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约定

金蓉不再说话，抱剑坐在火堆前，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肯定没有睡觉，她是个谨慎的人，她并没有轻信法露露不会趁她睡着偷袭她，当然，就算她睡着了也有把握立即醒来反击。

她在等，法露露也看出了她在等，虽然她一直强调赶时间，没空陪她等到古茵忒妮找到她，但她此刻确实正在这样做。

法露露小心地在金蓉身边坐下，见她没有动作，也放心了些，小声地在金蓉耳边说道：“好姐姐，你教我剑术好吗？我绝不会偏袒帝国的，先前我只是和皇家骑士的私交好而已。”

“免谈。”金蓉只是嘴唇动了动。

“为什么！”法露露不死心地问。

金蓉不愿多言，只好敷衍道：“与你无关。”

法露露听出了她的敷衍之意，不满地说道：“你不教我，我便一直缠着你。”

金蓉白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莫非你有什么悲惨的过去？”法露露猜测道。

这话一出，金蓉不禁一怔，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以告诉我，我绝不会泄露半句。”

金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法露露不死心地说道：“那我以圣女的名义发誓！”

金蓉忽然睁开眼睛，表情有些变化，刚想张嘴说什么，又立刻把话咽了下去。

她这才正视起法露露来，所谓圣女，所代表的意义。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世界上心灵最纯洁的人，根本就不该怀疑她，因为她，绝不可能骗人。

良久，她终究开口了：“我叫金蓉。”

“金蓉…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过我见过一个人，名字比你更奇怪，也和你一样黑发黑眼睛。”法露露惊喜地回答道。

金蓉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冷淡道：“东方人都这样。”

法露露轻‘嗯’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能…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知道了金蓉的名字，法露露看起来很开心，似乎两人距离也近了一些。

以前的事吗？

金蓉的思绪，也飘回了以前，那些尘封的痛苦回忆。

她最早的记忆，就是身处一个实验室…

那时候，金蓉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也可以说是一个每天配合研究员做的各种实验的‘器材’，最开始一起成长的兄弟姐妹，是有一百多个的，后来有一些人慢慢发疯、发狂，甚至变得不像人类，有些当场被杀了，有些自己死了，等到她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二十多人了。

在十多年里，她们偶尔也会修行剑术，每个人进境都很快，但是身体却慢慢地转变着，包括她自己，整条左臂蔓延到脖子，都变成了妖魔，故而，现在无论多热的天，她都要戴一条围巾，把她已经延伸到脖子的魔化皮肤遮住。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她曾带领着所有还活着的兄弟姐妹们逃离了那个实验室，不过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被抓回去或是当场格杀，因为她遇到了她的师傅，和师傅生活了三年，也接受了三年的剑术教导，直到她被王朝的人发现为止，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她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时光，不过后来她师傅为了让她离开，独自一人断后，至今下落不明，估计也活不了了。

……

“喂，你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法露露好奇地问道。

金蓉破天荒地笑了笑，说道：“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说说嘛，有什么关系？”

“如果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说。”

法露露知道金蓉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显得有点失望。

不过，她也不再追问了。

金蓉突然岔开话题，说道：“法露露，我想问你一件事。”

法露露疑惑道：“什么问题？你说。”

“我从臻朝到赫尔丁帝国，走了很多路，很多山道，很多乡村，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

法露露摇摇头，因为她这辈子都没有去过这种地方。

“我看到的只有两种东西，死亡，和痛苦。”

“什么意思？”法露露更为不解。

“唉…”金蓉叹了口气，对法露露过于失望：“有些地方，路上有冻死饿死的人，他们的尸体被丢在路边没人搭理；有的地方，大人饿得吃孩子，但他们不吃自己的孩子。”

“什么？吃孩子？难道他们偷别人家的孩子吃？”法露露又惊又怒。

金蓉正视着法露露，眼眶已经红了：“当然不是，天下谁舍得吃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们都是两家人互换孩子，美其名曰说养，但最后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你说这些孩子可不可怜，这世道，还有人管吗？王朝？帝国？他们做了什么？而你，身为圣女，又做了什么？”

“我？等等…这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或许你想说，你又不是一直都是圣女，以前也就罢了，就算是现在，那些苦难与折磨中的人们的处境，也没有得到一丝改善。若你觉得不忍，你就应该出去看看，这国家，这世界，是多么的悲惨。”金蓉悲戚又坚定地说道。

法露露的情绪有些激动，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哀，她攥紧了拳头，咬着嘴唇说道：“我也想去看，我也想改变，但是，我怎么去啊，怎么改变啊？”

金蓉站了起来，法露露也站了起来。

金蓉的情绪少有的激动起来：“你要是愿意去拯救，那就一定做得到，因为你是圣女。”

法露露肯定地回答道：“我是圣女，解救人民于苦难，是我的职责！但是……”

法露露说着说着，脸竟然有些红了。

金蓉并没有察觉法露露的脸红，毕竟在火光的照耀下本来就是红的。

金蓉疑惑道：“你有什么顾虑？为了大业，我可以帮你，除了教你剑术以外。

法露露跺了跺脚，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我一个人怎么去啊，我要你…我要你陪我一起去！”

金蓉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样，于是答应道：“好，一个月后，我会去帝都找你。”

“一言为定！”

“到时候在玛古诺利酒馆见。”

“嗯……”

法露露扭扭捏捏地还想说什么，这时候金蓉偏了偏脑袋，不远处的草丛也发出了一些响动。

金蓉已经知道是谁来了，她看了一眼法露露，算是道别，之后便缓缓消失在夜色中，法露露再没有吵闹着追上去。

她也知道，古茵忒妮到了。

“她刚走？”古茵忒妮自林间钻出，四下打量了下，只看到法露露站在火堆前，不由得问。

法露露回答道：“刚走。”

“下次可不许任性了，害的我好找。”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给古茵忒妮说的，还是给谁说的。

……

约克镇，很普通的一家杂货铺。

若是走到杂货铺的里面，很难发现一个暗格，这个暗格打开的话，就会有一副楼梯出现在眼前，若沿着楼梯走下去，就会发现下面原来是一个酒馆。

金蓉走到柜台前坐下，向那个从她下楼到现在，没看过她一眼的酒保点了一杯啤酒，想了想，又给身边的另一个男人点了一杯。

“蓉蓉，你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这个男人拍着金蓉的肩膀说道。

金蓉拿起酒杯，满满饮了一大口，淡淡说道：“闭嘴。”

男人耸了耸肩，又笑着说道：“怎么样？古茵忒妮死了吗？黑翼教廷的人又怎么样？”

“黑翼教廷的人全都死了，我也希望古茵忒妮也一起死了，但是，金蓉，你为什么没有下手？”说话的并非是金蓉，而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女人从楼梯走下来，她拉下面罩和兜帽，一头火红的秀发极其惹眼，与其张狂的头发不同，她的脸竟长得非常娟秀，就像半步不出大门的东方国家的千金小姐。

“赫丽斯塔姐姐怎么来了？”格伊赶紧迎上去，色迷迷地问道。

“我当然有重要的事，金蓉，这事儿你也知道的。”赫丽斯塔一巴掌拍在格伊不老实的手上，笑眯眯地说道。

金蓉眉头一皱，说道：“你不要怪我。”

“算了算了，你这个人我还不明白？”赫丽斯塔也坐了下来，之后严肃地说道：“这次就算了，你下不了手，就由我来吧。”

赫里斯塔又继续说道：“虽然上头没吩咐过咱们要古茵忒妮的命，但如果她死了，对我们只会有好处。现在她和圣女都在我魔导殿里休息，明天一早，她们就会启程回帝都。”

“你打算半路…”格伊说了一半，下面的话不言而喻。

赫丽斯塔并没有理会格伊，继续追问金蓉：“由我亲自动手，你觉得怎么样？”

金蓉不言。

格伊倒是关切道：“如果败露了，你这么多年辛苦潜伏就…”

“所以只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