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4

有咲今日起了個大早，非常難得的在我之前起床

習慣了醒來時第一眼見到的人並不在身邊，雙人床頓時變得有些空曠，怔怔的看著失去主人的枕頭，彷彿它也在訴說著寂寞

「啊沙綾，抱歉！吵醒妳了嗎？」

循聲望去有咲站在衣櫃前對我露出歉笑，尚未完全清醒的我只是眨了眨眼睛看著她而忘了回應

放下手中的衣服有咲朝我走來，歪頭表示疑惑

「沙綾？」有咲的手在我眼前左右搖晃

彷彿成了慣性，不知何時開始總是動作領先於思考，有咲的一聲驚呼喚回了意識，原來我抱著她重新躺回床上，埋首在她的肩窩，嗅著她的清香

「沙綾…妳在幹嘛…」

「嗯……撒嬌？」

「誒？撒撒撒、嬌？！」

「嗯，有咲不喜歡？」

有咲的耳根紅了起來，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輕啄，望著她盛滿羞怯的雙眼，只覺得心情大好

「也、也、也不是…不喜歡啦…」有咲避開與我對望的視線，低聲說著

「喔………」特意將尾音拉長並加上一點失落，眼角餘光看見有咲眉頭輕蹙才接著說「但有咲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喜歡呢…」

「才不是…那、那個…很可愛…」

依往常經驗來看，這種拙劣的謊言會被馬上拆穿，但今天的有咲顯得有些戰鬥力薄弱，嘛、雖然大概猜到原因了

輕柔著她的秀髮對她微笑：「很緊張？」

有咲愣了一下後垂眸：「啊、嗯……有一點…」

「但有咲又不是不認識我父母？」

「那不一樣啦…身、身分不一樣嘛…還有…萬一他們反對怎麼辦？」

染上擔憂的茶眸，聲音因不安而顫抖，忍不住親吻她的雙唇希望能安撫她的情緒，而有咲像是找到依靠般的緊緊抱著我，將憂愁藏在我的懷中。她的依賴讓喜悅在心中擴散，環著她的手緊了緊，讓兩人之間沒有一絲距離

嘛…我是否要告訴她，其實我早已先跟雙親報備過了？因為不希望有任何意外讓有咲受傷，在那之前我已經先跟父母說過我和有咲的關係

回想那天的情境我都覺得有些驚訝，待麵包房的工作結束後，喚來了純、紗南以及雙親，我們一家人坐在平日飯後一起聊天說笑的客廳，幾個人對我嚴肅的神情感到疑惑，但並未催促而只是靜靜地等候我提起勇氣訴說

當我終於告訴家人我有了戀人，是想一起度過一生的人時，他們先是寬慰的笑了，爸爸說了是哪個混小子騙走我的寶貝女兒，而媽媽則是一如往常的溫柔笑著。只是在我說出戀人同為女性時，爸爸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媽媽的笑意淡了一些

爸爸用從未有過的嚴厲語氣對著我說：『沙綾，如果我們要妳放棄妳做得到嗎？』　　

我感到身體瞬間變的冰冷，雖說早已設想過有可能會這樣，仍是忍不住驚慌

但是……為了有咲，我必須提起勇氣

握緊雙拳迎向爸爸嚴厲的目光：『抱歉、我做不到……』

彷彿早已預料我的答案，爸爸並未感到訝異，只是繼續說著：『若是我說讓妳在我們跟她之間擇一的話呢？』

我愕然地望向爸爸，想從他眼中找到一絲玩笑的蹤影，然而結果卻是讓我感到暈眩，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回應

『先聽聽孩子喜歡的對象再說吧。』媽媽的聲音讓爸爸的表情緩和下來，雖說仍是面有難色，但向來只要媽媽表達意見，就算再為難爸爸都會妥協

我對媽媽投以感謝的微笑，並且思考著是否該直接表明對象就是有咲，畢竟雙親是熟悉有咲的…或許、可能性會大些……但、萬一他們更生氣的話怎麼辦？萬一直接就去找有咲理論的話？

……怎麼辦？

閉上眼睛沉澱焦躁的情緒

反正不管怎樣最後都必須坦白，果然還是老實說吧，為了想給有咲的未來，我必須把一切的事情都處理好，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耽擱了

深呼吸後重新張開眼睛，先是對弟妹投以笑容讓他們安心，接著視線回到父母身上

『爸爸、媽媽…我…喜歡有咲…』

在場四人頓時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良久，還是媽媽先回過神來

『有咲？』

『是、是的。』

『妳說的是有咲，而不是其他人？』爸爸眼裡寫滿震驚，甚至從椅子上站起來又很快坐了回去

『是的。』爸爸過激的反應讓我有些疑惑，而尚未掌握形勢的我也只能乖乖回覆

『嗯……是有咲啊。』從媽媽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想法，她支手托腮，陷入了沉默

我不禁緊張起來，若說爸爸要是真的不同意的話，獲得媽媽的支持絕對是必要的，如若連媽媽也不同意的話…

『媽媽！我、我喜歡有咲…我們錯失了五年的時間，所以、我不能失去她…更不能再妳們和她之間做選擇，請求您…能夠…支持我們…』媽媽的沉默讓我慌張，走到她的身側拉起她的手並且緊握，迫切的希望她能了解我的決心

『如果是有咲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呢。』重新綻放笑顏，媽媽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笑出聲來

除了我……

『誒…？』

家人的支持令我感到驚訝，爸爸最後甚至責怪我為何不早點說，純在之後高興地跳了起來，紗南也忍不住拍起手來

完全就是普天同慶—

這是什麼狀況？搞不清楚的人只有我嗎？

當我提出疑問時，每個人都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只說了句把有咲帶來就知道了？

等等、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總之我懷著滿腦子疑惑回到家裡，在那之後我一直思考著會是什麼原因？若是有咲的話……

結果最後我是沒能得到解答。嘛、大概是有咲太可愛了、所以家人都很喜歡她吧……？

將懷裡人再抱緊一些，並且親吻她的秀髮、接著是那雙漂亮的眼睛，她的身體在我懷中輕輕顫抖

「沙綾……」柔弱的聲音讓人心動，不自禁的再次親吻她，這次是那雙柔軟鮮豔的唇

「有咲……」我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輕啄著有咲的雙唇，在不覺間我的手伸進她的衣服下襬，手心傳來的觸感光滑細緻，讓人有些欲罷不能，嚥了嚥口水：「時間好像還很早……」

有咲的雙眼有些迷濛，看著我的眼神讓人心持蕩漾，我再次朝她緩緩靠近

隨著距離不斷地靠近，我感到我的心跳也不斷地加快……

「唔、不行，我不能再繼續浪費時間了！我得快點準備！沙綾妳幫我挑選一下衣服……」有咲紅著臉的從我懷中跳起

比起近在眼前的食物突然逃走的哀傷，有咲的話才是讓我愣住的重點

「浪、浪費…？」怔怔的看著有咲，而她則是調皮地對我吐舌，有咲很快地別過身去，而我只能看著她的背影觀賞她的服裝秀

「口誤、口誤啦！總之快點幫我選衣服，穿這件好嗎？看起來似乎更加莊重一些？還是這件？太過嚴肅好像也不太好、唔…好像兩件都不好…」

想對她說，有咲…妳背對著我的話我看不見啊

唉……真不想承認我其實有些失落，如果有咲能夠再晚一秒回過神來就好了，下次動作要再快一些

嗯，就這麼決定了。

有咲的試衣大會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老早就準備好的我就坐在一邊看著可愛戀人慌忙的模樣。在她終於、終於裝扮好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不禁愣住了

一席淡粉色洋裝讓她看起來甜美可人，繫在腰間的金色腰帶在可愛之中融合了一絲小女人的嫵媚，垂在胸口的項鍊襯著鎖骨的線條更加優美…

有咲緊張的看著我，不安的探詢：「怎、怎麼樣…？還可以嗎？」

不禁微瞇起眼

就算是家人也不想讓他們看見這樣可愛的有咲……

將視線從有咲身上移開，我聽見我口是心非的說：「不、不好看……」

「誒？真、真的嗎……？但妳幹嘛臉紅？」

「………」結果沒想到立刻就被拆穿了，忍不住對有咲拋去一個埋怨的眼神

「喂！妳不會、連、連家人也……也要吃醋吧？」有咲臉上有可疑的紅暈，但那雙淺褐色卻帶著調侃

「才、才沒有！」我感覺我的臉正不斷地發熱，掩飾性的轉身，率先出了門

※※※

終於，家門就在眼前，有咲的手緊緊地牽著我的，從中感覺到的濕潤感透露著此人的焦躁不安

忍不住還是停了下來，有咲疑惑的看著我

「有咲妳太緊張了。」

「咦、我……」有咲愣了一下，接著似乎察覺到自己手心出賣了她的心思，稍稍掙扎著想鬆開手

「別緊張，會沒事的好嗎？」我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另一隻空著的手在她的頭上輕撫

「不行……我真的、我覺得我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她低下頭，難得的坦率承認自己的心情，想抱抱她，卻礙於在公共場合關係什麼都不能做

好無奈

什麼時候，才能向所有人宣布，這個美好的女孩屬於我，想擁抱她，無論何時，都想在她需要時給予擁抱

「其實我已經先跟父母說過了。」

終是忍不住坦白，有咲很快的抬起頭，茶眸閃著驚訝，我對她揚起歉笑

「抱歉呢有咲……應該跟妳一起的，可是，我想避免任何可能讓妳受傷的狀況……」

「……是、是嗎……那……」有咲皺起眉，聲音透著濃濃的不安：「那…他們怎麼說？」

「當然是同意啦，不然我怎麼可能帶妳來？」

「誒……真的嗎？」見到有咲的表情放鬆下來，胸中的鬱悶也跟著舒展開來

「嗯，不過話說回來，看起來同意的原因是因為對象是有咲？所以才同意的，有咲知道為什麼嗎？」

有咲歪頭沉思一會才搖搖頭，看來也是摸不著頭緒

「嘛，反正待會就會知道了。」

「嗯……」

牽著有咲的手往家門前進兩步，然她的腳步卻是突然停了下來

「妳幹嘛不早點告訴我？」

望著有咲寫滿埋怨的表情，背部瞬時感到一陣涼冷，如果說我正想說的時候，卻被美色所誘惑的話有咲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總、總之我們先進去吧，讓爸爸媽媽等就不好了呢。」

茶眸微微瞇起，像是要看穿我的內心一樣，有些心虛地轉頭拉著有咲繼續前進

終於，我打開家門

家人已經一同在客廳等候，有咲有些僵硬的對著父母欠了欠身，溫和有禮的打招呼，接著才對純和紗南揮揮手

媽媽對著有咲笑得很溫柔，對著她伸手：「有咲ちゃん，好久不見。」

有咲有些害羞地走到母親面前，將手放了上去：「是的阿姨…抱歉很久沒能過來看您和叔叔。」

接著母親牽著有咲讓她坐到她的身邊，彷彿感受到有咲緊張的情緒，輕拍著有咲的手給予安撫

「沒事沒事，之後常來就行了！」父親爽朗的笑了笑，看了我一眼才接著開口：「喜歡上我們家孩子辛苦妳了。」

額角似乎有冷汗滴下，是說我被自家父親調侃了嗎？

「有咲姐姐！妳好久沒來了！我好想妳！」紗南興奮的擠進空間所剩不多的沙發，挽起有咲另一隻手並且靠在她的肩上撒嬌

有咲溫柔的笑了笑，撫著紗南的頭說著抱歉，一旁的純也終於按耐不住

「有咲姐姐！那個！我、我進了棒球校隊喔！」

看著眼前相處的和樂融融的家人與我的女友，我不禁有些困惑

有咲跟我家人的感情何時變得這麼好了？

然而並沒有人為我的疑惑解答，她們爭先恐後的圍繞著有咲聊著天，而我竟然有些像外人般的插不上話

這寂寞感是怎麼回事……？

在享用完餐點之後，我留在廚房將準備水果，客廳不時傳來了歡笑聲，在我端上水果時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你們什麼時候跟有咲變得這麼熟悉了？」

一群人看著我，嘴角都掛著可疑的笑容，最後還是母親很善良的為我解答

原來，在我離開的那五年，有咲時不時的就會來家裡幫忙，儘管醫生的生活很忙碌，但她還是會在休假日抽空過來，在那期間建立了深厚的情感

我不禁覺得有些動容，望著有咲突然失去了言語，而她對我笑了笑，從那抹笑容我看見了一絲絲的驕傲，彷彿是在說……

感動吧？要好好對我喔？

真可愛，對她回以笑容，應下了她的請求

在搞懂狀況之後我才終於加入了幾個人的話題之中

「所以有咲什麼時候嫁來我們家？」

父親的話讓歡笑聲瞬間停止了，我感到我臉上的溫度突地上升，眼角瞥到有咲也害羞地低下了頭

「爸、爸爸……」

「咦？錯了？那還是…有咲什麼時候娶沙綾？」

另一波沉默蔓延，父親被盯的有些不自在，接著他湊到母親耳邊，悄聲的以大家都聽得到的音量

「怎、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還是這沒有嫁娶的問題嗎？」

在場五人：「…………」

總之，在有咲羞到不能見人之前，我帶著她離開了家裡，最後的話題像是投進心湖的一顆小石頭，在我兩心中泛起了陣陣漣漪，直到晚上睡前，我們都沒再說過任何一句話

深夜，在確認了身邊人已經陷入熟睡我才重新張開雙眼，望著在我身邊睡得安詳的有咲，我覺得這樣的幸福好像有些不真實，輕輕勾起她的小指，才終於有些真實感

在這段感情裡，我從有咲那裡得到的似乎比給予她的還要多，所以，還有一件事，是我能做的

輕輕吻向她的雙唇

有咲，約定好了，這次，一定要由我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