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梦魇与困境
随着幻影移形的结束,一个把自己裹在黑袍下面、将兜帽拉得极低的男人出现在了一座大房子门前。这里是一座庄园一般的宅邸,从铁门上的繁复雕花到院落里修剪得过分整齐的植物,每一处都透着股好几个世纪以前那种贵族们用鼻子看人的傲气。但是房子本身却显得不那么光彩照人,它黑漆漆、冷冰冰地蜷缩在自己的领地里,像是一条已经死去的连尸骨都风化殆尽的巨蛇。
男人向前迈了一步,一片干枯的叶子在他那双古怪的皮鞋下面发出死亡的惨叫。紧接着,空气中又陆续传来和这种惨叫差不太多的短促声音,一大群——大约有十个左右——和他一样穿着破烂黑袍的人出现在了他周围。
“哦,原来在这里!”一个声音尖细的矮个子看见这座房子时发出一阵怪笑,“我记得以前来过这儿,那时候除了一片光秃秃的荒地什么都看不见!”
“那是因为保密人把地址藏得好好的,穆尔塞伯,你当然瞪大了眼睛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另外一个面色苍白、下巴上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说道,“不过现在这一切迎刃而解了——几个月前我们把那个愚蠢的女人折磨到死都没有听见哪怕半个字的有用信息——这可多亏了你,是不是,我们久违的老朋友?”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转过头来盯着最初幻影移形的这个男人看,但他的眼睛和大部分面容笼罩在一种诡异又模糊的阴影中没法看清。被搭话的男人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变得糟糕,他看着那撇山羊胡子在心里生出了一股陌生的恶毒念头——杀了他——仿佛有什么人在他耳边低语。但他并没有遵从,而是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冷漠语气回答:“不用试探我,加格森,我和你们一样是为了复仇。”
“复仇——我喜欢这个词——多么美妙、动听!”先前被称作“穆尔塞伯”的那个矮个子又说,“魔法部那群脑子不够用的傲罗还在满世界乱翻,谁也不会料到我们已经知道这里了。那个肮脏的泥巴种以为她闭口不谈就能万事大吉——老实说,她死的时候我还觉得有点可惜——我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连续用十二次钻心咒的快乐了!这让我回想起从前主人还在的那段日子……”
“闭嘴,穆尔塞伯。”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他的心里又开始涌现出那种恶毒的杀人念头来,而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不那么抗拒了,“把你那些美妙的过往塞回脑子里,主人已经死了。我们今天来这里不是听你缅怀过去的。”
“这是因为你没有像我们一样那么多的过去。”穆尔塞伯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不像我和加格森,我们跟随主人的年头比你要长太多!你是后来才加入我们的,那时候主人风头正盛,你不明白我们躲躲藏藏的那些年有多么像地狱……是主人拯救我,是主人……哦……这些纯血的叛徒——”他说到后面开始从鼻子里不停喘着粗气,疯疯癫癫地盯着面前这座大房子骂道,“他们全都该死!”
没错,他们该死。
男人听到这话时在内心立刻表达了赞同,他忽然变得兴奋起来,某种疯狂的热血在他体内嘶吼,他摸到了自己藏在衣袖里的魔杖,那种冷冽的坚硬质感让他觉得无比安心。随后,他挥了挥手,像是发号施令一般说:“去吧,朋友们,去吧——杀了他们!”
所有穿黑袍的人都随着这句话行动了起来,一道道黑乎乎像是浓雾一样的影子窜进了宅邸的院落,他们粗暴地从门和窗户闯进房子,紧接着那里面传来了尖叫声、骂声和打斗声。
男人并不像他的同伴们那样急匆匆,他闲庭信步一般从正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房子内部的装潢映入他眼帘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一阵熟悉——他以前应该没有来过才对,但是他看着门廊上那幅巨大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的画像时不由得想——应该有个黑头发的中年男人在这上面。
他走进大厅时正好有一道闪着绿光的魔咒没入了一个女人的胸口,那女人像个破旧的麻袋一样摔在他的脚边,略有些灰白的头发彰显着她年纪已经很大的事实,那张还能看得出年轻时美貌影子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错愕。男人俯视着死去的女人,恶劣地狠狠踹了一脚。
他朝楼上走去,有不少人的尸体倒在楼梯上、走廊上,男人、女人、老人以及两三个他那些穿黑袍的同伴,他一个个冷漠地跨过去,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一扇门。
门在他就要抵达的时候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撞开,穆尔塞伯从里面飞出来重重地砸到了墙上。他的半边脸上都流着血,右边肋骨的位置有一条吓人的伤口,但他舔着唇咯咯怪笑着,眼睛里露出愉快的凶光。
“难以置信,是吗,神乐?”穆尔塞伯死死盯着门里面的人说,“你的保密人,你亲自选定的、值得信赖的朋友……那个泥巴种……她把秘密全都告诉了我们呀!哈哈哈哈!你们不是喜欢和麻瓜凑到一起去吗?但是看看麻瓜出生的蠢货是怎么回报的?只有主人的伟大理想才是——”
又一道魔咒从里面射出来,不过这次男人上前一步将它挡开了,他的魔杖捏在手中和房间里那个愤怒的人对峙着。在看见那张脸时他忽然觉得有一种十分奇异的违和感,有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大喊——停下,快停下,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他的身体却毫不在乎地遵从着某种本能。
站在房间里的人又高又瘦,他有一头短短的黑发,眼睛是非常漂亮的蓝色,而那里面现在燃着怒火。他所处的房间已经到处是打斗过后的狼藉,他自己也看起来有些力不从心了,但他仍旧气势凌然,用一种强硬的语气质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正如穆尔塞伯所说——”男人愉快地开口,却被对方高声打断。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那绝对不可能!你们如果有谁了解过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就不会愚蠢到瞎编这种谎话!”
“哦,当然、当然。”男人并不对此反驳,他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内心有愤怒和恐惧两种情绪在交缠,但最终愤怒占了上风,“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当然最清楚不过了。也正因为如此,你们——你——你们这群懦夫心安理得地让自己缩在谁都找不到的阴影里,把自己的朋友推出去面临一切危险……我说得对吗,瑛太?”
他用一种熟络的语气说出这个名字,被称作“瑛太”的男人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错愕。风在这时从破碎的窗子外面灌进来,将他一直戴在头上罩住了大半张脸的兜帽掀开,而瑛太那双蓝眼睛里出现了令人满意的震惊:“你——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你明明已经死了!”
“没错,我已经死了。”男人没有否认,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所有知道我还活着的人——都会死。”
男人说完挥动魔杖,一道红光从杖尖射出来,瑛太赶紧朝旁边闪躲,但是下一道咒语命中他,他用来防身的最后武器——那根魔杖——脱手飞了出去。
“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瑛太,你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男人接住那根魔杖毫不犹豫地折成两半扔掉,慢吞吞地朝他靠了过去,“你想要保全整个神乐家,而我要你们全都去陪葬!”
“告诉我,”他又换上了一副圆滑的嗓音说,“你亲爱的妻子柊月,还有你们那个可爱的宝贝女儿——叫什么来着?光?”瑛太的表情因为他这句话而僵硬,他的笑容又扩大了,“她们都在哪儿呢?怎么我没看见她们?”
瑛太没有回答,他用冰冷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而男人似乎也没有和他耗下去的耐心。他把魔杖抵到了瑛太的喉咙上,腔调变得像毒蛇一样阴冷:“无所谓,我不在乎你们谁先死,反正谁也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我用了这么多个月的时间,早在这附近布下了一张反幻影移形的‘网’——你该不会以为我就这么一时兴起,空手而来吧?”
那双眼睛里终于出现了惊恐的情绪,男人微笑起来,用轻柔的声音念出了最恶毒的咒语:“Avada kedavra!”
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变成了一具尸体,男人看着那对失去了所有光芒的蓝眼睛,脑海里那个陌生的声音又开始聒噪起来——不对、停下来!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走出房间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朝摔在地上的穆尔塞伯扔过去一个咒语,身受重伤的矮个子食死徒连惊呼都没有发出来就把头歪在一边死去了。
男人穿行在这座庞大的屋子里,他轻车熟路地知道该往哪里走,哪里是楼梯、哪里是转角、哪里是暗门,他全都一清二楚,就好像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样——但是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那个陌生的声音颤抖着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
他最终在一间像是地下室的房间里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先前他提起过的那个名叫“柊月”的女人惊慌地拿魔杖指着他,不过被他很轻松就用缴械咒化解了。柊月在看见他之后也同样十分震惊,她似乎下意识说出了一个名字,但是很奇怪,声音就像是完全被消除了一样没法听见。
“好久不见,”男人像老友叙旧一般和她打着招呼,“看来你们一个个都很希望我已经死了,对吗?”
“你对凯茜做了什么?”柊月皱着眉问他,“你不可能把这里透露给别人,你做不到——除非、除非凯茜……”
“没错,她死了。”男人这么说,他冷笑着,声音听不出情绪,“是被你们给害死的。”
柊月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很明显踉跄了一步,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冷静,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过来,接下来她又说了好几句话,然而又像先前那样,一个字也没办法听清。
男人在这些话之后举起了魔杖,眼前的女人面色平静,这让他十分不高兴,而那个陌生的声音又开始在他脑海中大喊——别、不要!住手!停下来!
绿色光芒的索命咒从他的魔杖尖端发射出去,柊月应声倒下,一个属于少女的声音终于不再是只能在脑海里回响,而是高声喊了出来:
“不——妈妈!”
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几经挣扎才取回了对身体的控制,但是这副躯体并不是她的。她的灵魂被禁锢在这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男人体内,就在刚才,她被强迫着“亲手”杀死了她的父母。
她从没有在照片以外的地方见过自己的父母,他们甚至连一幅能够和人说话的画像都没有留下,家里那面巨大的画像墙上有她的祖父母和叔叔们,唯独缺少父母的两个位置。自从她记事以来,神乐家的大宅子里一直都只有自己和夏恩相依为命,尽职尽责的家养小精灵把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它实在是太过空荡荡了。
四周的景象在母亲倒下去的那个瞬间全部像烟雾一样消散了,光站在一片阴森又黑暗的虚无之中,恐惧和茫然占据了她的内心,而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连“凶手”的真正面容都看不见,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她知道此时自己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干巴巴的枯槁嗓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但她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满意吗?”那个声音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四周仍旧是一片虚无,不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着。
“满意吗?”没有得到回答,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它听起来不再那么干枯了,就像是久旱逢雨的植物,慢慢将枯黄的叶子重新染上生机。
这个声音让光觉得有些耳熟,但这种模糊的熟悉感并没有给她带来安定,反而让她更加不受控地恐惧了起来。这时候周围的一切开始发生变化,从什么也看不见的虚无之中涌出不少烟雾,它们包围着光转了好几圈,等到重新散去时,眼前又出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她记忆里那座永远都空荡荡的房子回来了。
然而,光仍旧没有变回自己,她还被困在这个陌生的男人身体里。有亮光从窗外洒进来,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一轮无比明亮的满月倒映进她的双眼,随后她感觉全身都在发生诡异的变化。当这种变化停止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狼人。
为什么?
光没有机会去细想,一种嗜血的野兽本能开始掌控她的行动,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人类的动静,而当她回过头时,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她无比熟悉的身影——华恋,以及,“自己”。
“是狼人!”她听见华恋惊叫着,“快跑,小光!”
不对,我在这儿,那不是我。
又和先前那次一样,狼人的身体不受她意识控制地动了起来,她发疯一般在屋子里横冲直撞,张开嘴嚎叫出完全不是人类的声音,尖牙的利爪每一下攻击都瞄准了那个被华恋拽着逃跑的“自己”。起初她还在抗拒,但是慢慢的那种杀戮的恶毒念头又占据了上风。
放开她——光用冰冷的声音在心底说道——放开她,华恋,看着我!
在她疯狂的攻势之下,两个少女很快就被逼上了绝路,她满意地看着无路可退的猎物,盯准那个陷入昏迷的“自己”扑了过去。
华恋几乎是立刻就用身体挡了上来。光见她用后背毫不犹豫地迎向自己,而另一个“自己”被坚定地牢牢护在怀里,她的心情因此变得更加阴郁,那一丝残存的理智被她丢到脑后。狼人张开嘴咬了上去,而她冷眼旁观,任凭自己被怨恨所掌控。
为什么?华恋,为什么你要为了她——
但当她看见止不住的鲜血从华恋身上涌出来的时候,慌乱和害怕还是重新回来了。她被一股力道向后扔出去老远,在落地的瞬间熟悉的房子又消失不见,不过这次虚无之中不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
“满意吗,小光?”浑身是血的华恋站起来,她朝自己微笑着,那种笑容无比陌生,可是她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柔和,“这一切……你还满意吗?”
“什、什么?”光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发现她的灵魂终于回到了正确的身体里,不过这并不是现在首先应该关注的,“你在说什么,华恋?”
“小光,你还没有明白吗?”华恋走到跟前,她的脸上还有没擦干的血迹,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用那双眼睛无比专注地看过来,轻声笑道,“小光啊,这些全都是因为你——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而付出的代价。”
“梦魇?”华恋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发出了疑问,她终于肯从躺在病床上的光身上分出那么一小点精力来注意别的事情了,而她的声音透着股无精打采的沙哑。
“是一种非常恶毒的黑魔法。”庞弗雷夫人解释道,“被梦魇缠身的人会陷入沉睡,并且看见十分可怕的景象——这可不仅仅是做噩梦那么简单——梦魇所造成的幻象非常真实,因为要完成一个梦魇魔法必须提供和施咒对象有关的记忆,梦魇会利用这些来快速找到被施咒者内心最脆弱、最容易受到蛊惑或是创伤的部分,然后展开猛烈的精神攻击。这比肉体上所受的大多数直接伤害还要折磨人,如果不能及时摆脱的话——”
“那会怎么样?”华恋慌忙问。
“会无法醒来,”庞弗雷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是死亡,但却再也没办法醒过来,被困在永久性的噩梦里。一旦如此,就连圣芒戈最好的治疗师都无能为力。”
“这不就跟植物人一样?”纯那在旁边担忧地开口。
“那是什么?”凉对这个词感到不解。
“呃,就是……就是麻瓜们的一个医学名词。”纯那想了想说道,“没有真正地死去,但是丧失了一切认知能力,陷入不可逆昏迷状态的人。”
“我想就和你说的差不多,星见小姐,”庞弗雷夫人点了点头,声音因隐隐的愤怒而有些颤抖,“但是梦魇的诅咒会持续不断地对人造成精神创伤。这实在是不可原谅!究竟是多么坏心肠的人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有办法救她吗?”华恋看着庞弗雷夫人,语气近乎乞求,“你有办法救她,对吗,庞弗雷夫人?”
“当然有,只不过那也相当棘手。”庞弗雷夫人叹了口气说,“必须每天都给她用魔药,精神疗伤和灵魂类的药剂,过程很麻烦,材料也难找,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此外,我还需要一个黑魔法防御术大师的协助——哦,赫伯特,我正要找你。”
莫里斯教授正巧在这时推门进来,他满面愁容,向来像个大孩子一样和学生们打成一片的格兰芬多院长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刻。
“我猜情况一定很严峻。”莫里斯说话的时候呼吸像是不太稳,“无论哪一边的情况都很严峻——刚才魔法部派人过来了。”
“这么说他们抓到是谁干的了?”
“不,没有。这件事恐怕也令他们焦头烂额。”莫里斯摇摇头,他在一双双围在病床前看向他的眼睛里找到了属于真昼的那双,然后说,“露崎小姐,你得去一趟校长办公室,关于你说上周末看见过艾博先生的详细情况,校长和斯普劳特教授还有更多想要问你的。”
“好的,教授。”真昼点了点头。
“我陪你去,真昼。”凉立刻跟着说。
“不用,你去能干嘛?”真昼拒绝了,她把之前一直显得非常焦躁好不容易才被她安抚下来的拉斐尔塞到凉手上,“你把拉斐尔带回休息室去,给他洗个澡再喂点吃的——他刚刚根本就没吃多少。”
“好吧……”凉耷拉起脑袋。
“休息和吃东西——没错,这就是现在你的首要任务,南风小姐。”莫里斯拍了拍自己学院学生的肩膀试图让语气轻松些,不过沉闷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太多,“如果有需要的话,家养小精灵们在厨房随时恭候,无论是你还是你的狐狸都能够好好饱餐一顿。”
“下次别再把宠物带进校医院。”庞弗雷夫人在这时叮嘱了一句,“还有你们——你们差不多也该从这里出去了。病人需要安静,你们叽叽喳喳地会吵到她——”
“我们没有叽叽喳喳。”奈奈小声反驳。
“但你们杵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庞弗雷夫人不客气地说,“另外,你也擅自把宠物给带进来了,大场小姐。”
奈奈看了眼被自己托在手里的树猴蛙,瘪了瘪嘴想把它往衣兜里塞,但是树猴蛙非常不满意地拿尾巴拍了她一下,接着跳到了纯那的肩膀上。
“那不是我的宠物,”奈奈立刻圆滑地说道,“诺亚喜欢纯那,他是纯那的——”
“奈奈!”纯那难以置信地瞪了她一眼。
“好了,现在你们开始叽叽喳喳了。”庞弗雷夫人表现得有些生气,她挥挥手开始赶人,“出去,孩子们,都出去!”
真昼率先听从建议离开,她脚步匆匆地赶往校长办公室,一边皱着眉头像是在沉思什么。凉跟着也离开了,拉斐尔把头搁在她肩膀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纯那走在后面,她觉得那只狐狸好像想一口吃掉趴在她肩头的树猴蛙,因为它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盯上了什么新鲜的食物,而诺亚也十分配合地闪了几下红光。奈奈最后一个走出去,并且十分贴心地带上了校医院的门。
只剩下华恋并不愿意走,她顶着庞弗雷夫人谴责的目光开口说:“我能不能——”
“不能。”庞弗雷夫人马上就打断了她,“上回我就破例过一次了,这次你们俩对调了一下,但是情况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得回去睡觉,爱城小姐,你已经眼睛都不眨地守了好几个小时,然而这除了让你精神变差以外没有任何用处——你难道是想也躺在一张病床上陪她吗?”
“我……可是小光她……”
“好了,波皮,让我来说两句行吗?”莫里斯及时阻止了两人即将展开的对峙,“就一会儿。”
“好吧,就一会儿。”庞弗雷夫人稍微松了下口,“不过她今晚不能留在这儿。”
她强调完这句警告之后暂时离开了。
“华恋,听我说,你得去休息。”莫里斯放轻了声音,“这不是一件学生可以帮忙处理的事,你只需要像平常那样回去睡一觉,把一切都交给我们,只管等着就好。”
“那我要等多久?”华恋没精打采地问,“教授,小光要多久才能够醒过来?”
“事实上,这很难说。”莫里斯面色凝重地看着她,“几天,几星期,几个月甚至是几年都是有可能的,因为没人能知道梦魇到底会制造怎么样的幻象,而因被害者的体质不同也会有所差异。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有人使用过这种黑魔法了,在战争过后唯一的例子是一个叫沙菲克的家伙,他至今还躺在圣芒戈不省人事。”
华恋为这个可能的结果而发起抖来。
“这只是最坏的一种可能,但是现在一切都还不算晚,庞弗雷夫人是个顶尖的治疗师,你也要相信霍格沃兹的教授们,我们会有办法的。”莫里斯柔声说,他俯下身来看着华恋的眼睛,尽力让他的学生放松下来,“另外,我还有一点别的事想要问你。华恋,在这一次之前,你和神乐小姐——你们还遇到过别的事吗?”
“为什么这么问,教授?”华恋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因为魔法部的傲罗给了我这个。”莫里斯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被捏得有些皱巴巴的照片,华恋注意到它的一角有一部分被撕掉了,“这个东西——我听说之前他们截获了一个伪装得很好的非法门钥匙,收件人是神乐光小姐——这张照片就夹里面。”他说着把照片递了过来,“傲罗们仔细检查过了,我刚刚也检查了一遍,照片本身是安全的。只不过这就意味着有人在此之前就有预谋了。”
华恋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感到惊讶,因为在照片中间位置朝她开怀笑着的人正是她一个多月前在冥想盆里看见过的凯茜·格温达;画面中的两个男生一个是年轻的莫里斯教授,另一个她同样见过,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而站在凯茜旁边的女生并没有出现在过冥想盆里那些记忆里,但她却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人……”她脱口而出,“她是小光的妈妈——我在小光家的相册里见过她。”
“哦,没错,柊月。”莫里斯说出了一个名字,不过似乎这并不是他想要说的,他语速变得有些快,“她和学生时代比起来没什么变化。顺带一提,那个斯莱特林的男生就是神乐小姐的父亲。”
“噢,他和我之前见过的照片差别挺大。”华恋评价道,“我是说,小光家的相册里他看起来没有这么——呃,冷冰冰?”
“人总是会变,华恋。不过,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莫里斯把她的注意力从照片上拉回来,再一次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问,“我听说你和神乐小姐,你们两个在进霍格沃兹之前就一直在一起,对吗?”
“唔……没错。”华恋不禁开始回忆起她们的第一次相遇,即使是这么多年以后回过头来看那段记忆也无比清晰。
“那么,在此期间,神乐小姐的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任何可疑的人?”莫里斯问道,“或者是,有没有谁让你能够联想到这张照片上的任何一张脸——我是指活生生的人?”
华恋的脑海里开始迅速闪过一些记忆的片段来,关于三年级暑假狼人袭击的画面停留了比较久,不过她对其身份至今都一无所知。紧接着是各种各样的琐碎日常,最后一个画面里她和光在尖叫棚屋的阁楼上接吻——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赶紧把它扔到一边。
“我觉得……我只见过你,教授。”华恋思考了一会儿后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莫里斯终于不再用那种像要把她所有隐藏的秘密都挖出来的眼神看她了,他移开目光,为华恋的这句话露出了个有点晦涩的笑容:“只见过我……是啊,不错……只有我还活着了。本来应该……”
“教授,你和他们是朋友吗?”华恋没怎么听清他后面的话,莫里斯教授看起来情绪有点糟糕,但她看了看那张明显就不是普通毕业照那么简单的照片还是忍不住问,“小光的父母、你,还有凯茜——你们是朋友?”
“是。”莫里斯踌躇了一会儿,华恋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凯茜”这个名字让他有点紧绷,他用干巴巴的声音只说了一个词,随后就立刻闭上了嘴。
“那这个人又是谁?”好奇心仍旧驱使着华恋问了下去,“这个被撕掉的——站在你旁边的那个——他是谁,教授?”
“另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莫里斯只是这么回答,“或者说,我认为他已经死了。好了,华恋,你该回去了。”
华恋只能作罢,她把照片还回去时,莫里斯却摇了摇头让她自己留着,像是不愿意多看看他曾经的朋友们一样。华恋帮光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说了句“我明天再来。”才转身离开。
她在拉上校医院的门时最后朝里面看了一眼,莫里斯背对着门口站在阴影和灯光交织的地方,华恋觉得那道高大的影子在此时显得无比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