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九节 上浮

那是一段悠长的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静静的停留在那黑暗里，没有挣扎，更没有感到恐惧。

在这里，我仿佛能感觉到世间万物的气息，它们聚集成了一股神秘的能量，在我的体内回转流淌，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就仿佛自己成为了全知全能的神一般。

在黑暗之中，我仿佛度过了数千年——这个古老星球从诞生之初时出现的第一个生物直到当下的时间。我的灵魂自然的接受了这一切，我惊讶于自己没有察觉到任何违和感。

“我的孩子最终还是将你带到了这里呢...”突然一个声音回荡在黑暗中，那声音中包含着至今为止所有的生物情感与音色，这真的是声音吗？

那暂且被称为声音的信息并未经过我的听力系统，而是直接灌注到了我的脑海中。我的大脑却快速的处理了这复杂的信息，将它转化成了话语。

“你是谁？”

“我？我可以化为所有的东西哦。你觉得我是什么，那我就是什么。“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得由你去探寻。”

通过它的“声音”，我了解到她并未准备告诉我她的真身，我也不再追问。“为什么我现在会在这里，我应该已经败给了凯尔莎才对...”

“从实际出发，你还没有输给那个扭曲的女孩。你还停留在崩溃的前一刻哦。看来我的孩子将这场败北认定为你的毁灭了呢...

所以你才会被带到这里来。真是可悲啊，你们互相扭曲了对方。”

“...”我用沉默回应了它，我无法理解它的“你们”实在指什么。

“就让我来拯救你吧，从矛盾的螺旋之中。”

黑暗的坏境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动，转眼之间，我已经出现在了那片我最熟悉的地方——火海。

之前的宁静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内心无尽的恐慌。

火焰又一次将我缓缓的包裹起来，我能感受到我的肉体正在碳化，我的血正在蒸发着，我甚至能闻到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

一切变得比以往更加真实。我却没有死去或是说醒来。那火一直灼烧着我，凌迟着我，使我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痛苦。

而我的声带早已被烧毁，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这时，我发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情，我正在转变成梦境中出现的焦尸。

我逐渐了解到为何那些焦尸还会在我的脑海中讲话，还会在我的眼中动弹。她们就是我...我正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我们没有死去。

借由它的力量，我看见了这场梦境的后续，我看见了梦境的真相。

强烈的绝望从我的内心涌来，它正贪婪的吞噬着我的一切。火焰早已燃烧了我的一切希望，让我无处可逃，只得在原地品尝这份痛楚。

那痛苦持续了许久，渐渐的，我的神经可能已经习惯了它，这是个令人绝望的过程，我却没有疯狂...

我的内心逐步被绝望所麻醉，我呆然的样子早已和那些坐在地上的焦尸无异。

我混入了焦尸群中，与她们一样，只是无意义的注视着前方。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它甚至让我感到了“舒适”。

那束光芒降临的很突然，没有任何的预兆。我无法得知它为何会到来。

光芒散发的气息不同于火焰，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束光芒能够照亮所有的黑暗，包裹一切绝望，治愈一切伤口。

我害怕那束光芒，早已习惯了痛苦的我，早已被绝望吞噬殆尽的我，为何还要寻求那束不切实际的光芒？那一定是条充满了荆棘的道路，我真的期待着它吗？

尽管这样思考着，我的手却缓缓的伸向了它...所有的焦尸不约而同的伸出了那早已破烂不堪的手。

我们的内心就是如此的渴望着救赎，尽管早已被绝望所浸染，尽管无法从绝望中脱离，但我们仍然想抓住那缥缈虚无，连是否真的存在都无从得知的救赎之光。

最终我抓住了它，我们都抓住了它。那只是个开始。被火焰燃烧殆尽的时间又一次转动了起来。

我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向着下一个光点缓缓的走去...

一切有回归与黑暗，回归于宁静。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仍然存在于黑暗之中，毫发无损。

“这才是真正的你。”“声音”又一次传导进我的脑中，“好好思考吧。你有无限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存在。”

真正的...我？存在于那个梦中的我...矛盾的我...

原来是这样啊...我理解了一切。至今为止的我都错了。

陷入绝望无法自拔时的我，不想做出任何改变，不曾想去追求那光芒。只是一味的去逃避，一味的用绝望来掩埋自己正在颤抖的内心。

但是，当那束光芒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最终还是拥抱了它。感受了温暖的我，不愿在回到那剧毒的泥沼之中。我强迫自己去忘记那份绝望。

我强迫自己一直往前看，偏执的去追求更大的光辉，忘记曾经的自我。最终，那新的自我就形成了。一个自私变扭，过于激进的我。

但那是更加错误的我，绝望如同阴影一般，仍然跟在我的身后，我早已忘记了它，可它没有。

它牢记着我身上独特的气味，它随时准备着，准备去吞噬露出破绽的我。

正是因为它，我才会陷入混乱的状态。

“没错...显然你已经认知到了自己失败的理由。”

“声音”仿佛能读到我的内心，“真正的自我...你已经找寻到了。”

是的，我最终了解到了真正的自我。那是矛盾却又合理存在的自我，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我。

绝望寄生于暗处，希望则依附于光明。我必须同时认知到这两者的存在。它们都是名为澜叶的聚合体不可缺少的东西。

我的灵魂不会脱离那份绝望，它早已铭刻在了我的身体上，静静的给予我痛楚，这是对我的警醒，它告诉我你早已拥有了承受这份痛楚的力量。

我的灵魂不会停下对光的追求，它作为魔法驱动着我的身体，支撑着我度过了那艰难的岁月，它告诉我你向前的动力永远不会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