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之谜】墓中埋葬的是『 』?

第1章 1

首藤凉从未觉得时间是某种触之不及的东西,毕竟每当她望向镜中或是水中的自己,她总是那恒定不变的固数,可身边的事物已然变化,于是每当触碰自己,内心深处产生的细微空虚与厌恶总能令她不断地再度认知。她的确并不普通,无论是现在的职业,亦或是年纪皆是如此。

她颤了颤眉,蹲下身试图触碰,本以为是前阵子在黑组体会了稍稍热闹生活后抽离而产生的某种幻觉,毕竟在黑组的时候,她也曾在短憩之时做过梦,梦中她与武雄君一同去看戏剧——虽然对方的兴趣并不在此,但总会乐意陪她一同前往,也会在她看完戏剧发表感叹之时微笑着点头承认。只是梦中似乎只有这那样交错着涌出的某种混杂影像,以及自己在心中喃喃多年的空旷回音,如同现今纪录片中略感温情的旁白,予人呈现的也只是自我修补后的臆想,旧时友人们的脸与声音已然模糊不清,徒留她一人因旁人的声响惊醒,一时间忘记自己究竟处于哪段时间中。

或许比起暗杀他人所留下的残骸与血迹,曾经的美好与故人在记忆中模糊的面颊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痛楚与折磨。

“神长同学?”这不是幻觉,她的心一颤,她的确触碰到了那人的手心,有着温度,枪落在一旁的草丛,她用另一只手将之拿起,手枪空挂,早已没有了子弹,甚至弹夹处还有着砸碰的痕迹。她将手枪挂入腰间,对方像是听见了声音,竟稍稍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低低地喘息,并非清醒着因伤口而痛苦,而是一种身体快要支撑不住的短性昏厥,她看向前方,人背后的草有着来时的脚印与痕迹,草叶的弯折,由此证明倒这里并不久,最多不足半天。

神长香子,是她曾经在黑组的室友,是个认真又努力的孩子,与她所见过的绝大多数职业杀手不同,即便拿出来跟黑组的其他孩子相比,比起那种腐烂又冰冷的气息,这孩子的身上倒是给她一种执拗的坚硬感,像是大理石,冰冷,僵硬,带着些与社会不容的孤立,一眼便是格外适合班长这样职位的孩子。

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觉对方却并非是抵触一切,更像是不知如何面对的无措与自我保护,明知道自己也是暗杀者,却从未对她设防,虽然乍一看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在她单方面的询问后也总是会认真的给出回应,相处起来总感觉那般冰冷排外更像是自我保护。

她或许早已感知到了神长香子与他人的不同,会准时休息,也有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她曾在神长香子沐浴之时将对方放在书桌上的作业本翻开,草草掠了一眼,那孩子有着漂亮的字体,表达也十分规整清晰,甚至有些刻板,与现在正值流行文化席卷的高中生群体不同,让她回想起很久以前与朋友互相写信的日子。

朋友……吗?

“这样啊……是这样的孩子啊。”她那时垂眸轻叹,心中突然的拥堵令她无暇肖想,将本子合上后,她却是陷入了另一种更为悠怅的情绪之中,这孩子或许并不适合黑组,就像她本身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首藤,我洗完了,你要泡澡吗?”

“要——”自家的室友已经从浴室出来,她从记忆中抽离,与往常一样面露微笑着走去,“今天要用哪款入浴剂呢?”至少那时候她仍在黑组,目标则是那位女王蜂一之濑晴,沉入回忆的次数少了许多,也是一种清闲,除了每日的到课与作业令她颇为无奈,但毕竟家家酒需要遵守规则。

好吧。她俯下身子,没有挣脱神长香子的手,只是缓慢地将之扶起,对方完全倚靠在她的身侧,手也终于没了力气,沉沉垂下。她屏息听了听,风声与水声与往常一般,并未展露出有人在追逐的景象,似是一切安好。但她知道,除了身上那股认真劲和固执,神长香子同样是位笨拙的人,会发错邮件,日常生活的常识也有些欠缺,比如将鸡蛋放入微波炉中加热差点炸伤自己。所以说这种时刻,比起一味地信任旧时同窗,倒不如以自己的方式再度排查一遍。

“真是让人不省心啊,小香子。”她含笑叹息一声,换了个姿势,将神长香子背起,故意留下脚印而非掩盖,天气预报报道明天凌晨将会有暴雨,象征着盛夏的开始,若能因此掩盖痕迹最好,掩盖不住也自会有她收底。人是自私的生物,她们这行的人大多数都是为了自我需求走上此道,比如武智乙哉所求快感,寒河江春纪急需的钱,还有自己渴求的回答等。她自然会为了维持自己原本的安稳生活而开枪,毕竟神长香子对她而言,已经算是一位“老朋友”了——即便她在黑组再怎么表现得安逸平淡,像是精神已经垂垂老矣的老年人般,但本质上来讲,她的确为职业暗杀者。

这又不是谎言。

能够没有负担的与之交谈,与之生活,甚至还给她留下了一封信让她略感苦恼——也是怅然居多,毕竟对于职业杀手而言,这样一别又不知何时才会相见了。神长香子所在的那个组织,她有曾听闻,的确从未有人活着逃出,也固为封锁,经常接取外国相关的业务,所以才对女王蜂的活动并无太大兴趣吧。而神长香子这样的孩子,对那组织而言,也只是一个物件,坏了或是磨损了便会被残忍的处理,猎犬遵循主人的指示追逐受伤的兔子,绝不可能中途放弃,这样的安静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这可不行。

她将神长香子暂时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随后她走进房间,打开书桌的抽屉,桌上放着她昨天晚上还未研究明白的将棋残局,她挥手将之推向一边,将枪拿出装好子弹后又像是记起来什么,扭身从柜子中拿出一张毛毯给香子盖上,烧了水又在桌子上放了药后,她才穿上外套,绑上腰包,将整备好的刀与枪放入。

已经开始落雨。

“小香子,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即便神长香子并未苏醒,但在她即将关门的那刻,心中竟涌现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感动来,她回首轻声说道,心中的那丝不安才落了地。

装了消音栓的枪发出数声闷响。听到来人倒下,她并未在第一时间出来查看,雨声阵阵,将她淋湿了个彻底,这雨正应了预报,正愈下愈大,踩上泥土的脚步声本就不清,又被雨点击打落叶滚下的声音盖了个彻底,比起真正地用眼观测,她更多的是用地形推断对方大致藏在何处。不过这样的大雨也好,避免了她之后还要掩盖足记与血,她窝身挪到了另一棵树后……闭上眼听着,只是——她站起身来,再度射出两枪。

“这就是全部了。”她喃喃自语着将枪收回枪袋。对于这样仍旧温热还未僵硬的尸体,她并没有任何愧疚或是心跳加速的反应,只是凭借着一直以来的习惯与知识将之处理。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以她所知,那教会从未将暗杀人员的失踪展露到社会面前,不用令她之后花费额外的时间与精力处理这种不重要的小事,毕竟对于社会舆论而言,一直不变的样貌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还好曾经信息传播并没有如今这般发达。她垂眸,看着身着修女衣服人的面颊,试图将这样的服饰套在神长香子的身上。

不太合适,有些显老。

回去的路上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但奇怪的是,她居然感觉意外的轻松。她替神长香子清理了追杀的人,那岂不是自己对香子有恩。

在转学后将“长”的职位都拜托给她,明明是晚上离开,却又完全不跟她道别,就像她们所共度的短短时光一样,熟悉的陌生人,因为是暗杀者,所以不需要互相了解,能够像是普通的高中生那般平稳度日已经是一种奇迹。现在又让她这般动手,要是得知这一切的话,想必对方脸上的神情一定会变得很有趣吧。

她将腰间的刀顶出,用拇指指肚蹭着略有厚度的刀背暗暗思索,与她喜爱折扇与将棋一般,不同的情景自然养成了不同的习惯,年龄大了思考的时候总是想把玩些什么。而香子并不知道她的年龄与那些略显烦闷的故事,或许这样沉重的事实还是继续当做秘密就好。

这孩子本就不适合黑组,更不适合那种组织。能够逃出来真的是太好了。她真心这样觉得。

“啊——腰好痛。”就这样决定了下来,她将双手举起相握,深深地伸了个懒腰,完全无视了愈发盛大的暴雨,这样的暴雨在她的人生中无足轻重,毕竟她也曾见过战火四起,昔日的同窗被斩首,社会乱做一团,因为欲望而向外涌动,也见过有人从高处坠落,摔在地上脑浆四裂。

她叹息一声,肩膀垂落,头发与身体都完全被水浸湿,枪和刀也要保养,啊,待会用什么入浴剂好呢?

经历了这么多,所思所想的或许只有她自己在乎的事物了。

她踏上青苔路,伸手将遮挡视线的枝条挑起。从隐隐树丛中望向远方的城市。离开黑组后,或许是因为一之濑与东的确给了她一些触动,她难得回了趟家,祭拜了父母与曾经的友人们,说着是最后一次见面这种话,但她还是居住在了距之不远的这处宅邸。虽然她在城市中有着父母留给她以及她曾经购置的房产,但碍于人流量太多,她多年不变的样貌总归是个问题,以及、她又是职业杀手……要是这种样子住在父母曾经的房屋之中,即便她不信鬼神,也会害怕被旧人厌弃。

虽然从现实来说,她早已被抛下了。

她眨眨眼,对于突然而起的情绪也是习以为常。最终,她抿了抿唇,将脸上的雨水抹去,往家的方向走去,若是放在之前,她或许能够在这里伫立很久,从回忆思考到上一个被她杀害的人身着衬衣的颜色,但现在,她的家中有一位客人,她要回去好好尽屋主之仪才是。

她擅长隐居,这里虽离城市有很长距离,但基本的电子设施统统具备。她罕见的只是冲洗了一番便出浴收拾,神长香子与她的衣服被她塞进了洗衣机,毕竟对方的衣服有着划痕,也沾上了血和泥土,脱下防止污物进入伤口导致感染。

好在伤口不深,只是大臂与腰腹被子弹擦伤,还有些磕碰留下的皮外伤。她将神长香子的衣物脱下后大致查看并清理了伤口,绑上绷带。明明应该会感觉到痛才是。她手上的动作未停,用余光看了眼对方的面颊,可能对方的确奔波了太久,对她这样略显生硬的处理只是略微地皱眉,时不时因伤口的刺激而轻嘶一声,便再无别的反应了。

好在对方的衬衣下还有着吊带,这应该不会让她之后受到莫名的道德谴责。

“……现在又要干些什么呢。”注视着对方起伏的胸口与深深的眼袋,她难得察觉到了心中流露出的一丝无措。

已经太久没有好友前来拜访,即便她已然是这个年龄,但她并未结婚,也未曾孕育过孩子,长久以来一直是独居居多,虽说曾经也有老友带着暑假回来的孙子拜访自己——那时候孩子在后院跑着,她则是端来茶水与老友同坐,闲聊着彼此的生活或仅仅只是一同注视着晴朗的天,然而孩子的目光总是会被她与长辈完全不同的样貌却能平和相谈的场景所吸引,询问她为何要与老人一同坐着却不与他们一同玩耍。

老友听罢,也总是笑笑,并未向孩子们解释,只是将她推向更为年轻的群体,说着总是陪着些老太婆们坐着也不好………就像是,残忍的将她从熟悉的圈子推开,令她不得不面对不知何时会结束的生命。

但不顺应他人的目光仅仅寻求自己的安稳,是不行的吗?

她隐约记得,之后老友患上了重病,等再度见到的时候,她与老友也仍是在套廊中坐着,老友身上散发着一种腐朽的潮湿感,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孩子摔倒,老友微笑着起身缓步走去,将孩子拉起。

这又是哪一年的孩子?她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凉,”老友将孩子安慰好后重新落座在她的身边,与最初相遇时一般柔和地说道,“我的生命已经延续下去了,不是吗?”

她闭上眼,只觉得苦涩。

脸已经记不清…声音也完全消散在了脑海中……甚至这样的画面,比起记忆,更像是某种捏造用以自我麻痹的幻想,而由自己声音所复述出的这些话,传递给她的也只有无力。

“…………真是贪心啊。”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在,神长香子还活着,能够触碰,能够对话,她伸出手去将对方额前的碎发捋到一边,蹲坐下去握住对方的手喃喃着,“所以你要活着才行……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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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发,如果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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