色的柔软肚子也没能中和这一身子凛凛之气，真真是不怒自威。她要是往背后一蹲，没做亏心事的人心里也会生出几分心虚。

房东小姐出校园这么多年，被加贺老师往背后一杵盯着画稿时，还愣是觉出了几分班导查课的惊心。

如果只是长相气质，倒也还好。可加贺老师平时行事作风，也给人干净利落之感——要知道，一只猫能被人这样形容，可是了不得。加贺老师不论吃食，玩耍，散步，小寐，都从容不迫，安安静静，有大家之风。不像白天的金刚家，整个乱得能把房顶掀开，更不像晚上的川内家，能把屋顶轰飞到别人家顶上。

她更是罕见的走路会好好把爪子收起来，尾巴抬上去的猫。这在外人看来或许很不可思议，猫不都是这样的吗？可要是你到猫镇来住上两天，就绝对不会这么认为。如果你也像房东小姐一样撰稿到深夜，手脚冰凉灵感干涸，喝了十几杯咖啡快要可卡因中毒还是困得要死，屋顶上却不断传来一大群老鼠拖着拖把赶集一样呼啦呼啦的声音，你就会对猫这个物种产生崭新的认识。无怪乎镇民都尊称她一声老师。

加贺跟周边的猫关系也都是不错，时常能看见她跟不同的猫一块儿溜达，不像某些猫一样极度排外，比如大井和北上，大井和北上还有大井和北上。北上不喜欢猫崽，大井不喜欢大部分猫。这一合计交友圈实在有限，她们却也自得其乐。

不过就像不喜与猫交往的北上有时也会逗弄逗弄阿武隈，惹得人家喵喵叫着满院子追着跑一样。也还是有个小家伙不太喜欢加贺，就是瑞鹤。说瑞鹤是小家伙，倒也不那么对。她堪堪刚成年，乳牙都没完全褪掉，就老是爱跟加贺比这比那。加贺老师全面发展，捉鱼爬树自是不在话下，瑞鹤自是十局九输。再加上加贺长着一张斜眼看人的得意脸，瑞鹤碰着加贺就老要炸毛。

呃，至少房东小姐是觉得这不是喜欢的体现。可邻居姐姐却砸吧砸吧的点着烟说，瑞鹤哪是不喜欢加贺，那只是情窦初开罢了。邻居在那自个感叹着年轻真好云云，房东小姐不喜烟味，被呛得连连咳嗽，心道这猫哪有那么多曲曲肠子的小九九。

瑞鹤和她姐姐翔鹤的故事暂且按下不表。从这里就能看出加贺老师是一只多么完美的猫，只要瞥见她灰底黑环的长尾巴搁墙头外一晃，就能治愈大家被不靠谱的人来疯猫小姐们骚扰着的痛并快乐着的每一天，简直是猫镇每个人心目中的理想宠物。如果没有赤城的话。

赤城不是猫镇的猫，在猫镇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猫与人相同，各自有偏好的脾性。有些喜阳有些喜阴，有些喜潮有些喜干，有些喜杂乱无章有些喜整洁大方，几乎都喜脾气好心肠软的房主。因此去每家拜访的猫并不会都相同。但每家绝对都招待过赤城。

赤城贪吃。哪里有食物，哪里就有这簇大白球。她是真不讲究，从普通猫粮到高级鹅肝罐头，只要有人家里填了吃的，转头就见这货搁旁边吃了起来。她吃相倒是不错。吃得快归快，不狼吞虎咽，斯斯文文的，也不跟别的猫抢，有猫过来还给腾个地儿。吃完以后，胡须跟下巴上的长毛都不会沾着沫星子，不仔细观察，真看不出吃过的痕迹。

这知书达理劲，房东小姐都不好意思指责她一猫吃光了十猫份的口粮，嘴里说着饿了吧饿了多吃点，默默的给她再填上一碗。

后来才知道这家伙住在海港那边，整天捞鱼吃着腻了，才来镇上打打牙祭。哪里是饿慌了，分明都是咬着零嘴儿嘎嘣脆啊。

多亏了赤城，猫镇人完全没有固定的喂猫时间。路过落地窗的时候往外瞅瞅，有三成几率会发现刚填的猫盆又空了，只能三步并作一步的去重新加口粮。但赤城似乎并不满足于席卷盆子里的食物。她有着一身长长的，洁白蓬松的猫毛，再加上又好吃，皮下比一般猫更多着两斤肉，迎着风过来，就是一团波动的猫球。这团儿白毛看着了人就蹬开四条小腿，忽悠悠蹭将过来，扒拉着腿，喉咙里媚叫着，就是想讨点吃食。

没点儿骨子气。房东小姐每次碰着她都一脸怒其不争，然后从口袋里掏点猫饼干骗了回家，抱膝上能摸一下午。这可不怪房东小姐耳根子软。这么说吧，提到赤城，大家的第一印象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的手感。赤城摸起来实在太舒服了，那种感觉是任何一种高级的人造物都无法取代的。人手放上去就像被吸住了似的，那柔软温暖的皮子手感，让人直摸乎摸乎停不下手，简直想把脸贴上去滚滚。赤城脾气又好，会主动挨近了，递耳朵，翻肚皮，敢情是享受得紧，要来个全方位按摩。摸得她舒服了，还会喵嗷嗷哼着，那舒服劲儿直透出来，听得人骨头酥。只要赤城来镇上，当天就一定有人迟到旷工。房东小姐听过一个坊间传言，说是有个海港底下驻军的有个提督有次也给赤城绊住腿了，竟一天没去上班，居然没被罚。原来来找他的上司也搁那一块玩猫呢。房东小姐当时听了居然分不出这段子真假，心想自己大概是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猫镇人了吧。

不过赤城挺懂礼的，光凭这点大家就讨厌不起来她的贪吃和传染性的懒惰。跟金刚川内几只就会搞破坏闹哄哄的惹事猫不同，她经常从家给猫镇人带点儿土产。有回房东小姐正打扫院子，一扭头看见一块形状奇异的湿哒哒白块儿一路趟着水从大路上过来了，吓了她一跳。白块儿挨得近了，房东小姐才认出来，这不赤城吗。赤城身上的毛都被海水浸得透了，毛吸了盐，风一吹结起块来，就这么炸成奇怪的造型。她见着房东小姐，往下一蹲，喵喵叫了两声。房东小姐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洗洗什么的，就见赤城啪啦啦把毛一甩，好家伙，一大堆手掌长的小银鱼啪叽啪叽从里头掉了出来，搁马路上通通跳，地上瞬间热闹的好像进了海鲜市场。房东小姐顾不得擦擦脸上被甩的水，立马就地蹲了拿布包抄小鱼抄得热火朝天，生怕给晒死了浪费赤城的一番美意。送礼造成混乱的赤城却浑然不觉，在那边开心的跳着喵喵叫了两声，欢快的跑走了。真想知道她是怎么掌握随身携带活鱼这种高级的技巧。鱼都给房东小姐稍微切吧切吧做了猫饭。事后她听着院子那头猫们欢快的吃鱼抢鱼闹成一片，自己在房子后头吭哧吭哧的洗包。布包进了鱼腥，怎么洗也洗不掉。房东小姐不禁就自己这么拼到底图个啥一问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就个人而言，房东小姐相当喜欢赤城。可处的时间久了，总是有点疑问。赤城从不进没放猫粮的人家里，也从不扒没带食物的人的裤腿，但凡出手，无往而不利。明明不住在镇上，这如同巡航导弹一般的精确制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房东小姐放猫粮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她挑了个下午两三点，猫都在午睡的时候把罐头倒进饭盆，回身藏在窗帘的阴影里头观察。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她就瞥见灰底黑环的尾巴在墙头一闪。很快，一个醒目的白毛团就矫健的翻过了篱笆。不是吧。房东小姐心下不敢信，过了两个点又试了一次。这回更直接，加贺老师一脸正气的领着舔嘴角的赤城就进了院门。

房东小姐一下就觉着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敢情加贺老师天天在镇子里转悠，并不是在巡逻治愈镇民，而是在给赤城当狗腿子啊。

加贺老师正直清廉桀骜不俗的形象倒塌以后，房东小姐细细回想了一遍，果然加贺老师对赤城的态度是与对其他猫有着不同。赤城吃饱了饭，并不会马上离开。她似乎挺中意房东小姐摆在院子角落的旧沙发面，总趴在那上边打个小盹。每当这时候，加贺老师总是远远地在屋角来回踱步，一副想凑近又不敢的样子。赤城半睡半醒的，可能是嗅着了加贺的味道，用爪子洗洗脸，抬眼喵喵叫着，唤加贺过去。加贺这种时候，总是显得过分的优柔寡断，全然没了跟别人相处时干净利落的动作，两蹿的路来来回回进了又退。赤城也不墨迹。从垫子上起来，凑将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拱着加贺上垫子，大爪子一挥把加贺抱了个牢就开始睡。加贺老师被赤城抱着，整个猫都僵了，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尾巴尖儿，被推上去时是怎么个角度杵着，去写了篇报告回来一看，还真就是那么个角度杵着，高度都不带变一变的。房东小姐总是想，被压着了也不带这样的吧，跟被点了穴似的。一开始房东小姐不认识几只猫，还以为赤城很凶呢，后来知道她是这么好的一猫，就对加贺对赤城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

当赤城睡熟了之后，加贺有时会犹豫着伸出舌头，轻轻的帮赤城舔头颈的毛，动作极轻极柔，像是怕把赤城给吵醒了。奇怪的是加贺乐着帮赤城舔毛，却不太乐意接受赤城的回报。每次赤城想给她舔舔，她总是一窜躲出去老远，呜呜叫着绕回来蹭赤城。可这一来二去的多了，总有那么两次给逮着的。有天房东小姐写着草案，抬眼又看见她俩吃完了趴那睡。加贺舔着舔着，不知怎么赤城就醒了。赤城是只好猫，受了恩就要回报。她就也伸出舌头，去舔加贺的脸。加贺理所当然的低吼着，挣扎着要躲。她躲的这么卖力，赤城反倒玩性起来了，两只前爪往加贺两边一按就坐在了加贺的腰上，没头没脸的冲加贺脑袋一通乱舔。也不知是舔到哪了。加贺突然猛的一跳，把赤城给掀了个跟头。她从后颈到尾尖的毛一溜全炸了起来，看着跟个松鼠似的。这大号松鼠没了禁锢，头也没回飞也似的跑了。赤城被掀了个底朝天，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眨巴着眼睛一脸莫名。房东小姐跟她是一般的莫名其妙。

经历了这事，房东小姐还以为她俩吵架了。可改天下了雪，天冷。房东小姐去院子里给猫们点暖炉，就看见赤城摊成个白面饼睡在廊上。房东小姐一面心里头嘀咕着几天不见，咋胖了这么多，一面惯例的伸手去摸。谁知一划拉下巴，底下就传来低低的吼声。房东小姐一惊，差点从廊上摔下去。底下亮着一对暗金色的眼睛。赤城抬了个头，房东小姐就看着底下加贺不开心的抖了抖黑尖的灰耳朵。房东小姐抽出手来的时候无意间碰到加贺的耳尖，热度比赤城的体温还高，里面有这么暖和吗？房东小姐有点儿羡慕加贺。

年关的时候，镇上兽医学生时代的朋友来看望他，正巧见着了赤城在那儿骗吃骗喝。朋友是宠物店的老板，有看猫的眼光。他对赤城是大加赞赏，认为赤城假以修饰，绝对能惊艳四方，就跟镇子里借了赤城带回去调养。

过了小半个月，一天房东小姐正在给猫们添猫饲料，突然就见吃着食的加贺耳朵一抖，嗖的冲了出去。房东小姐跟出去一看，加贺整个人木在了大路中间，一只白猫喵喵叫着，亲昵地往她身上蹭。房东小姐一开始还以为是翔鹤呢。可定睛一看，觉出了不对。它比翔鹤还小只一点，毛蓬蓬松松的，在雪地里有着亮晶晶的银光。那猫注意到了房东小姐，眼角弯弯的笑了一下，喵的一声。房东小姐一下就炸了。这莫不是赤城？

真的是赤城。一周多一点的时间，赤城就瘦下来了。减掉肥膘之后，赤城的前臂和颈部被藏住的精肉勾勒出纤细的线条，踮起步子来落落大方，身形曲线优美得就像艺术品。跟加贺老师一左一右坐着，真真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猫镇的大家都开心不已，决定以后要限制赤城的饮食，帮助赤城保持好身材。房东小姐也在其中之列，她还高兴地拍了照片，fo上部落格炫耀了一圈。

可在一群惊喜的猫朋友，和一群不知为何也跟着惊喜起来的人类中间，加贺老师在一开始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就显得没那么开心。房东小姐并没有留意。直到有一天晚上，房东小姐在电脑前排着版，隐隐老听见有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她奇怪的出去查看，就发现从厨房到院门，地上零零落落撒了一路小颗粒。捡起来一看，原来是猫粮块。房东小姐推开院门。就看见昏暗的路灯下边，加贺拽着一袋沉甸甸的猫粮拼命往房屋的阴影里拖。赤城蹲在那里，头还埋在一袋特大号的猫粮袋子里边，就露了个大尾巴，吃得吭哧吭哧的。加贺老师拖到了地方，还是那么一副正经脸蹲坐下来，就看着赤城吃。

房东小姐突然就醒了。自己这都做的什么混账事。那之后房东小姐便不再限制赤城的饮食。奇怪的是，那之后不久，镇子里的大家也似乎忘记了约好的帮助赤城保持身材计划，不再从赤城嘴下把盆子拿走。赤城很快又像吹气球一样胖了起来。

这事中加贺老师表现出的情谊让房东小姐觉得自己被上了一课。

转天她上网刷亚马逊时，看到了喜欢的零食牌子正在大减价。肉干和薯条耶。寻思着加贺老师的教诲，房东小姐觉得自己不能被人类低俗的价值观所束缚，就开开心心拍了一大堆下来，吃了个痛快。吃了一周多，一天房东小姐又开开心心的在院子里给草皮浇水呢，邻居姐姐从外头回家，见到房东小姐，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嗯？你最近是不是胖了？”房东小姐当时就定住了。邻居姐姐挥手招呼她过去。她同手同脚的刚凑上去，脸颊下边就没防备的被掐了一大把。“下巴都收进去了。新陈代谢不好？”

房东小姐冷静的表示不，只是最近赶工作三班颠倒有点忙吃得不规律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很快就能回去的。邻居姐姐说注意身体啊。房东小姐礼貌的说谢谢关心，两人在院子里道别。然后她回头就把剩下的肉干剪碎拌了拌了喂赤城。

赤城吧唧吧唧吃得香的不行，房东小姐一脸深仇大恨的坐在旁边盯着她吃。“死猫。”啊呜啊呜。“你命怎么就那么好啊。”吃着正欢的赤城不走心的扫了她一眼，回答道：“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