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底的少女渴望XX 
第6章 真相与新的开始
黑暗，周围的一切只剩下黑暗。
我好像又一次来到了意识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过一次的缘故，我瞬间理解了状况。
只是，来到这里的诱因是什么呢？
我还记得那场管制室的爆炸，现在的迦勒底一定十分危险吧。但我的心情却异常平静，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没事的。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没事。
但哪怕我的大脑能够清醒的思考，我仍无法让自己脱离这里。
“睁开眼吧，异乡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佛劳伦斯的声音。
黑暗突兀地消失了。
我发现我坐在桌子前，而对面坐着一位面带微笑的少年。
立香坐在他旁边，眼神中没有一点光彩，如同断线的木偶。
只是空洞地看着前方。
“你好，来自异世界的人，”坐在对面的少年如是说道，挂着令人厌恶的假笑。
清凉的风吹拂过我的脸，又消散在我身后。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
有着与佛劳伦斯相同外貌的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苍色的瞳孔中有着笑意与藏不住的好奇。
这儿怎么看都不像在北极啊。
“这是你的梦境吗，佛劳伦斯？立香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想浪费时间，只想赶快出去。但内心时时刻刻传来的抵抗的情绪似乎在告诉我：在这里，一切都由不得我。
“我可不是佛劳伦斯，或者说不只是。”少年摇了摇头。
“但还是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错了，这里可不是你想的意识世界，这儿是我的神殿。至于佛劳伦斯那家伙……如你所想，已经完完全全输了呢。我的冒牌货竟然也有这么一天啊。”
“冒牌货？那你和他到底是谁？真正的魔神柱到底……”我的头又开始疼了，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都实在太过出人意料了。
“那么，从哪儿说起比较好呢……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少年笑了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色。
“我的名字叫藤丸立香，最初的藤丸立香。”少年指了指自己，宣言道。
我做不出任何反应。
“吃惊倒也正常，不过这样的话你就明白了吧。”少年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用极快的速度说了一串咒语，我只勉强听到了末尾的“转移”二字。
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少年的目光逐渐空洞，而立香的眼中则慢慢恢复了神采。
二人的情况……对调了。
“懂了吗？”立香对我露出佛劳伦斯招牌般的微笑，让我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
是灵魂链接。
少年的灵魂，进入到了立香的体内。
只有自己的灵魂才能操纵自己的身体。
“这到底是……”
“听我讲个故事吧，异乡人。”立香的语气和神情与少年一模一样。
直觉告诉我，在这里，我会得到许多答案。
也会得到，也许无比残酷的真相。
立香的眼神慢慢黯淡，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否怀疑过，你所生活的世界的本质？”少年向我提问。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生的经历都是预设好的剧本、你从未做出过真正的、属于自己的选择？”
“有没有可能，你一生的悲欢喜乐、世事沉浮，都不取决于你？”
“我们存在的意义，说不定只是给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无聊的生活提供的调味品？”
少年的声调愈发高了起来，我的头皮有些发麻。
“有没有可能……”
闭嘴。
我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这个世界，只是他人的幻想？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人想让我们经历这些？”
住口。
有什么我不想想起的记忆，正慢慢逃离它的桎梏。
“你想说我们的人生都不是真正的现实吗？”我不明白少年为什么要说这些，他口中的一切都不像一个头脑正常的人能说出来的东西。但经历了这几个小时的奇妙冒险，我的内心无法彻底否定他的想法。
“也许对他们……我称他们为Creators（创作者），对他们来说，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故事，但对我来说，我的世界就是我的真实，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质疑。”少年的语气中是不可让步的坚定。
他接着说：“我的名字是藤丸立香，父母都是普通人，以一名御主的身份加入迦勒底，为了破解魔神柱的阴谋与迦勒底的同伴们一路出生入死，最终取得胜利。”
这与我从未来立香口中听到的故事没有什么出入。
“在与盖提亚的最终战后，或许是命运吧，我得到了盖提亚的力量，有了一点作弊一样的权能。”听起来虽然轻描淡写但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啊……
“借由那股力量，我观察了无数个拯救这个世界的其他可能性。”少年没有在意我变得越来越奇怪的表情：“可令我无法理解的是，无论过程如何，我都看不到一个更好的未来。”
“无论是迦勒底被魔神柱袭击、罗曼医生的牺牲、还有更黑暗的未来……我看到了，在那个未来中，我的爱人没有死在与盖提亚那一场的战斗中，而是被一个卑劣小人偷袭……开什么玩笑！明明阻止了盖提亚，救回了玛修，为什么还是要让我不断经历这种毫无意义的痛苦？这个结局，我永远都避不开。简直……简直就像在跟我说这就是我的最好结局一样。”少年放在桌子上的双手紧握在了一起。
“而且……异乡人，我发现了，我没有童年的记忆。甚至这么说吧，我来到迦勒底之前的记忆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难道是……”
“没错，我的唯一想法就是‘去迦勒底’。”
怪不得少年会有之前的想法，他的一生简直就是为了前往迦勒底展开冒险而服务的。
“我的脑中所有记忆都与迦勒底有关，我与英灵们的故事也好、在一个个特异点的遭遇也好，我自己就像是记录者，记录着发生的一切，却唯独缺少了最重要的关于自己的记忆。”
“异乡人，你懂吗？我在那时才明白，我本身的存在并不重要。经历这一切的可以是任何人，我更像是一个空壳，能装得下任何人的灵魂。”
“我有一个假设。”少年笑了起来，我这时突然发觉这个笑的温柔没有丝毫虚假。尽管是与之前所见别无二致的笑，但我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悲伤。
与佛劳伦斯完全相同却又完全不同的笑。
“creators创造我的世界，目的是通过把自己代入我的身份实现某件事，为了完成这件事，我的故事必须出现同伴们的牺牲，这一点就像这个世界的强制力一样。你之前碰到的佛劳伦斯就是强制力的化身，所以他对你们的计划了如指掌。怎么样，用我的样子阻止我，很恶趣味不是吗？华丽地破坏掉我的每一个计划已经多少次了呢？数也数不清了……”
他的话中没有酸楚，更多的是老者般的释然。
“但是，creators让强制力阻止你，代入你经历这种永无止境的战斗真的有什么意义吗？嗯……”
我的内心突然涌上一股恶寒，记忆中毫不起眼角落中的一幕突兀地闪过，又在我未能确认之际消失了。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思考creators的想法对我们来说更没意义，说不定他们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呢？就像看个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影一样？”少年像是开玩笑一般说着。
“既然如此，你又想做什么？”
“我想找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自己。我的过去也好，我的未来也好，不应该是由别的家伙来决定的。”
“我一次次利用我的力量回到过去，用我的权能干涉历史，创造了一个个与我的认识不同的历史，比如不加入迦勒底、提前揭穿佛劳伦斯的阴谋、甚至在管制室对玛修见死不救，但没有用，强制力总是能每一个时间线的我走向最终通向时间神殿的决战或者完全的破灭。不管多少次……”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也许三十年，也许一百年，我不知道，时间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你来的那条时间线，已经是我创造的时间线中最后一条还没被强制力修改的时间线了。”
“还没被修改……也就是说那在那条时间线里发生的一切不符合立香记忆的事都是你干的？为什么？”
少年的神色突然一变。
“不，我在那条时间线中做的只是让自己学会灵魂链接这个魔术。灵魂链接与我的权能不同，是强制力所允许的魔法，我想尝试这样能不能骗过强制力改变结局。”
“看来，情况失控了？”
“没错，”少年面色阴沉了起来：“无论是变成人类的雷诺、缺少一人的御主名单，这些都是极度不符合这个世界设定的事情，甚至连作为强制力出现的佛劳伦斯都有没能察觉的事情，这些太诡异了。而在这条时间线里，最大的异常就是……”
“我吧。”
“正是。”少年点了点头：“你本身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当那条时间线的我召唤出你后，我发现我失去了自己对这条时间线的掌控，只能当一个观察者。而佛劳伦斯虽然对我了如指掌，而这次，他却没能发觉你的存在，虽然迦勒底的爆炸没能被阻止，但强制力现在已经确认死亡了，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没有了强制力，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也就是说，你创造的这条时间线，现在已经是一个对你来说也是个完全未知的新世界了？”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设定上几乎无解的强制力在你和杰克面前轻易地动摇并败北、我也无法再干涉自己的原因，时间线已经因为你的行动已经升级了，超出了我们的权限。就在佛劳伦斯引爆炸弹后，两个世界已经彻底相互独立了。像这样与你说话的机会，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吧。”
少年的话听起来有些悲伤，但充满了希望。
“佛劳伦斯切断你与在那条时间线中未来的我的链接时，她来到了这里。”少年指了指他身边的少女。
“她是旧世界在新世界最后的遗留，现在，新世界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新世界了，一个没有任何人会染指的奇迹。”少年又笑了，夙愿终于得以实现的笑。
“你这样就满足了吗？你的目的还没实现吧？你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切吧？”我不禁问道。
“只要在这个世界，我永远是被束缚的，这么多年我已经明白了。但你让我看到了可能性，这就够了。我只会在这里默默看着你会写出一个怎么样的故事。或许，这样我也可以算真正活过一次吧。”
“别随意就把这么沉重的东西托付给别人，我可没打算带着你的意志活下去。”
“当然了，在新世界带着旧世界人的意志什么的，本身就是对旧世界的大不敬，与我的期望也不符。只是，异乡人，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他与我的视线相对。
“关于之前说的一切，你有什么想法吗？从见面的第一眼起，我在你的眼中就读不出任何感情。”
“我答应过立香，会帮她拯救迦勒底。虽然新世界的迦勒底被强制力破坏了，但情况未必是最糟糕的。”
少年似乎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她救了我，我的命也是她的。但是现在按照你的说法，立香不会再出现了吧。”
“是的，你认识的立香是不属于新世界的。”
“那么，”我深吸了一口气：“在新世界里，我会不计代价完成这个约定。那之后，我也想真正活一次。”
“你……算了，还是不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少年没有多问，而是站起身说：“该告别了，异乡人。虽然和强制力斗了这么长时间，最后竟然还是因为它的帮忙才让我和你见了一面，这就是命运吧。”
“我醒了后，还会记得你吗？”我也站了起来，看看少年，又看看一旁的立香。
“新世界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们同时露出微笑。
“也是，虽然被炸昏的感觉很糟糕，但就收获来看，结果倒也不坏。”
少年向我伸出了手。
我握住了那只手。
“从今以后，我无法给你任何帮助。”
“我有我的同伴。”脑中，浮现出杰克的笑脸。
“我很期待你的故事。”
“我也是。”
“最后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意料。
“好啊，我叫……”
“原来如此……”少年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闭上眼，迎接从天而降笼罩我的白光。
新世界，要做的事可有一大堆啊。
立香，谢谢你。
立香，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