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一

當輪到美琴洗澡時，她突然發現一件非常嚴重的問題。

－－她沒有更換的衣服。

由於行李是昨天才撈上岸，行李箱內的衣服全都因海水滲入又悶在裡面而發出奇怪氣味，性急的她沒有多準備衣服就來到島上。

雖然慶幸放在行李箱內的重要文件和電子用品都有做隔水處理，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這種狀況－－總不能要她又穿著身上這件衣服。

苦惱很久的美琴最後還是決定找Kuro幫忙。

站在咖啡色門前，舉起的手已經懸在半空長達三十秒之久。

她不是沒有發覺，對方刻意拉開距離、以生疏有禮的應對及饒舌拗口的敬語，在兩人之間拉起一條看不見的界線。

要說不受傷只是連自己都不會相信的謊言。

用力搖了搖頭，丟棄佔據腦內那些悲觀沮喪的想法，美琴向前踏了一步，當手指正要碰上門板時，咖啡色的門板向後退，美琴愣了一會，視線往下移動，和那個臉上掛著疑惑融合訝異的複雜神情相望。

「……那個，請問有什麼事嗎？」Kuro將門拉開至兩人可以正常對話的寬度。

洗過澡的Kuro和早先見到的模樣有些不同，放下高馬尾的她少了些許氣勢，柔順及腰的長髮自然落在背後，雙頰因為剛洗完澡而添上一抹紅潤。

身上穿著看來輕便舒適又通風，名為甚平的衣物，暗紫色調、下擺以銀線縫製流水花紋。

美琴知道這種衣服在夏季十分受到歡迎，在學園都市的夏日祭典中，偶爾也會看到有人穿著這種服飾，同時也有女性版本，但比起男性版本來得華麗鮮豔。

然而這件相對樸素雅致的甚平穿在Kuro身上卻沒有一絲不協調，反而使露出的部分更加顯眼。

剛才Kuro通知美琴已經可以使用浴室，是以輕敲門板，並未打開房門宣告，所以美琴並沒有看到她的模樣。

「就是……有件事想麻煩……」收回視線，望向自己未關的房門，Kuro順著對方視線看去，只見房間中央擺著行李箱，一旁放著封起的文件和電子用品，箱子內的衣服明顯是碰了水又沒有好好晾乾的下場，就連Kuro所站的位置都能聞到衣服散發的霉味。

「因為我的行李昨天才撈上來，又來不及買新衣服，所以……」美琴的理由被對方望來無奈跟指責眼神強制停止，「我沒有可以更換的衣服……」

Kuro嘆了口氣，大步走進美琴房間，跨過擺在地上的文件和電器，打開窗戶通風，又轉身走到行李箱旁邊。

「御坂さん，能麻煩您幫忙將衣服都拿出來嗎？畢竟是您的東西。」

美琴點頭，趕緊將所有衣服從裡面拿出，當然也包含那些用袋子裝起的貼身衣物。

她們抱著兩批衣服走下樓，美琴跟在Kuro身後，一路走到放在浴室旁的洗衣機，Kuro把衣服全都丟到裝有待洗衣物的竹籃內，抽出放在洗手檯底下的籃子，將衣服分門別類，分類後倒入洗衣機、放入適量洗衣粉與柔軟精，設定完畢按下啟動鍵。

俐落完成一連串動作，Kuro轉身，將身體重心靠在正在注水的洗衣機上。

「我的衣服對御坂さん來說太短了，我會先跟爺爺借用他的衣服，麻煩您今晚將就一下。衣服晚上晾一晾，明天就可以穿了，至於其他的衣服明天早上洗過晾起來，應該下午就乾了。」Kuro說著，突然留意到美琴抓在手上的袋子，她指著袋子詢問，「那也是要洗的衣服嗎？」

「咦？啊，這、這個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美琴的雙頰微微泛紅，緊抓著袋子。

「我明白了，那麼也順便把話說清楚吧。」Kuro站起身，直挺身子透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嚴感，「既然您是爺爺的客人，該有的待客之道我還是不會失禮，但希望您能盡快認清事實，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另外－－」停頓，比原有語調更加低沉、更為冷漠。

「如果您向爺爺提起令他困擾的話題，不管您用意為何，我都會毫不猶豫驅逐您，話說到這裡，請您留意。我會把睡衣放在更衣籃裡，請早點歇息。晚安。」丟下這句，Kuro頓然轉身離開，讓美琴獨自面對運轉的洗衣機。

盯著緩緩震動的機器，上一刻還在那裡的身影又浮現。

那道淡漠有禮的酒紅瞳孔。

咬緊牙根、雙手緊握，身體溫度隨著激烈的情緒上升，一閃而過的細微電流在周圍發出清脆聲響。

－－她以為這麼說她就會放棄嗎？別開玩笑了，她可是御坂美琴，尋找白井黑子將近五年的人。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人，怎麼可能因為幾句話就放棄。

但是，黑子並不會隨意對他人散發敵意，就算是在大霸星祭時期，被食蜂操祈奪走記憶時的舉動，也是因為當時黑子對自己有不明誤解導致。

事後，那孩子還非常自責。

『竟然對姐姐大人說出那種話……黑子、黑子真的……』眼見對方真的快落下淚時，美琴趕緊安撫她，然而在不小心脫口說出自己可能比較喜歡那個正經八百、不會對自己行使騷擾行為的黑子時。

對方在第一時間露出驚訝神情，隨後，是一張彷彿哭泣的苦澀笑容－－那副表情沒有在臉上停留超過一秒，美琴當下也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下一刻那個人又突然衝上來抱住自己，邊說著，『一定是姐姐大人沒有習慣黑子的關係，從現在起我們要再多加強感情交流才行！』

最後又是鐵拳制裁收場。

想起那些令人懷念的往事，美琴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低下頭，眼底蘊含不自覺的軟弱和無力感－－她們還有機會，像從前那樣嗎？

＊＊＊

聽到門窗開啟的輪軸轉動聲，Kuro將目光看向聲音來源，住在隔壁房子的裕也正從窗戶爬出來，熟練爬上屋頂。

Kuro揚起無奈的笑，站起身拍拍衣服，下一刻她出現在裕也身邊。

「我泡了熱可可。」從小提袋拿出保溫壺跟馬克杯，在印有貓咪圖案的馬克杯中注入七分滿的暗色液體，杯緣上方冒出白煙，裕也把杯子遞給Kuro，又為自己倒了一杯，「我們好久沒在屋頂上看星星了。」

「自從你當上學生會的副會長，每天早上都要起個大早就停止了。明天不是還要去學校嗎？」

「還好，跟平常差不多時間出發就可以，會議中午才開始，我想早點去學校看書。」裕也淺飲一口，感受濃濃奶香和可可融合的甜膩口感，「Kuro，是她嗎？妳夢中的人……」

「……欸，什麼時候發現的？」訝異轉向裕也。

「她抱住妳的時候。」投回直率不遲疑的眼神，裕也有點意外在對方眼中找到笑意。

「嗯，是喔。」Kuro雙手環住馬克杯，那雙在月光下更顯暈紅的雙眸，散發著令人不禁沉迷的魅力，宛如貓般微微瞇起眼，嘴邊勾起笑容。

「但是，喜歡她的是黑子喔。那個很傻很傻的女孩。」

Kuro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是多麼悲傷，那句話夾雜著太多情感、太多思緒、太多連當事人都摸不清的事物。

但坐在一旁的裕也非常清楚。

正如他在第一時間發現御坂美琴就是在Kuro夢中出現的人。

長年一直陪在Kuro身邊，他們一同經歷過恢復期、走出壟罩兩家人的低潮、並尋找目標，裕也可以很肯定的說，自己是最瞭解Kuro的人。

所以當Kuro被御坂美琴抱住時，在Kuro臉上的表情，就跟她每次做了那個夢醒來，尚未清醒時的表情一樣－－宛如，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如此寂寞卻又不敢放聲大哭。

－－那個人，雖然不知道她的目地，但不能讓她繼續在這裡打亂Kuro的心。

裕也下定決心。

＝＝幕後小劇場時間＝＝

洗完澡後，她悄悄把貼身衣物晾在房間較隱密的位置。

舒適柔軟的棉質布料上，印有鮮艷色彩和簡單圖樣構成的可愛圖案－－受到孩子們歡迎的青蛙人型。

有些事，不管經過多久還是不會改變……吧。

＝＝強制結束＝＝

不變的美琴，感人 T_T

美琴：給我去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