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宛小茵

第一次在小腿上见到它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一只巨型蚊子——如同蚊子中的哥斯拉！宛小茵甚至不敢伸手去拍死这只正在享用少女的新鲜血液的怪物。赶走它后，小茵感觉有些虚脱。强烈的心理作用让她觉得蚊子吸了会影响身体机能的血量。

乡下是这样的。小茵安慰自己。但她没有勇气说出习惯就好。

欢迎她的小动物还有一条绿色花纹的小蛇，在马路上匆匆地与她擦肩而过，幸好它对小茵没什么兴趣。

只在电视里看见过的怪物真的跑到现实了。

回到老家呆上几个星期，小茵就学乖了，不再穿可爱又性感的短裙、超短裤，不然虫子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你迷人的腿上留下亲吻痕迹。

也顺便安抚了一下外公的情绪。外公一直想不通外孙女的打扮，长衣盖住短裤，剩下一张少女的长腿，让他总是认为外孙女没有穿裤子还到处乱跑。

来到县城里还好一点。奇奇怪怪的生物会少很多，墙壁上也不会挂着一只手掌那么大的蜘蛛，让你时时刻刻警惕着它，虽然它大多时间都在那一动不动。

宛小茵是回来完成高中学业的。省外似乎不太欢迎外省人，所以只能回到本地来上高中。

小茵也终于体会到了早有耳闻的内地的恶魔教学制度。

高一上才开始，周六就开始补课了。小茵以前的同学们一直到高三前都是一个完整的周末。小茵茫茫地坚持下来一个学期，班上的同学也渐渐认熟，第二学期又面临分科……

小茵在文理之间纠结万分，两边的成绩都很均衡，妈妈也不干涉她选择。最后她选择由抛硬币来决定，规则还没想好她就抛起来了。硬币正面朝上，大大的数字1。小茵觉得数字代表着理科，很有道理，她说服了自己。就选了理科。

分科也意味着分班。

小茵在一张白纸上，画上学校的大门，然后添上爆炸的效果。第一学期的最后一天，她把这副作品留在了原班级的桌洞里。希望有人能受到启发，在看到那副画后。

离开学校后，小茵才想起那不是一张白纸，背面是试题，而且上面还有自己的名字。小茵想了想觉得无所谓，反正下学期不知道在哪个班级里，拿到这张纸的人不会认识宛小茵是谁。这段记忆就渐渐给封印上了。

寒假结束，分班结果出来了。小茵的班级并没有变，还是在原来的教室里上课。那张画的记忆立刻涌现出，如果不进行销毁，会被接下来几年的同班同学发现。

小茵加快了步伐，她要赶在有人坐到那个位置之前。但小茵并不慌忙，她算很早到校的那一批，现在估计教室里还没几个人。

的确。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空空荡荡的教室，甚至可以听到回音。但这么几个人，偏偏就有名女生坐在小茵以前的位置上，还正爬着睡觉。

小茵偷偷摸摸地坐女生右侧的座位。桌洞里已经塞满了书，看来女生是真心想在这定居。小茵猜测画应该被压在了最底下。

小茵只好一边收尾最后一点的寒假作业，一边等待女生睡醒。奇怪的执念冲上头，今天非拿到画不可，那本来也是自己的东西。

教室里开始堆人了，吵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碎杂。终于，一本厚重的字典掉到地上将一直死睡地的女生惊醒了。小茵清清了嗓子，将想好的说辞再快速地过了一遍脑子。不料，女生换了一个姿势继续一动不动了。

新学期欸！这家伙就是这样迎接的吗？小茵用力地给最后一道赏析题画上句号，不耐烦地合上作业。似乎是错觉，小茵总感觉哪里见过这家伙……

女生再次抬起头来时，预备铃刚好响起。她似乎凭着本能反应慢条斯理地梳理睡乱的头发，上课铃正式响起的时候，她正好完成梳理。小茵有些佩服她了。

第一节课是由班主任主持的班会，班级没变班主任也没变，小茵觉得自己完全不用听上个学期已经听过的废话。她干脆地拄起下巴，发起呆来。还是先等女生完全清醒了再说吧。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女生突然小声地与小茵搭话。

啊，是啊，所以能不能把你桌洞里的画还给我？

“呃呃……没什么印象。”小茵敷衍道，一心只在她的那副画上。

“……一起骑过自行车？”

陈欣试探地问道。厚长的校裤很影响她的判断。

宛小茵认真地打量陈欣，她有了点印象。记忆中好像是有一个骑车很稳很快的女孩。

结果，小茵在陈欣的笑声中好好地要回了自己的画。

“哟嚯！这没人吧？”宛小茵热情地拍拍陈欣的肩膀，坐到了一旁。

“同班同学。”陈欣向瞳孔正在放大的黎子解释。

“喔！早上，我在操场上见过你。”小茵兴奋地看着黎子。黎子不太明白她的说法，大概是指自己作为新学期动员大会的代表的事。

“你原来一直在和这么厉害的人吃午饭啊？”小茵惊讶地说道。

黎子笑着回应她的夸奖。

“因为小学就认识了。”陈欣含糊地带过两人的关系。

“欸——，真好呢！我刚转回来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认识。感觉被丢到了异世界一样。”小茵抱怨起以前的事。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谈着无关紧要的琐事。小茵用勺子很快就将盘中的饭菜干完了。小茵并不住宿，她要赶在午休之前回到家。

“和她很熟？”小茵走后，黎子开始讨论只有两人才能讨论的话题。

“班上的座位很近而已……还有以前碰到过她。”

“外遇呢。”黎子开玩笑地蹦出这个词，有意地观察陈欣的反应。

陈欣稳稳地端起汤碗，默默地喝上一口免费的紫菜蛋丝汤。味道很淡，白开水一样。

“现在连眼皮都不动一下，抗性越来越强了。”黎子感到无趣。她咬了一口作为调料的红辣椒，但是一点也不辣。

文理分科，班级重组。陈欣本来对文理都没什么兴趣，就跟着黎子选了理科，反正老师也推荐理科，但还是没能分到同一个班级里。

升上高中后，黎子就越来越厉害了，各种方面的。

晚饭时间，小茵找到藏在角落独自进食的陈欣。

“你的学霸青梅呢？”小茵底下身子向桌底看去，她难不成认为黎子会躲在桌下？

“在教室，她晚上只啃面包。”

“欸？这样啊，和我一样呢。”小茵坐到陈欣的对面，陈欣不知道她端着一盘炒饭说什么。

“我也只在教室里吃面包。教室里黄木桌椅很有面包店的感觉。”

小茵的思维总是很跳跃，也是个话痨，似乎是她那蹦蹦跳跳的性格导致的。陈欣和她在一起从来不会感到无聊。

“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

“差不多吧。”陈欣打了一碗冬瓜汤。尝了一口后，她感到十分欣慰，终于肯加盐。

“不恰当地形容一下，像是接过吻的那种关系。”小茵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陈欣慢慢地舔掉嘴唇边沾上的盐分。

“还真是……不恰当的形容……”

还有，这家伙的直觉也挺准的。

“她很喜欢你哟。”小茵挑出炒饭中的豌豆，堆在一边。小茵可没那么喜欢豌豆，她认为豌豆是炒饭食材中的败笔。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陈欣无语了。大多的直觉都包含在运气里面的吧？

“敌意。”小茵不小心吃到一颗隐藏得很好的小豌豆，逼得她集中了扫豌豆雷的注意力。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很可怕，我还以为会给咬。”小茵心有余悸地回忆道，不亚于害怕踩中豌豆地雷的害怕。“而原因应该就是和你太近乎了，弄得她不舒服。”

“你的意思是她吃醋咯？”

“对啦！”

小茵打出个漂亮的响指。小茵的口哨响指都很上手，陈欣很好奇她是去哪学的。

“我觉得她向你表白也不奇怪。”

陈欣难为情地干笑起来。“我们都是女生呢……”

“就应该拿一碗豆子堵住你的嘴。如果她向你表白，你的侧重难道是这个问题？而不是想着怎么去回应？”

小茵不断反问，激起许些怒意，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

“当然，前提只是一个假设。”小茵没趣地终止掉话题。陈欣有些抱歉，她只是想试探一下小茵的态度。没料到反应这么大。

小茵沉默不语，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来，心情纠葛万分。

陈欣不知道该缓解现在这个尴尬的气氛。两人乖乖地吃起饭来。

即便一边要注意着青豆的埋伏，小茵吃饭的速度还是很快。陈欣吃到八分饱后宣告晚餐的结束。

“一起回教室吗？”小茵询问道。晚饭不少人会选择去洗澡，小茵还不清楚陈欣是哪一派的。

陈欣有听过吃完饭后洗澡会消化不良的言论。最重要的是，她讨厌洗完澡后套上袜子还要穿上鞋子的感觉。穿一双拖鞋去上晚修又太没形象可言了。

“抱歉……”小茵顿了顿，欲言又止。

“我无缘无故发火了。有些原因在里面，要听听吗？”

陈欣轻轻点点头。小茵吸了一口气，好像要开始讲一个很长故事。

“操场上边散步边说吧。”

宛小茵遇到过一名比较特别的男生。你并不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他，他也不能帅气地投出个让女生为之心动的三分球，小茵都觉得自己可以与他在篮球方面过过招。

形态普通，而意识上比较特别的男生。

——他喜欢另一个和他打篮球的男生，另一个比起他来说有那么点帅气的男生。小茵这样觉得，不——是肯定。小茵第二次看见他时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们共用一个水杯喝水，他的神情表现很不自然，心虚的体现。

小茵并没有把偶然得知的秘密放在心上。毕竟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又没有霸占传统下来的女生球场。

第三次，小茵在篮球场撞见一名眼睛盯着他们放光的女生。

第四次，小茵看见他躲在无人的单杠区哭。小茵大概能想象出这是个什么剧情，大概也知道他在哭什么。

小茵恰好来找体育课遗忘下的作业本。很不幸，作业本的位置离他很近，靠近的话意图性会很明显。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放弃下节课就要检查的作业本。

“要上课了。”

小茵看出来他在尽力控制自己不要抽泣。听到陌生的声音，他转过身子，表明不愿交谈的态度。然而，他挪动时不小心将小茵的作业本碰到地下。他看了一眼作业本，不一会儿便失去兴趣，又抱起双腿将头埋进膝中。

看来是需要一个人静静的样子。

小茵捡起作业本，抖掉上面的灰尘，将作业本夹在左腋下。他才意识到本子的主人就是眼前的女生。

“……对不起。”男生稍稍抬起头，捕捉小茵的视线，小声地向她道歉道，礼貌使他还有心情来道歉。小茵对他瞬间提升了好感。

小茵想帮这名很有礼貌的男生，力所能及的。

“不用去管别人的想法，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就好了。”

小茵模糊地鼓励一下他，毕竟她也不知道具体的前因后果。

结果，那次是小茵最后一次看见他。

那天没过多久后，他转学了。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流言蜚语，每个小团体中都会衍生出各种版本。总之，他表明了心意，而那名他心仪的男生依照常理，理直气壮地拒绝了。

小茵站在大家讨论的热潮外，看着漩涡中心不断偏移、变质，根本无法预测它的走向。明明自己在其中也扮演了角色，现在却落得一副置身事外、毫无关联的样子。

他最后的感受是什么？这道谜题留给了小茵思考。自己又该对他抱有怎样的情感？歉意？内疚？自责？还是欣慰？在鼓励他挑战名为常识的峭壁的那刻，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但小茵肯定。那群自以为对的家伙，错得非常离谱！

“这大概就是我生气的理由。”小茵添上句号，长吁出一口气。

陈欣和小茵已经绕了操场一圈，走在前面的陈欣停下，想看看小茵是否有继续踩操场的打算。小茵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加快了回班的速度，她刚想起来今晚晚修要检查物理笔记。物理老师是位很凶的壮汉。

“……这种事很常见吗？像那个喜欢男生的男生。”陈欣跟在她后面，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赶着回班。但那不是陈欣想知道的首要问题。

“管它常不常见……，两个人恋爱和别人有关系吗？”小茵将两阶楼梯压缩成一步，陈欣只能抬起头向上才能看到她，或者可以加紧脚步跟上她。

“你做完笔记了吗？”小茵突然转移话题，她问道。稍微过脑一想，其实自己也不用那么着急的嘛，只要有人已经做完就行了。

“笔记？什么笔记？”

从中解脱而放轻松下来，完成后的东西就容易忘记，也算是人之常情。

“物理的几道例题——借我copy一下。”

“物……理？”陈欣开始回想。小茵感觉十分不妙。

几秒后，陈欣吸了一口凉气。两人心照不宣地相望一眼，然后迅速跑回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