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十）

（七）

师父这伤是是多年隐患，重及肺腑，时不时便会发作一次。这次复发势急，我来找你，其实不光只为这几贴药。

你要我去为你师父施针？

燕绥低下眼，神情在昏暗的药庐里恍惚迷离，让穆清看她不清。

“你可知我与燕星渊源？”

燕绥半晌未应，再开口时深深吸了气，“求你”两字，哀绝铿锵。

（八）

求你。

求你，别走。

多年前，在我还是个少女的时候，也曾这般对一个青年哀求。那时的他只是回我一个眼神，一句“抱歉”，连珍重都未曾提及。

绝情如斯，一个回眸都未曾留下。

六岁那年，我与十三岁的你相逢于敌军的阵营，你拼上性命也要将我背出杀喊震天的敌营。你还在少年的时候便已然是我的英雄。你救我一命，从那日之后我们便相伴相依。为了你，我求随军的医师教我医术，只为了能在你受伤的时候亲手替你敷药疗伤。

那时你在酒劲麻醉之下笑着看我，对我说，将来有一日，若你能还这世间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便要娶我做夫人，让我一世与你相伴相护。

为了这个承诺，我入花谷，学医理，为医者。

可惜啊，只不过相离一载，便连你娶亲的消息都要从别的师姐妹口中听及。

可惜啊，我这么努力，却最终也未能让你兑现那个承诺。

可惜啊，战乱结束了，海晏河清了，天下太平了，那承诺，你大概也忘了。

（九）

燕星之于穆清，最后的记忆只是鲜衣怒马胸戴红花，去迎娶另一个女人的模样；是和她看了数年，他身披玄甲头戴狼冠天差地别的模样。

（十）

最后穆清还是跟着燕绥去了。

她以为早已是名扬天下的燕星将军的宅邸会在都城某处，但燕绥却一路将她引至昆仑小遥峰。

“师父。”燕绥收了嬉笑，在屋前拱手作揖。穆清提着箱子，站在她身后看她将衣衫抚平，发带束紧。

她果真是燕星的弟子，就连拱手的动作和行礼的模样，都和他毫无二致。

“小七？”

“是，师父。”

“进来罢。”

燕绥一推开门，暖炉的气味温度便扑上了穆清的脸，落在她眉尾额际的碎雪随之融化。燕绥进了门回头看她，顺手便替她擦去了那不易察觉的一滴水。

穆清愣了一下，朝她看去的时候，正好瞧见她扶着门冲她微笑。“进来罢。”燕绥轻声朝她道。

“谁来了？”屋里，男子的声音已经有些陌生。穆清踏进屋里，便看到燕星身裹披风在榻上打坐的模样。

穆清看着他，他那模样，比起七年前已经大大变了个人。曾经不甚明显的唇须如今已经浓密好看，俊朗五官也有些显出岁月痕迹，当年那头凌乱的短发也已经变长束起，卸去盔甲的他一身黑色锦衣，身体比起印象里的好像要更加健硕了一些。唯一没变的，也是穆清最喜欢的，那双如泉如星的黑眸，那对英武不凡的剑眉。

燕星愣在了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于是穆清便知道了此事大约是燕绥一人的主意。

“师父，是我去万花请的穆神医。”燕绥对燕星抱拳道：“她能救你。”

燕星的嘴巴动了动，眼神从穆清身上移到燕绥身上。他拧起眉头，穆清再了解不过那个神情——他要发怒了。

但是燕绥显然快他一步：“听我一劝，师父。莫再像师娘师弟那般白白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