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

車子停在一棟古老日式房屋前，前門是傳統木門，門牌上寫著『羽崎』，下方還有一塊白色招牌，寫著『羽崎診所』字樣，似乎是將住家和診所並列一處了。

從外側看去，石砌的空洞磚牆可見除了建築物外，還有一塊略為寬廣的庭院，花草都照顧得健康茁壯，生意盎然。

穿著深色連帽外套的Kuro下車，左手拿著紙袋，右手輕觸帽沿邊緣。

「謝謝。」將車門關上，Kuro透過半開的車窗跟裕也對話

「沒什麼。我先去店裡幫忙收拾，晚一點過來接妳跟爺爺。」

「不用麻煩了，才幾分鐘的路，我們晚一點自己過去。」Kuro將帽子摘下，突然帽子像是變魔術般從手中消失，一眨眼的時間，裕也頭上出現剛剛消失不見的帽子。

「嗯。」伸手調整帽子角度，裕也對這景象見怪不怪的點頭，打檔、鬆開離合器，讓車子前進。

車影離開約十公尺遠後，Kuro轉身走進房屋，為了方便病患進出，外頭木門不會上鎖，而真正為病人看診的地方則是在本屋左側的倉庫。

在走入本屋前，她先朝著倉庫前進，兩層樓高的倉庫在三年前經過改造，外牆全部漆成白色，入口處掛著診所招牌，外頭還設置讓等待病患入坐的長木椅，一旁還擺著茶水，讓人自由飲用。

Kuro走進敞開著門的倉庫，時間已經晚了，不管是真的來看病還是來串門子的鄰居都已經回家準備晚餐，空無一人的診所在夕陽映照下感覺有些孤寂。

「爺爺，我回來了。」Kuro邊喊著邊走進倉庫，朝著通往二樓的階梯移動。

「歡迎回來，等一下，我在整理病歷表。」

聲音從二樓傳來，Kuro想了一會，突然身體就像剛才的帽子一樣消失，下一刻，她已經位於倉庫二樓。

「爺爺，需要幫忙嗎？」

走向站在巨大書櫃前方的男人，對方看來年約六十上下，穿著現今已較少見的浴衣，顏色是沉穩的深藍色，以流水花樣點綴，圍著白色腰布，兩鬢斑白的灰髮洩漏他的年齡，帶著圓型金框眼鏡，見到Kuro走近時露出淺淺笑容。

「啊啊……不好意思，能幫我把Ka行的病歷表全部拿出來嗎？今天有很久以前來過的病患想拿女兒的病歷表，但時間實在太久了。」男人邊說著邊從小凳子上走下，將手中的所有病歷表鋪散在地板。

「名字是什麼？我來找就好。」

「嗯……是什麼來著，年紀大了記憶力就變差了，我記得有抄在紙上。」

「夾在看診桌底下嗎？」

「嗯，應該是。」

Kuro再次消失，不一會又出現，這次手中拿著一張寫著名字的便條紙。

「是了，謝謝妳啊，Kuro。」男人接過便條紙，推了推下滑的眼鏡，確認上頭的名字後，伸手輕摸Kuro的頭。

深色的缽發出清脆響聲，聲音波紋緩緩迴盪空中，許久才散去。

Kuro雙手合十，在佛堂前方低著頭，過了一會才抬起，用清澈雙眼看著擺在佛堂上的照片，那是個有著溫柔笑容的男孩，外表看來約十二、三歲，穿著大一號的黑色立領制服。

「黑……你跟爺爺的笑容真是一模一樣啊。」Kuro對著照片中的男孩輕聲說著，嘴角勾起淺淺弧度。

「布丁是隆子姐姐的新作品，非常美味。爺爺的份已經冰在冰箱，我明天休假，點心時間會讓爺爺好好品嘗。」

「今天工作時救了一對夫妻，似乎是因為路況不熟就不小心開到海裡了，雖然不是需要我出面的狀況，但車上還有個小寶寶，她看到我出現時還笑的很開心，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小孩子真的很柔軟呢，體溫也很高，我們小時候也是這樣吧。」

「Kuro，差不多該出門囉。」遠處傳來行走於樓梯的腳步聲。

「我馬上過去。」聽到呼喊的Kuro站起身，又將視線轉移到照片上方，「所以……今天也謝謝你了，讓我能回到這裡。」

尾音落下，Kuro轉身，朝著玄關前進。

等兩人都穿好鞋，她勾住爺爺的手臂，並行走出屋子。

＊＊＊

裕也將車停好，拉上手煞車，他沒有馬上下車，反而將下巴靠在方向盤上，瞇起眼，盯著落下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

嘆氣。

Kuro一直沒給正面回應，不管表明心意幾次，她總是用無法辨別態度的曖昧笑容回應。

他知道，對已經工作兩年的Kuro，自己不過是個小鬼，而且對方又是在生死關頭的地方工作，接觸的世界一定不是還是學生的自己能想像得到。

所以，他想趕快長大，至少成為能獨立生活的人。

原本並不打算升大學，但考慮到未來發展，如果要找待遇較好的工作，果然還是需要學歷。

但是包含就讀大學的四年，他跟Kuro之間的差距說不定會越來越大。

－－到時也只能努力追上了吧。

用力拍打臉頰，他打開車門，餘光注意到自家店的後門打開，一名和他有五分相似的女性拿著空籃和三個黑色袋子走出。

「姊姊。」裕也走上前，接過對方手上的袋子。

「啊，你回來啦。Kuroちゃん呢？」隆子直起身子，年紀看來約二十出頭，頭上包著餐廳常見的三角頭巾，個子比裕也矮了一些。

「送她回去了，她說晚點會跟爺爺自己過來。蕎麥麵還有剩嗎？今天天氣很熱，吃點涼爽的東西比較容易入口吧。」回答，他俐落將黑袋子中的東西拿出，並把看來像曬乾的蔬菜平鋪在籃子中。

「蕎麥麵啊……應該還有材料吧，我去看看，這些就交給你了。」

「嗯。」

將所有曬乾的蔬菜都平鋪在籃子裡，又蓋上一層白布，用木製旋杻將周圍固定好，把籃子放在兩個並排的直立水泥桶上方。

那是他們家的招牌料理，在附近工作的大叔每天都要吃上一份，對恢復體力非常有效的特製料理。

裕也直起身子，呼了口氣。

和今天這種炎熱的夏天不同，Kuro是在寒冷得能吐出白氣的日子到來。

他其實不太清楚Kuro到來的細節，只記得那天從學校返家時，隔壁鄰居－－也就是醫生爺爺的家前面擠了不少人，他納悶上前，利用嬌小身子擠進人牆裡，在主屋前看到姊姊隆子忙著奔走。

隆子也注意到弟弟的身影，趕緊上前抓住裕也，要他去自己房間拿最上方櫃子裡的夾鏈袋。

聽話的裕也趕緊點頭，再次穿過越來越多的人牆，急速朝著隆子的房間奔跑。

當他再次回到醫生爺爺的家門口時，常來光顧的大叔要他直接去二樓－－非常難得，醫生爺爺不是在一樓診所治療，而是讓病患到二樓。

托羽崎家有個和裕也同年男孩的福，羽崎家對他來說幾乎像是另一個家般熟悉。

熟門熟路走上二樓，在那扇熟悉門前看到隆子的身影，他愣了下，看著那扇咖啡色的門，前方彷彿出現一層隔膜，眼前景像有些扭曲，就像透過泡泡看的世界。

他無法前進。

裕也愣在原地許久，直到有人從背後推了一把才驚醒，轉身一看，平時不修邊幅、吊兒啷噹的大介難得板起臉孔。

「老爸……」

「怎麼了？站在這擋路，快過去。」大介抓住裕也的衣領，大步朝著房門走去。

「啊，爸爸、裕也。」

「嗯。羽崎醫生，那孩子怎麼樣了？」大介隨口應答，轉頭看向坐在房內、用衣角擦拭眼鏡的醫生，對方戴上眼鏡，露出讓人安心的笑容。

「沒什麼大礙，除了皮肉傷之外，最嚴重的應該是腹部和小腿的傷口，兩處已經包紮完畢了，至於更換的衣服……」醫生靦腆笑了笑，看向站在門邊的隆子，對方察覺到醫生的視線，想起醫生交代的事，急忙轉向裕也。

「對了，裕也，東西拿來了嗎？」接過裕也遞上的夾鏈袋，隆子和醫生交替位置，這時裕也才看到引起這件事的當事人－－稚氣的外表，面色蒼白到毫無血色、櫻色長髮散落在被子上，讓他想起電影中的吸血鬼，沉睡千年的種族利用吸血維持生命和不老面貌。

醫生在走出房間同時也將門帶上，注意到裕也困惑的神情，他半蹲下身，輕拍著對方肩膀。

「那孩子全身濕透了，我麻煩隆子ちゃん幫她換衣服，我們先下去客廳吧。」

「還是你想待在這裡？小色鬼。」站在裕也身後的大介又恢復平常模樣，他用力弄亂裕也的頭髮，先前緊繃的神情已經消失無蹤。

「臭、臭老爸，不要用啦！」裕也奮力掙扎，但當然敵不過正值壯年的父親。

裕也直到兩年後的舞會上才發現，那次見面時，他的心早就停留在那個人身上。

－－就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幕後小劇場時間＝＝

Blue：啊～這篇又有自創人物了……那個，總之照慣例自我介紹一下吧。

爺爺：各位好，敝姓羽崎，名為慎一郎，是島上的醫生，請各位多多指教。

隆子：我是戶川隆子，現在在家裡的小吃店幫忙，是裕也的姊姊，也請各位多多指教。

大介：戶川大介，隆子跟裕也的老爸。

黑：大家好，我是羽崎黑，爺爺的孫子……

Blue：STOP！！你出來幹什麼？

黑：咦？你不是說要自我介紹嗎？

Blue：但你只出現照片而已啊！好了好了快下去，不準破梗！

黑：欸～什麼啊～

＝＝強制結束＝＝

友人：黑是來領便當的。

我：……有梗！

我想大家都知道領便當的含意啦www

又是頗為拖戲的一篇w

感謝點進來閱讀到現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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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