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圣依/郑希怡]琼浆

夏日的聚会走向盛大尾声。姐姐们的舞台落幕后，依重新将自己闭锁在私人领域，除了应对偶发的通告，或是答应同学邀约、品尝餐馆的时令新菜，几乎很少外出活动。接到琼的正式邀请，相约共同拍摄一支音乐电视短片，依毫不犹豫答应，不日整装出发。

琼的新发单曲延续《花样年华》西洋复古风格，管风琴和弦开启深红丝绒帷幕。依仍然饰演神秘的森林魔女，琼是飒爽的赏金猎手。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

魔女依安静谛听猎人琼吟唱“世事繁华如梦一场”，一边在歌咏舞蹈的林中空地播撒花种。蔷薇种子落地，须臾发芽抽枝开花，黑红两色的花瓣迎风飘零，化为纷飞的焰火。魔女依贴附在猎人琼耳边轻声警告：“是梦，你还在做梦。”

意识到是梦的瞬间，梦境悄然破碎。可怕的暗示，动摇了信心：魔女和猎人是梦，演员和歌手是梦，商人、业主、妻子和母亲的身份也一样是梦。现实中所有岿然不动的身份凭靠，只因知道是梦，睁眼的时刻便碎得干净，感到深刻的幻灭和空虚。

依张开眼。遍野的蔷薇依然如火如荼地绽放。琼说：“看，飞起来了。”深色花瓣翩飞离开花萼，摇曳着上升，燃烧成火，汇入群星的轨道。依心念一动：如此不可思议的梦，一定允许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趁着琼走神，她奋力推动人高马大的琼，一同向上走。空中仿佛有无形的阶梯承接着她们，不会跌落。走到了半空，还不肯停，于是继续，到达了更高的地方。

四周环绕着跃动的光点。依伸手摘下夜空中的流火，照亮琼的额头。琼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小心滑倒。”依说：“看，我俩飞起来了。”琼笑着抱了抱她：“你也会这样不理智吗。”依还未接话，手心捕捉到的火光活泼闪烁，似有灵识一般，欢快地窜入琼咧开的唇瓣。

火光隐灭的同时，依的笑容消失。她像犯了错的孩子，拼命眨着眼睛，紧张地察看吞下花火的琼，察看身体有没有异动，吃了古怪的东西，会不会有性命之虞。琼笑容更大，全世界的能量像是随着那团滚落咽喉的火，汇聚在她胸口，形成一团白热的漩涡。琼化身一枚燃烧的火箭，轻易冲破了积蓄着雷电的云层，发卷蓬松地扬起。依在她怀里，动手替琼梳理附着全身的冰凌与电荷，正负粒子噼啪放电，在琼的身后舒展开骨翼形状的紫电霹雳。乘着漏斗状的灰蓝旋风，她们翱翔如流星。

萌被突如其来的闪电惊掉了手机。她走到落地窗边，拨开丝绒帷幕，随之而来的是雷声震耳的巨大轰鸣。看着远处云端的白亮闪光，萌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依的阔大裙摆。等到豪雨雷暴过境，她给依去了电话：“你在家？还好吗？”

依说她在健身，发出不寻常的快乐叫喊：“好呢好呢！等下打给你。”

萌安心地撂下电话。不知为何，她从依的呼吸频率捕捉到一缕异样的空气。日后她点击收看琼的音乐电视短片，见到花海里客串的依，似乎想起什么，又想不真切，像是梦醒之后脑内空白，震撼的感觉依稀留存。

那一晚，依贴附在琼的耳边轻轻发问：“你吃掉的火是什么滋味？”琼的体温包覆着依的指尖，眼神些微涣散。她虚虚应了一句：“火锅。”

“什么？”依没听清，抬起脸和她面对面，重问了一遍。

“煮火锅好吧？”琼迎上她，像是在聊夜宵的花样，“饿了，想吃玉米和鱼蛋。”

依点点头，俯下身，吻去满溢的琼浆蜜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