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博格特
露崎真昼战战兢兢地站到队伍的最前面,关着博格特的柜子被安放在教室中央,距离她大概不到三米。
赫伯特·莫里斯教授站在柜子旁边进行着讲解,这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总是用温和的嗓音向学生们传递安全感:“博格特会变成人们内心最害怕的东西,但要记住,你看见的东西并不是真的存在,它只是个迷惑人的幻象。不要深陷其中,集中注意力想象它可笑的样子,然后挥动魔杖念出咒语——Riddiculus!这样一来,博格特就不能再让你感到恐惧了。”
“介于你们是第一次上这部分的内容,我先来做个示范,”莫里斯说着又补充道,“大家仔细看好,注意,念咒语的时候发音一定要清晰,我想你们在一年级的魔咒课上就已经学过这一点了。”
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拔出了魔杖,他轻轻一挥手腕,柜子的门被打开,一团看不清是什么的黑雾窜出来,它们迅速凝结变化,然后变成了另一个赫伯特·莫里斯。
新诞生的“莫里斯”和原本的那个简直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同样拥有一头乱糟糟的浅棕色卷发,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一下巴从没刮干净过的胡茬,甚至连衣服都是一个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新的这一个看上去憔悴而冷漠,“他”举起魔杖对准了另一个自己。
“Riddiculus!”
莫里斯十分轻松地挥了挥魔杖,咒语念出的一瞬间,由博格特变成的自己浑身上下就只剩了一件印着幼稚卡通图案的裤衩,“他”把双臂抱在胸前,开始像少女一样尖叫起来。
整间教室都随之爆发出了大笑声,莫里斯回过头来向他们调皮地眨了眨眼:“这是个不错的示范,孩子们,一个成功的人总是害怕看见自己的另一面——好了,记住我刚才所说的话,拿出你们的魔杖。上前一步,露崎小姐,不要紧张。”
真昼深呼吸一口气向前跨了一步,她的魔杖,十二英寸,英国橡木,龙心腱杖芯,此刻被她手里的汗浸得发热,她忐忑地盯着那个还在尖叫的“莫里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莫里斯”停止了尖叫,博格特化为黑雾,又立刻重新产生了变化,而这一次它变成了——
真昼也看见了“自己”,但是和之前那个“莫里斯”不同,这次她的面前出现了两个人,穿着格兰芬多长袍的南风凉朝画面中的“自己”露出从来没有见过的恶劣表情,“她”大声发出嘲笑,弯腰从地上捡起小石头,恶狠狠地砸向了低头瑟缩在赫奇帕奇长袍下的“自己”。
凉发现真昼好像在躲着她。
起初她以为只是错觉,但是当第三次被拒绝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时,她终于可以确定真的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自她们认识以来,真昼还从没像这样明显地疏远过自己,善良可爱的赫奇帕奇女孩儿虽然性子内敛容易害羞,但从来不会一声不吭地把事情憋在心里。凉以为经过在霍格沃兹这三年的相处她们之间早就可以无话不谈,不过显然真昼并不这么认为。
这个认知让总是充满激情的魁地奇解说员大受打击,她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夺魂咒一样漫无目的地在不断变动的楼梯上乱晃,直到走过一个拐角撞上抱着一堆学生作业的莫里斯,她才发现自己来到了格兰芬多院长办公室附近。
“没事吗,南风小姐?”莫里斯关切地看着自己学院的学生,“你看起来像是迷路了。”
“事实上,我的确有些迷路,教授。”凉垂头丧气地说道,“您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阳光正在离我远去,但我被困在一片迷雾中找不到出口。”
“这话说得非常有哲理,南风小姐,如果要在迷雾中追逐远去的阳光,不想办法看清道路当然是不行的。”莫里斯冲她笑了笑,“让我猜猜,让你置身在迷雾之中的那个人是赫奇帕奇的露崎小姐对吗?”
“咦?教授为什么会知道?”凉有些惊讶。
“因为我恰好有幸窥见了一点‘真相’,”莫里斯神秘地说,“但有的时候,亲眼所见并非真实,魔法非常神秘,我们要学会坚持自己的判断,永远不要轻易被假象欺骗。”
“我不明白,教授。”
“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一点有用的信息吧,南风小姐,你知道博格特吗?”
“博……什么?”
“很显然你没有预习,因为这是明天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要讲的内容,虽然我并没有指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像曾经的那位赫敏·格兰杰一样出类拔萃,但是偶尔更认真点我会非常开心的。”莫里斯拍着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博格特,一种神奇的魔法生物,它会看透人们的内心,变成你最害怕的东西。有许多巫师在头一次接触这种生物时会很容易陷入眼前所见的‘可怕’之中,但实际上博格特非常容易对付——啊,这后面就是明天我要讲的内容了。”
“但是这和真昼有什么关系?”
“噢,不要那么着急发问,我的孩子,学会思考。”莫里斯有些责怪地看着她,“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课程在明天,但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是在今天。”
“也就是说,真昼已经面对过博格特了?”凉恍然大悟,“难道说,她是看见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才会……难道是和我有关的东西?”
“你看,思考会让你变得头脑清晰。”莫里斯满意地笑起来,“我刚才说过,博格特非常容易对付,但同时它也很难对付。一个人要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永远都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是当那些恐惧足够深刻,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时,它们就变得更加可怕了。不过,我们并不能因此就逃避,被恐惧支配绝不是件好事。”
“真昼她……令真昼恐惧的东西是和我有关的,所以她才会一直躲着我。”凉顺着他的话想下去,“但是,我不能放任她迷失在恐惧中,她被假象欺骗,难以自己挣脱,那么就要由我来帮助她,是吗,教授?”
“我很高兴看到你认真的样子,孩子。”莫里斯欣慰地点了点头,“既然想到了,就去做吧。”
真昼还是被凉堵住了。
高个子的格兰芬多看准她吃完晚餐打算一个人偷偷溜走的时候跑到了赫奇帕奇长桌边,二话不说拉过她的手就朝礼堂外面拽,那架势就像是终于鼓起勇气要向心仪对象表白的小男生,引得奈奈和双叶看着她俩握在一起的手瞎起哄。
真昼几度想要挣脱未果——这人手劲也实在太大了。
凉拉着她一路来到了三楼的一间空教室,走进去推上门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放开手,看着真昼手腕上浅浅的红痕露出了歉疚的表情。
真昼低着头没有说话。
“真昼,我都知道了,”凉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开口说道,“你没能成功对博格特用出驱逐咒对吗?”
“……嗯。”真昼迟疑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凉可以不用管我……”
“怎么可能不管啊?”凉急切地打断了她,“你一直躲着我,让你害怕的东西肯定和我有关对吧?是我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我对你做了什么?还是……还是说你其实就是在害怕我?”
“不,我不会害怕你。”真昼立刻否认了这条猜测,“我只是……看见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凉见她再次沉默下去叹了口气,她微微弯下腰,认真地和真昼对上视线后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但是真昼,无论如何,那些都不会发生,南风凉绝对不会做出伤害露崎真昼的事,只有这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那双眼睛里的诚恳和热情让真昼为之动容——她怎么会忘记呢?最初打动自己的不也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吗?
“我……我看见了凉在欺负我,向我丢石头、嘲笑我、让我难堪,就像那时候他们做的一样。”真昼缓缓地开口说道。
凉大为震惊:“真昼,那都是假象!”
“我知道,”真昼笑了笑,“可是类似的事情的确发生过。我家里面往上数个四五代都根本没有巫师,六个兄弟姐妹里面也只有我一个收到了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我不像你们大多数人一样从小就在这边生活,从日本一个人来到英国,以前从没有人告诉过我关于魔法世界的任何事,刚来到这里时,就连英语都说得不太好。”
“他们那时候笑话我的口音,又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待着而喜欢来找麻烦,是凉保护了我。我其实早就没有太在意当时的事了,如果博格特变成的是那些讨厌鬼的样子,我也根本不会害怕,可是它偏偏变成了你。”真昼说,“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接近我的时候,往我帽子里丢了一条鼻涕虫。”
“啊!我、我……那是……对不起!”凉被提及这段过往慌慌张张地说,“那个时候我太混蛋了!我光想着要引起你注意和你说上话,结果用了个最差劲的方式——”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恶意,不用紧张,”真昼反而安慰起她来,“那时候你把我吓哭了,急得在旁边手忙脚乱安慰了半天,最后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凉虽然很多时候傻乎乎的,做事情又不过脑子,但一直都在保护我,是个心地善良的骑士啊。”
“所以,看见那样陌生的你我才会感到害怕,当时我甚至在想,会不会其实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果然博格特很会看透人心啊。”
“那现在如果再次面对博格特,真昼还会被恐惧吞没吗?”
“我不知道,”真昼摇了摇头,“但是,我现在非常确定那样的凉只是假象,下一次应该能够好好地念出咒语了吧。”
第二天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堂上,博格特在凉面前变成了伤心欲绝放声大哭的真昼,而凉则在看见这一幕的瞬间丧失了仅存的那么点理智,她完全忘记手里的魔杖和刚刚记在脑海中的咒语,手忙脚乱地想要伸手去安慰“真昼”,甚至都快跟着一起哭了出来。
目睹了这一切的莫里斯教授表示,他不仅白给这个脑子里灌满黑湖水的家伙提前讲了那么多,甚至还被塞了满满一嘴冰冷的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