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标题
淬火
日落时分,我按照约定来到利昂纳德医师的公寓楼底。
中午的雨已经停了,雾气渐渐退散,不远处那栋白色公寓隐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静卧在我身边。
我拾阶而上,手里握着她给我的门牌名——三笠·阿克曼
停在一间房外,我确认眼前的金属门牌与手里的相同,再几番整理好着装后,轻轻叩了叩门。
此时此刻我是相当地紧张的,据说利昂纳德医师是一个相当不近人情的可怕女人,能和她预约成功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
令我大跌眼镜的是,这位人人口中的可怕女人,是一个相当漂亮清冷的美人。
她看着我呆滞的眼神,平静地侧了侧身子示意我进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匆匆忙忙地脱下鞋一边语无伦次地道起歉来。
不知道为何,从见到她的一瞬间,就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抢走了我脑子里的所有语言组织能力。
“喝什么。”她背对着我,从橱柜拿出两个咖啡杯。
“红茶,红茶就好。”我有些勉强地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试图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她的话不多,却给我一种淡淡的压迫感。
她是退役的海军,身材一点都不高大,可似乎还保存着军人挺拔身姿的痕迹,眼神沉稳,带点硬派的作风。
“可以开始了。”
兜兜转转了半天,冰蓝色的眼睛始终有些淡漠的低垂着,只言片语我几乎不知道用手中的笔写下些什么。
“那个……可以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我终是鼓起勇气提出心中的困惑,心中祈祷着她不要用格斗术把我丢出去。
她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传闻您和一位女海军有……”我抬眼看了看她的神色,确认没有危险却还是适当地止住了多余的话。
“是前海军。”
出乎意料的,她只是耐心地纠正了我的错误,丝毫没有发怒的征兆。
而且,这样的话,是默认了?
我不解地望着她,那样冷静得如同谈论天气的神情让我手指不知觉地颤了颤。
她敏锐地捕捉到我眼底的震惊一般,开口道,“跟你们所收集的资料相同,不过,去掉心理缺陷、行为扭曲、软禁,这类词。”
“不,只有一部分记者会做这样的事。”我赶紧回答道,“有的人会为稿费做炒作,真的非常抱歉。”
她并无指责的意思,这却更使得我自惭形秽。
沉默了几秒,我有些犹豫地继续说道,“这样公开会给您带来困扰,那为什么不直接否定呢……”
她的眼睛一瞬间锐利起来,炯炯地焕发着威严与沉默并在的魄力。
她什么也没有说。
单凭那眼神就让我不自觉地却步,就如同被那震慑力穿透,然后看得无限地被渺小下去。
她睫毛不经意的颤动,然后嘴里似乎低声呢喃着某个人的名字,跟我印象中的门牌上的三笠阿克曼的读音对上号。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浅笑,如果不是我大学修了四年心理学,或许我根本不会发现那一点点细微的波动。
“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不需要。”
她是不会错的。
——我在那一瞬间产生这样的错觉,只要这个人,阿尼·利昂纳德,以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某个事物或目标,不管什么都没有办法阻挡她。
只要她以这样的口吻说话,她就绝对不会错,哪怕是世界挡在她面前,也会被她毫不犹豫地穿透。
我颤巍的手好不容易才稳住,却一时不知道该记录些什么。
“为什么不选择去欧洲或美国发展?明明技术先进得多。”我小心翼翼地说着,却意外地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发现一点点波动,“如果您去那些发达国家,或许会获得更多奖、也会声名远扬……”
“不想去。”
句子简短,意义明确。她依旧是口吻浅淡地打断我的话,却带了些复杂的感情色彩。
“她不在。”
我终于承认,我真的无法用文字来记录我当时波涛汹涌的情绪。
看着她冷漠的眼中带上几分温和,我恍然有一种失落感。
如同被一层隔音玻璃挡开,我无门可入,只能站在玻璃的另一侧看着她。
就放佛世界与她们有一堵墙,无形的,又无法逾越。
站在最高点可以俯瞰所有形形色色的人,可是三笠阿克曼不在。
因为那个人不在,所以她不想去。
一时半会我像是失去语言能力一般紧握着笔,想用记录来掩饰我的失态。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说道,“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站起身,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在她略微惊讶的眼神中伸出手,一字一顿地说道,“能够采访您,是我的荣幸!”
我相信她察觉到我激动难耐的心情了。
她把我送到楼底下,只是浅淡地说了声再见就与我背道而驰。
我回头看向她的背影,逐渐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的背影,却并不觉得她显得孤独或寂寞。
仿佛有一个人始终在她身旁。
那么近,就好像隔了千千万万里,她们之间却依旧紧密得容不得一丝杂质介入。
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天在灯光摇曳的普通公寓中,阿尼利昂纳德教给我的东西。
人心是可以将世界燃尽的。
---淬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