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水下越深越暗，龙在黑暗中执着地往最深处游去，不知游了多久，突然见到海底深处隐约间散发出一丝微光。

龙尽力朝那点光芒游去，拨开遮挡视线的海草，一座前所未有的华丽宫殿，在龙的面前展露出真迹。

一张透明的圆形结界罩在宫殿上，如母贝中的孕育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龙将手放在结界上，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阻碍，便轻易地穿过了结界，进入到宫殿之中。

宫殿中温暖而干燥，寂静无人，龙走在其中，仿佛在行走在陆地之上。

狸猫好奇地从怀中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宫殿并不大，但是装饰十分华丽，朱红的珊瑚筑成高高的宫墙，上面镶嵌着许多夜明珠，处处雕梁画栋，金黄的琉璃瓦铺在屋顶上，此起彼伏，错落间更显得辉煌灿烂。

“这就是龙宫？”

龙把怀里的狸猫掏出来，搁在肩上。

“这里太小了，龙不喜欢拘束，这里更像人类居住的地方。”

“也许其他的龙也像你这样变成了人类呀。”

狸猫乐观地想象着。

“是啊，沧海桑田，也没什么不可能了。就算下一秒，龙神出现在我面前...”

龙话音刚落，一名长着双角的少女手持三叉戟落到龙的面前。

“此处是龙宫禁地，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少女和神社姬一样，嘴唇泛蓝，身后的尾巴分明是龙尾。

“你是龙？”

少女摇了摇头。

“吾乃龙神祭司，你们又是何人。”

“我是龙，龙神在哪里？”

“龙神在休息，你们来晚了。”

龙一把扼住少女的喉咙。

“还想骗我，这里根本没有龙的气息，龙神不在这里，你是哪里来的妖怪，敢冒充龙神的名义！”

狸猫见她又掐人脖子，连忙扯她的手。

“海魔纱！不能这么暴力啦。”

祭司平静地望着龙。

“没有子民的神，神火也随之熄灭。毕竟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龙了，连你都不是龙了。”

龙怔怔地看了少女一会，恼怒地收紧手掌。

“你撒谎，我当然是龙，难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会忘吗！”

“你所知道的，就是真的吗？”

少女的眼神平静荒芜如同死地，看在龙洞察灵魂的眼中，也一如亡魂，而那双死寂的眼睛，与龙金色的竖瞳对视。

身上的魔法咒印渐渐开始生痛，龙忍耐着焦躁，冷静地询问祭司。

“你是祭司，一定知道龙神在哪里，即使神火熄灭，龙的躯壳在哪里？”

“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作伪，眼睛看到的，听到的，回忆，肉体，甚至灵魂都可以篡改，你想看到的，又是真的吗，又有什么意义呢？”

祭司转了转身子，就从龙的手下脱离出来，俯身行礼，将龙引向身后华丽的殿堂，保护殿堂的结界也随之敞开。

“但是没关系，这一切都结束了。龙族的末裔啊，你可以进入龙宫，龙神在此安眠。”

龙大踏步往殿内走去，肩上的狸猫却被无形的结界挡下，摔了个跟头。

狸猫揉着摔痛的屁股，想追上龙，咚咚地敲着结界，龙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殿中。

“龙去了另一个世界，听不见你的呼唤。”

狸猫闻言担忧地望着龙消失的方向，低声嘟囔。

“唉，海魔纱要是打了龙神怎么办...”

祭司轻咳了一声。

“龙神是龙的神，你也不敢打自己的神，不是吗，稻荷姬的小神侍。”

“海魔纱脾气可坏了，就没有她不敢打的。”

“龙是孤高不群的生物，身为龙的骄傲镌刻在灵魂上，她已经失去了龙的身体与力量，若是再失去龙的心，她就再也不是龙了。”

“那也不能随便打人呀，被欺负的人该多难受啊...”

“狼吃掉羊，狼被龙吃掉，有朝一日，龙也会被比它更强的存在吃掉，这是世间循环的真理，小神侍，你在为什么而担忧呢？”

狸猫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可是奶奶说，要帮助弱小，不能做坏事，这些福报和恶报，总有一天要回报在自己身上。海魔纱...”

狸猫烦恼地叹了口气。

“她很痛苦，我其实明白...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她呢。”

祭司温柔地蹲下身子，牵起狸猫。

“灵魂与力量不匹配，才是最大的痛苦。龙横行世间，桀骜不驯，只有龙骑士可以制约，我很高兴，世界上最后一名龙骑士，是你这般善良的孩子。”

狸猫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朝祭司行礼。

“谢谢您的称赞，海魔纱，是我的同伴呀。”

“龙与龙骑士定下契约，是龙神见证的灵魂盟誓，我似乎明白龙神选择你的深意呢。”

狸猫挠了挠头，黑豆般的眼睛看着祭司。

“诶，你知道为什么吗？海魔纱以前的契约者是很厉害的人呢，我一点也不厉害呢...”

“为什么呢...”

祭司微笑着摸了摸狸猫的头顶。

“小小的龙骑士啊，请一直在她的身边，扶持她，帮助她，制约她吧，这个世上，除了你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时刻已到，新的龙神诞生，龙宫的意义将不复存在，而我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永别了，最后的龙和龙骑士。”

少女花朵般的容颜迅速枯萎老去，抚摸着头顶细白的手指转眼化作一把枯骨。

狸猫目睹着近在眼前的异变，吓得连尖叫都忘记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整座龙宫也开始震荡摇晃，巨大的珊瑚柱摇摇欲坠，金灿灿的琉璃瓦被腾空而起的气流掀飞。

保护龙宫的结界应声而破，海水怒涛般席卷而入。

狸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巨大的利爪捞起，转瞬出水腾空，狸猫站在巨爪中呆呆地看着刚才还远在天边的云朵与自己擦肩而过，两盏金黄色的大灯笼在云端闪烁，里面竖着的利剑凝聚着无声的威严。

它喷了口热气，转瞬将飘浮在她们间的薄云燃烧殆尽，那隐没在云端的巨大身影便清晰地展露出真容。

遮天的双翼轻灵地扇动，金色鳞片闪烁着黄金般的光辉，覆盖在饱含力量的身躯上，硕大的头颅不时喷出炽热的鼻息夹杂着细细的火星，鳞片间的肌肤隐约露出熔岩般的焰色，流淌着血与火。

龙...

它的契约者，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