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落入

陈欣试了一次高中的校服，穿上去照照镜子立刻又脱掉了。难以吐槽校服的红白配色。陈欣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校服一看就知道它是校服，即便是从来没见过的款式。

小学初中的校服几乎没什么人穿，老师也只管你有没有去指定地点买，而不管你穿不穿。现在穿上校服倒有了正式的学习气氛。

高中不再是小初那个骑个自行车就能到的地方了，也不可以随去随回。吃，住，行，都与学校融为一体。你只需专注学习便可。

但首先，陈欣要拖上一个满满的行李箱，一只塞满杂物的书包，还有一床行李箱容不下的被子。一想到要带着这些必须的累赘一起去高中，陈欣就感到头痛。很想有瞬间移动什么的方便能力来帮忙。

陈欣打电话询问黎子的行李状况，听起来也好不到那里去。黎子却没有那么烦恼，她爸爸的车帮上了大忙。

“啊，真好呢！我家只辆小小的自行车，平时拖两个人都够呛了。”陈欣十分羡慕地说道。

电话另一端的黎子欲言又止，陷入沉思。她详细询问了陈欣的行李，想象和自己的行李堆在一起会占用多少空间。

“要不一起去吧？我和爸爸商量一下，坐我爸的车。”黎子提议。

“欸！可以么？”陈欣欣喜万分。

“我也不清楚，先问问看……”

陈欣翻滚在床，兴奋地呜呜道。

“怎么了？”声音经过电流的处理，传到黎子的耳朵里变成了令人担忧的怪叫声。

“想……你了”陈欣无意识地小声呢喃，细碎的话语钻入黎子的耳朵，痒痒的。

“……”黎子不自在地换个姿势，抓紧了被子，脸颊上的热气蒸发到手机的屏幕。“……这是类似于愿望之类的？”

“愿望？”陈欣不解地重复。

“我可以帮你实现个愿望……作为你考上的县高的奖励。”

陈欣乐了。但她没有意识到黎子说出这句话时蒙在被子里是有多害羞。这个愿望作用的范围比陈欣想象的要大，隐秘着陈欣尚未接触过的心情。

“奖励什么的，考上县高就谢天谢地了。扩建后的扩招真的是太棒了！”陈欣开始不适宜地跑偏话题，她想再次强调自己考上县高究竟有多幸运，简直和中千万彩票一样。

“果然还是不想和黎子分开呢！”陈欣感慨道，好像真的得到了比千万彩票更重要的东西。

又来了……陈欣总是会说出这些让人羞赧的话语，而本人又毫无知觉。黎子一想到就来气，气到浑身发颤的那种，很想穿过电话暴揍陈欣一顿。但她现在只能独自闷下去。

电话粥结束后，黎子拿着床边的小熊出气，一直捶捶捶捶……陈欣则和身边的小熊和谐友好地一同入睡。

黎子倍感头痛，她要和爸爸进行一次谈判。一般有什么事黎子都是与妈妈沟通，或者由妈妈担任电话的接线员，然后转接给爸爸。父女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难言。

当黎子向爸爸提出去学校的当天要载一名同学的时候，她盯着爸爸眼睛，黎子才发现自己对爸爸的眼睛没有太大的印象，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淡浑的玻璃弹珠。

黎子爸爸反应了几秒钟，出于黎子意料，爸爸直接答应了。

黎子愣了一下，她还没开始解释为什么，以及那名同学的基本情况呢。谈判就这样简单的成功了？黎子只好压缩了同学的介绍环节，草草收场。说到是女同学的时候，爸爸似乎暗自松了口气。不管怎样，他同意了就好。

黎子回到房间，告诉了陈欣这个好消息。陈欣要黎子替她谢谢伯父，黎子不肯。

“有诚意的话，就自己来登门谢礼。”黎子半开玩笑地说道。

去学校的当天，陈欣真的带了礼物来谢礼，还带着自己的老爹一起。黎子开门看见陈欣手中那袋富士水晶和满脸和蔼的陈欣爸爸时，有种对方是来相亲的感觉。

陈欣爸爸很不放心，女儿所说的那位可以送她到县高的同学，他坚持要见一面才同意陈欣跟着同走。而且又是通过手机而约定好的口头条约，在他看来手机上传递的电子信息虚无而缥缈，难以信服。

黎子爸爸出来应酬，双方客套了一套又一套。陈欣觉得所有的大人见了面都一样。黎子却看出了陈欣爸爸脸上的担忧没那么重了。

话题在大人之间跑来跑去，最后终于回到两个孩子身上，以你们到了学校要相互照顾这种话收场。

陈欣和黎子坐在后座，车启动了。陈欣向爸爸招手告别，鼻子酸酸的，有那么一点伤感。现在，一周只能回来一次。等升上高二高三，家庭团聚的时间还会减少。陈欣突然感到身上有股名为成长的重任压上。才高一刚开学呢，陈欣以时间尚早的借口安慰到自己，本来也是需要时间的事情。

后座十分宽敞，黎子半躺下也不会挨到陈欣，但她故意枕上陈欣的膝。陈欣就可没那么自在了，车内不熟悉的封闭空间带来的拘束感十分强烈，眼睛一瞟都感到别扭无比。陈欣无事可做地玩弄起衣角。

“她睡了吗？”黎子爸爸突然向陈欣搭话。

“好像睡着了。”陈欣观察了一会儿怀中的黎子，有所保留地得出结论。

“黎子好像很黏你呢？那个，我经常看到你们俩一起去学校。”

“因为顺路，就一起上学了。黎子在学习上有帮我很多忙。我之所以能考上县高，也要感谢她呢。”陈欣尽量扯多点话，避免落下双方都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局面。但陈欣不太清楚和正在驾驶的司机交谈是否正确。

“好！不要被学校里乌烟瘴气的环境熏昏，你们这样的关系才让人放心。”

“……”陈欣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还好黎子爸爸自话自说了起来，对眼下女儿的好友卸下了防备，吐露出从未有人倾听过的父亲的烦恼。

“黎子她……”黎子爸爸压低了声音，怕惊醒睡着的女儿。

每名爸爸都是一名调皮小男孩成长而来的，黎子爸爸也不另外。他当然很清楚怎么教育男孩，说教大多无用的话，只好封顶打骂上限。女孩呢？冰雪聪明，神神秘秘的，完全不能知道她在想什么。黎子爸爸遇到的，犹如专业不对口的世纪难题。

当黎子爸爸问陈欣平时怎么和她爸爸相处的，以及一些小细节的时候，陈欣感觉黎子爸爸实在很可爱。

“无论如何我都相信黎子的判断，她很坚强也很慎重。但有时还是希望她不要冲过头了……”

陈欣默默地听着，怀中的黎子轻轻动了一下脑袋。她伸出五指，指尖穿过黎子的发隙。突然间，一股天然的力量传遍她的全身。——自己必须成长起来，以便能守护还在怀中熟睡的她。

陈欣闷闷不乐地回到临时安放行李的据点。宿舍的分配果然如黎子所料是按姓氏首字母排序的。黎子不知道她失落个什么劲，明明前提条件的班级都不在一起，还痴心想着能在一个宿舍。

放好行李之后，两人又出了校门购买生活必须品。黎子很仔细地在挑选，从价格、质量、外观等方面很综合地进行考虑。陈欣漫无目的地跟在黎子后面一起捡。最后，陈欣几乎买了一套和黎子一模一样的洗漱装备。

今天只是住宿生的返校整理日，还没正式开学，校门可以随意进出。陈欣硬要拉着黎子到街上去吃晚饭，“都高中生了好好庆祝一下嘛！”

黎子看了一眼食堂令人黯淡的菜色，便随着陈欣去了。

陈欣找到一家清真的拉面店，与黎子面对面坐着。陈欣捧起菜单装模作样地问黎子要不要来点酒。黎子指了指菜单上的清真标志，陈欣却递过菜单，点了点菜单上的啤酒那栏。

“一点也不清真。”黎子对着这份菜单鄙夷地摇摇头。

陈欣还真点了一份啤酒，罐装的，避免过多的浪费。两人分着喝，最后竟然还剩下一半的量，两人不愿意再喝下去。如果啤酒能算是饮料的话，那应该是黎子喝过最难喝的饮料了。

黎子和陈欣走回学校时，陈欣掩面打了一个小饱嗝，踉跄了一下。

“醉了吗？”黎子下意识地扶住她。

“哈哈，那怎么可能！”陈欣笑道，黎子从她嘴里闻到一股酒味。黎子怀疑陈欣偷偷喝完了剩下的啤酒。

陈欣的脸色不是很好。下午整理宿舍时弄得大汗淋漓，有些轻微的中暑，拉面店里的空调又开的很低。结果，发起了低烧。

冲完凉后，陈欣就不行了。倒在床上，动弹不得。宿友都还在忙东忙西，没有注意到她，以为这是名喜欢早睡的宿友，便不做打扰。陈欣连起来刷个牙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就这样睡吧。陈欣正当要放弃的时候，她看见黎子穿着松散睡衣迎面走来，黎子的穿衣风格一直很保守，一条长大褂，像医生一样，长及膝盖，只露出细嫩的小腿。

黎子削好苹果后，进入宿舍前犹豫了一下，然后直径走向陈欣所在的房间。撞见了萎靡不振的陈欣。

黎子感觉眼下的情况很是熟悉，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要吃吗？”黎子坐在陈欣的床边，还好是在下铺。她捻起一只粉嫩的苹果片，诱惑性地在陈欣眼前晃来晃去。陈欣提不起胃口来，勉强地伸出手，想试着吃一片，却遭到黎子拒绝。

“你没洗手吧？我喂你。”黎子轻轻向陈欣口中送入，陈欣合上小唇时，黎子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柔软的下唇。

吃完一个，陈欣又啊啊地张开嘴。刚才明明还没有胃口的。黎子继续进行喂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黎子的食指在与苹果脱离时，又触碰到陈欣的上唇。

手指上残余着什么。黎子确实有这种感觉。柔软的记忆？还是苹果的湿度？当黎子给自己喂苹果的时候，手指却不会碰到嘴唇，好像是自己故意为之。

有什么东西在放大，止不住地放大，吸力不断地增加。黎子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的慌张与害怕，就像要落入未知的洞穴般。

剩下最后一个苹果时，陈欣撒娇地张开嘴。黎子再一次碰到她的嘴唇。

“我去洗一下刀。”黎子找到借口，离开陈欣的身边。

黎子轻轻地擦洗一遍水果刀，却洗了好几遍脸。

——指尖上的感觉仍在。不是附着在外的杂质，而是水流无法冲洗掉的东西。

黎子刷完牙，宿舍恰好就熄灯了。一切都进入尾声的夜晚，只需放轻松在睡眠中迎来明天。

“睡了吗？”黎子摸进陈欣的宿舍，脑子里某些地方非常混乱，另一些地方却异常清晰。陈欣没有任何反应，轻烧迫使她早早地入睡了。

黎子渐渐适应黑暗，她勉强能看清陈欣熟睡的脸庞。陈欣的鼻息和胸膛的起伏非常细微，黎子甚至很难察觉到。

“对不起……”黎子小声道歉。希望梦中的陈欣能够听到。

没有人注意到黎子想做什么，黑暗是完美的掩体。也没有人会往那方面去想，常识是天然的屏障。

还是落入了。未知的洞穴。

黎子轻吻了已步入梦乡的陈欣。碰到的那一瞬间，黎子还有些不相信，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脱离。黎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回到自己宿舍，爬上床，睡觉。

黎子也很惊讶，自己竟然如此平静。明明才做了很过分的事，现在却像是没有了任何烦恼。一丝罪恶感都没有。

黎子开始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她分析不出自己的动机，只是想那样做而已？单纯想接吻的欲望？还是抑制不住的想更进一步的心情？

高中还未正式开始的第一天，黎子就面临着不啻于学业的烦恼。一个人的烦恼。

重启一遍，将内存的垃圾一扫而空。陈欣醒来后，没有了任何的症状。可以完美地迎接开学第一天。黎子在一班，陈欣在十班。班数的相差可以说非常惊人了。陈欣惊喜地发现，虽然两个教室相隔一层，但却十分近，她只要下个楼就能找到一班。

早餐的时候，黎子一直心不在焉，剥了一颗鸡蛋差点把鸡蛋当成蛋壳扔了。陈欣不以为然，毕竟早晨的黎子一直都是如此迷糊。

开学典礼在大操场举行，一早的太阳就十分地狠毒。校领导们讲倒了几个学生后，终于肯收手放过学生了。

一个上午，在领书、发书中就过去了。陈欣随意翻了翻几本课本，密密麻麻如同蚂蚁爬的字体让她不禁暗自咂舌，深感压力重重。看着渐渐能没过肩膀的书堆，陈欣怀疑人的脑袋真的装得下这么多东西吗？

黎子望着自己堆积的摇摇欲坠的书楼，继续发呆……

可怕的抢饭时间到了。学长学姐都知道学校扩建并没有带上学生食堂玩。

食堂拥挤不堪，陈欣和黎子排了半个钟的队，才好好地打到一盘子饭菜。

“真是一粒一餐来之不易。”陈欣有些生气，刚才有很多人插队，他们只要看到认识的人就挂着令人讨厌的笑容往上凑。

黎子吃下一根芹菜，芹菜难以言述的味道顿时在嘴中散开。她稍稍缓过点神来。

陈欣还在指责插队这个不良的社会现象。看来，现在让她心情起伏最大的也就是那群插队的人了。虽然黎子也很讨厌那些插队的人，但现在那些占据了她思维中的很小一部分。

就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吧？

“……接过吻吗？”黎子吃掉自己盘子里的最后一根芹菜，莫名地上了瘾。

“问男朋友都没过的我？”陈欣歪歪头，奇怪地看着黎子，不明白黎子的意思。

“不吃芹菜？”黎子问道。陈欣盘子里的芹菜被堆成一堆，面面相觑地等待属于它们的命运降临。

陈欣摇摇头。

黎子开始从陈欣盘中挑选卖相不错的芹菜。在吃了两根后，黎子的芹菜瘾完全地消失，她估计近几个月内是不会碰芹菜了。

“介意初吻什么的吗？”

“嗯……应该不太在意。怎么了？”

“昨晚……你睡着后，我去了你的宿舍……亲了你……”

“啊……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