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喂？是佐伯学姐吗？”在侑和历分别后，侑便马不停蹄地拨通了佐伯的电话。

“——小糸同学？是有什么事情吗？”电话那头佐伯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有些疲惫。

“学姐现在有空吗？”侑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黯淡的天空，带着抱歉的语气接着说道，“关于七海学姐的事情……”

电话里是一阵沉默，就在侑开始犹豫要不要换个时间的时候，佐伯开口了：“……我明白了，那一会教学楼的天台见。”

侑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挂掉了电话，脑海中却不断回忆起佐伯以前所说的话来。

『但是，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和灯子好好复习吧，她的压力也挺大的』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话语，可是，在林老师那句『我听小沙弥香那孩子经常提起呢，似乎那孩子很在意这个七海』的作用下，一切都变得不普通了起来。

在侑推开天台门的时候，佐伯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围栏那里，晚风吹起佐伯的裙边，夕阳下渐渐拉长的身影，和期末复习那晚自己瞥见的身影是何其相似。侑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那种心慌的感觉在她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听见脚步声的佐伯回过头来，一脸平静的看着侑。

“佐伯学姐，抱歉……明明是我约的你，还让你来等我。”侑快步走到佐伯身旁，朝佐伯微微鞠了一躬。

“没事。”佐伯轻轻摇了摇头，双手搭在围栏上，注视着远方，“小糸同学想问我什么呢？”

“那个……七海学姐昨天回宿舍之后，有说什么吗？”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什么都没说，灯子回来就一直呆在床上，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佐伯淡淡地道，“灯子是和小糸同学出去了吧？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佐伯这样问着，侑心头一跳，掌心逐渐渗出的汗水和渐渐变凉的手掌，都让侑那原本就慌乱的心更加慌乱起来，她想了想，说道：“前天晚上都还好好的，爬山也好，搭帐篷也好，一切都很正常。但就是昨天早上看完日出，七海学姐就……很莫名其妙的，一路上也不说话，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是吗？”佐伯转过头来看着侑，轻声问道。

侑被佐伯看得背脊有些发凉，她艰难地点点头，用尽可能真诚的目光看向佐伯：“…是的。”

佐伯转过身往前一步，低下头伏在侑的耳边：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侑只觉得佐伯的话犹如寒冰一般，从耳朵直直地灌进脑中，再从头凉到脚下，她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了下去，十指如自己一般垂头丧气地放在腿的两侧，但偏偏又无法动弹。

“小糸同学，是喜欢灯子的吧？”

接下来的话，让侑瞳孔一缩，冷汗直流，但大脑却更加飞速地转了起来，脑海中林鍊磨的话和佐伯以前说过的话不断重合在一起。

——佐伯学姐也……

“佐伯学姐，也是喜欢七海学姐的吧？”侑抬起头来，将心中的话直接问出了口。

被侑这样一问，倒是佐伯愣了愣，她眨了眨眼睛，微笑起来：“果然我还是喜欢聪明的孩子。”她并没有因为心事被侑戳破而感到难堪，在侑看来，眼前的前辈眼中竟有着吐出心中秘密的畅快神情，只听佐伯接着说道：“是呢，我也喜欢灯子，很喜欢很喜欢……”

看着佐伯的样子，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嫉妒，她嫉妒佐伯比自己早些遇见七海，嫉妒佐伯能和七海走得那么近，甚至嫉妒能如此轻松地喊出那自己时常在梦中呼喊的名字——「灯子」。侑捏紧拳头，出声道：“佐伯学姐这样喜欢七海学姐，却不向七海学姐告白，在我看来，佐伯学姐是胆小鬼吧？”

“胆小鬼？”佐伯听着侑的话，不怒反笑，她抬头看了看已经逐渐爬向夜空的月亮，转头收回笑容，盯着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才不是胆小鬼。”

侑原本想开口反驳佐伯，但佐伯接下来的话让她直接呆在了原地。

“小糸同学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你对灯子根本就不了解。你知道灯子在家里受了多少委屈吗？你知道灯子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灯子在如此耀眼的背后，付出了多少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我是胆小鬼？”

佐伯的话语，如炮轰一般一个接一个重重地砸在侑的身上，砸得她哑口无言。

“小糸同学也知道灯子的姐姐上周来找过她吧？灯子的姐姐因为喜欢女生的缘故，差点和家里决裂这件事，你知道对灯子的打击又多大吗？灯子为什么要和你拉开距离，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她和家里面的矛盾已经很严重了，她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吧。”

佐伯说道这里，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明明语气很平淡，但那在月光照耀下带着痛苦神色的脸庞上，分明有着晶莹的泪珠划过。

侑听着佐伯的话，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但喉咙处传来的不适感，还是让她抬起手臂抹了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沾湿自己脸庞的泪水。

“所以，小糸同学，虽然我很不甘心灯子对你的感情，我也说不出很高兴你和灯子没有在一起这样的话。不过，这些日子以来，还是很谢谢你为灯子带来的欢乐。”佐伯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朝侑微微鞠了一躬。在佐伯直起身子后，眼中的神色又充满了坚定：“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灯子出事的。”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权利吧？”侑沙哑着声音开口，在佐伯疑惑的目光下，侑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佐伯学姐也没有权利阻止我继续喜欢七海学姐吧？既然如此，这句话应该也由我对佐伯学姐说吧——”

侑的眼中，是不输给佐伯的坚定，她缓缓开口：

“我是不会让灯子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