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6

有咲似乎睡著了，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她身上還穿著職業套裝，今天難道還去醫院了嗎？

後來詢問了才知道，有咲還是朝著專攻發展，而那時我查不到有咲資料則是因為還沒有正式就職，聽醫院較為資深的前輩說，有咲是小有名氣的醫生，在作為研修醫時就備受看好，讓她年紀輕輕就爬上主治醫師的職位，這是極為難得的事，所以當她投了履歷之後，醫院簡直樂壞了，開出的薪水也是相當優渥

當然這是小道消息，前輩說完還對我眨了眨眼叮囑我不要傳出去

記得之前曾經問過有咲為何要選擇當一個醫生？那時她只是笑著對我說，因為醫生薪水多呀

但我知道，原因不僅是因為這樣

一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奶奶的心臟不好…有咲當時一定很難過…而我…卻只想著逃開自己的罪惡感而沒能陪在她的身邊，這麼說起來，我真的是壞到極點了呢…

「有咲…對不起…」

不自覺的伸手撫上有咲帶著倦意的睡顏，將她皺起的眉心輕輕撫平，緩緩的朝有咲靠近，直到有咲的鼻息噴灑在我臉上時，我才猛然回過神來，急忙拉開了距離

我剛剛打算要做什麼？

我驚恐的看著有咲的睡顏，我感到我的手正在劇烈的顫抖，見到有咲依舊安然沉睡的模樣，我的心再次感到劇烈疼痛

最後我只能再次落荒而逃

＊

今天多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在晨跑上，甚至有點努力過頭了，跑到不能再跑我才停了下來

稀薄的空氣讓大腦缺氧，我偶爾會藉由這種方式來抒發自己，逼迫自己跑到極限後，那一刻的的暈眩感會讓我的心好受一些…

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能就這麼…結束。該有多好？

有咲昨天所說的話，讓我充分理解她一直在等我，等我原諒自己。只是了解的同時我只感到更加心痛

有咲一直在等我，然而五年過去了，我什麼改變也沒有，我始終原諒不了自己，那罪惡感已經深植在我的心中無法去除…有咲每晚都出現在夢裡對我哭喊著為什麼要對她做那種事

即使有咲昨天對我說過那些話後，那個滿臉淚水的有咲，依舊在我入睡後來到我夢中對我哭訴

作為營養師的我，在平日裡對著諮詢的民眾說明該如何改善睡眠…然而我嘗試過所學的所有辦法，我依舊沒有辦法…治好自己的失眠，每晚，我總在夢見有咲後驚醒，然後再也無法入眠

我知道，是我自己無法放過我自己…

*

邁著酸痛的腳，我回到家裡，有咲正站在那裡

「今天跑步的時間加長了？」

「嗯，怎麼了？」

「我餓了。」

餓了為什麼不去吃飯卻是在這裡等我？我很想這麼說，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是：「是喔…那…要一起吃嗎？」

「嗯！」有咲揚起滿意的笑容跟著我進了屋裡

「那…妳坐一下，我去做早餐，三明治可以嗎？」

「嗯！麻煩妳了！」

有咲的笑容就跟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樣純真，然而那個笑臉卻是讓我的心陣陣抽疼，我轉身進了廚房，不再看她

我知道有咲在我的客廳裡亂逛，思考了一下應該是沒有凌亂的地方稍稍放心下來

將鍋裡的雞蛋翻面的瞬間，腦海閃過的記憶卻是讓我渾身冰冷

安眠藥—！

我著急的轉過身去，但已經來不及了，有咲手中緊握著藥瓶

「這是什麼？」

「………」

我低下頭沉默不語，有咲怒不可遏的走到我的面前，先是將我身後的火爐關掉，抓起我的手腕，將藥瓶拿到我的眼前又問了一次

「這、是、什、麼？」

我咬著下唇，手腕被緊緊抓在有咲手中，我從那力道能感受到有咲的怒氣

「山吹沙綾，妳是不是瘋了？妳作為一個營養師竟然在吃安眠藥？」

「………」

「妳回答我！不要一直保持沉默！」

有咲將安眠藥丟在地上，用力搖晃著我的肩膀，而我被搖晃的失去理智，用力的拍開有咲的手，對著她大喊

「那我能怎樣？！我睡不著！」

「妳睡不著也不能吃安眠藥！」

「那妳告訴我我能怎麼做？」

「我……」

「我已經試過了…！我用各種方式嘗試改善！但我做不到，我每晚都在噩夢中驚醒…我能怎麼做…」

淚水奪眶而出，下一秒，我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有咲正緊緊的抱著我

「看來是我做錯了…我以為不逼妳、不出現在妳面前…妳會自己好起來的…是我做錯了…」

有咲的聲音也有了泣音，聲音聽起來既悲傷又懊悔

「對不起…沙綾…對不起…」

不是的…為什麼是由有咲來道歉…明明就是我的錯…明明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想告訴她，不要道歉，可是我卻只是在她懷裡哭泣

過了好久時間，在我稍微冷靜下來的時候，有咲牽著我的手打開房門，然後讓我坐到床上，我木然的任由有咲控制我的身體，在我躺上床後，有咲繞到床的另一邊並且躺了下來，她的手極為溫柔的撫摸著我的頭髮

「睡一會，我在這裡陪妳。」

我呆呆地看著有咲盛著柔情的瞳孔，儘管眼睛感到酸澀不已，但是…不想閉眼

有咲有點無奈地與我對視，然後抬手將我的雙眼強行閉上，陷入黑暗時我感受到，有個極為柔軟的觸感在額上輕點後又迅速地離開

我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麼—

我驚愕地想要再次睜開眼，然而有咲的手卻依舊放在我的雙眼，所以我只能動口

「有咲…妳……」

「………睡覺！」

＊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有咲就在我的面前沉睡，靜靜地看了一會後，我悄悄的將有咲環在我腰間的手移開，然後本應還在睡的人就張開雙眼

「妳要去哪？」

「妳…妳不是睡著了…」

「沒睡很熟。」有咲先是回答我，接著抬手看了一下時間皺起秀眉：「妳才睡了兩個小時。」

「我睡不著了…」

與有咲過於接近的距離讓我心神不寧，於是我就想坐起身來，然而還沒完全坐起來又被壓了回去

「有、有咲…」

「再睡一下。」

「可我睡不著。」

「還是妳想聊天？我陪妳。」

「不…我也不想聊天…」

窮追不捨的有咲讓我有些困擾，稍微用點力想要再次離開有咲的懷抱，但環在腰間的手卻更加強硬地不願放手

「有咲…算我拜託妳…不要…不要再靠近我了…」

「不行。」

「什麼？」

「從現在起改變治療方針。」

我有點無奈，再次感嘆我實在無法跟上醫生的腦迴路

「山吹沙綾自我療癒五年宣告治療失敗，故從現在起改變治療方針為強行治療，由主治醫師市谷有咲親自執行。」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

「治療第一步：山吹沙綾需要先成為市谷有咲的戀人。」

有咲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戀人……

「誒？！戀人？」

「是的。」

「不是…有咲妳是不是瘋了？我才不要成為妳的…戀人…」

「反駁無效。那麼宣布第二步，這個步驟有兩個選擇，一、妳搬來跟我住。二、我搬來跟妳住。那麼請山吹さん選擇。」

「我不要選擇…有咲妳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既然山吹さん不選的話，那就直接執行第三個選項吧，一三五住我那，二四六住妳這，禮拜日妳可以選擇一起去旅館住或者兩個家自選一家都可以。」

不行，我戰敗了，我根本講不贏有咲，話說從前那個害羞的有咲去哪裡了？她現在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些話？

「嗯，那麼麻煩山吹さん先把妳家鑰匙交給我，今天是禮拜日，妳選擇一下今晚要睡哪裡。」

「………有咲妳是不是生病了？」

有咲非常直接明瞭地給了我一記白眼，手心不耐煩地在我眼前晃了晃

「快點，鑰匙，手很酸。」

「如果我不給呢？」

「那也沒事，我們就一直僵在這裡。」

「……明天是上班日。」

「請假一天沒什麼。」

「那病人怎麼辦？」

「會有代班的別擔心，而且我這裡有極需馬上治療的重症患者。」

「……妳的醫德去哪了？」

「我就是因為有醫德，所以才如此盡心竭力的親自照顧妳這位重症患者。」

好吧，我又輸了，丟出的問題被一一的用更強的力道回擊，我此刻已經遍體鱗傷，無奈的從抽屜拿出備用鑰匙交到有咲手上，而她竟然當著我的面跑到門外去測試鑰匙的真假，在確認可以正常開啟後，對我說

「我回去洗個澡就過來，妳不准逃跑，否則後果很嚴重。」

然後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我呆愣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用力的捏著自己的臉頰

「好痛…」

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但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家門被再次打開，有咲拿著一個提袋走了進來，詢問我她該把衣服放在哪裡，而我只能抬手指著衣櫃，看著她將我的衣物推到一邊，然後一一掛上她的衣物，再看著她在浴室放上她自己的洗漱用品，最後她從另一個提袋裡拿出筆記型電腦，將我的筆記型電腦稍微往桌邊移，再放上她自己的，站在桌邊露出滿意的笑容

轉過身來看著我的時候皺起了眉頭，一臉嫌棄：「妳還沒去洗澡？」

然後我就被有咲推進浴室，而她則是出了房門，在我洗完澡後，桌上已經備好餐點，我望著桌上精緻的餐點忍不住有點驚訝

「嚇到了吧？我可是學了一手好廚藝，坐下來吃吧。」

在我夾起其中一道菜塞進口中的時候，我在有咲臉上終於看到了不一樣的表情，她有點緊張的望著我，然後戰戰兢兢的開口詢問：「好、好吃嗎…？」

我總算找回一點自信心，我輕輕皺起眉，在口中仔細咀嚼，假意沉思

「怎、怎樣…不好吃嗎…？」

「嗯………這………」

然後有咲的眉毛就垂了下來，低聲呢喃：「怎麼可能…我覺得不錯啊…」

「很好吃。」我揚起嘴角，又夾了一口菜

「沙綾—！」

看見紅著臉的有咲，重逢至今，我終於在她臉上看到從前的模樣，我揚起了嘴角，幸福來的速度太快，甚至有點不可思議，但是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我跟有咲莫名其妙就開始了同居生活，而在同一天

我成為了有咲的戀人……

睡前，有咲同樣遮住我的雙眼，然後在我的額上輕吻

「沙綾，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