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是谁？

“雪梨，这周末出去玩吗？”

黄昏时分的金色余阳，照进了教学楼的5层教室里，与此同时一同走进来的还有窗外操场上学生们进行体育项目时的发出的声响，呼喊声，奔跑声，足球在人造草甸上飞快滚动时摩擦生出的声音，还有那静静地吹拂过的微风，它掀起帘布，轻轻地闯了进来，略过桌椅间的空间，挽起了桌前端坐着的花季少女的秀发。

“嗯。”

被微风拂过脸颊的少女合起手中的书，放入了挂包内，起身转向窗边，走了过去，将帘布拉向墙角，随后继续驻足，静静地望着窗外各异的场景。

平静的一天，真好。

乌黑且如流水般柔顺的头发，平刘海，最显文静而又戴着丝毫不失文雅的金属框眼镜，平静这个词，可以说已经是窗台前这位少女最大追求了，平静地看着每一天如溪水般慢慢流过，平静地感受着每一天最柔和的那一缕晚霞，平静地度过着每一天，如此追求的她确实也是每天如此做着的，没有太多的惊喜或是曲折，一切平静的生活一直延续到了她15岁那年，也是在这一年，一个人，另外一个同龄的高中女生走进了她的视线以后，一切都在默然之中改变了，生活不再如以前那样平静，心境也在猛烈变化着，而这一切的源头，皆因两人当初的意外相遇。

“她现在会在哪里呢？”

远处的湖面上，跃动的波纹闪烁着耀眼的光辉，注视久了，眼睛也有些疲劳了，窗边的少女揉了揉眼，将视线回归到了室内，可就在她一刻，自己心里所想着的她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Hello。”

“啊，嗯。”

一起漫步在夜色渐浓的校门前的主干道，树上的黄花不时飘落，擦过身旁，落在了泊油路上，微风再次将它们搬动，在地上不时地起飞又落下的画面一遍一遍重复着，戴着眼镜的少女也一遍一遍地注视着这些在地表上跳跃着的黄色的精灵，看着她们舞动的身姿，然后借着她们舞动的路径，目光最终落到了身旁那位发丝刚好触肩头的身旁的同龄女生身上。

“雪梨，你喜欢我吗？”

目光不过停留了数秒，被突然问及的问题却是毫无征兆，关于问题的回答，林雪梨更是来不及去想象，肯定或是否定，也许很久之前，答案便已经住在了她的内心，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远处的云层透着夕阳即将落幕时仅剩的一丝光亮，主干道两旁的街灯距离设定的自动亮起时间也许也仅有数分只差，稀疏路过的车辆开启了车灯，昏暗的夜幕之下似乎静止一般了的只有街上的这两人，虽然有周围昏暗的环境稀释，但这对于林雪梨脸上惊讶的表情和止不住泛红的脸颊竟然是没有丝毫的帮助的，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直到远处红灯亮起，经过两人身旁的最后一辆汽车远去，那位留着披肩中发的女生才终于行动起来，向前迈进一步，抵到了林雪梨的面前，一抹浅吻落在了她那稍稍有些干燥了的唇上。

“我喜欢你。”

钟表的发明让人类可以认识时间的流逝，但那终究也只是停留在了24小时这个计量范围之内时，人们所能认识到的时间流逝时的极限，零时开始，再到零时结束，周而复始，始而复周，我们能够知道在限定范围内时间所流失的量，却对从自己身上流失的时间毫无招架之力，任凭其通过，原形，带着我们对自己的期盼，带着我们对别人的期盼，带着“我们”之间相互的期盼，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甚至连回忆也成为了不可能。

所以我才要珍惜现在，不是吗？珍惜眼前的人，珍惜自己眼前的这份感情，也是因为如此，我才需要这样做，也只有这样做，我才不用再次去忍受那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的悔意。

洁白的窗纱被微风吹起，透进来的微风又拂动着端坐病床旁她的长发，她不再有任何顾及，只是纯粹地不想让自己眼前这位让自己第二次绽放出可以称之为“喜欢”，甚至于是“爱”一类的感情的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她不能对此放任不管，她决定付诸行动，这一次，她不是被动的一方，这一次她不再选择犹豫，身心意志，最起码，如果可以像当初一样，自己能够将这一抹浅吻落在对方的薄唇之上，不管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自己也许都可以欣然接受了吧，于是，她开始轻轻地俯下身去，注视着她紧闭的双眼，注视着她那副美丽的睫毛，一点一点地靠近，一点一点地慢慢沉醉。

等等，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我只想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等等！”

林雪梨的一吻停在了咫尺之间，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林萌茶，确认了她的确没有醒来以后，猛地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位于自己的身后，林雪梨这才放下心来慢慢地直起身子，然后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同样是一位躺在病床上的女生，同样也是一位穿着病号服的女生，林雪梨并不认识她，只知道自己来看望林萌茶时，另外一张病床上躺着的就是这位女生，名字好像是……。

荳荳？

这话林雪梨没有说出口，因为记忆的差错，也因为想起来的时候感觉又好像完全不是这个名字，不确定而且自己也不认识隔壁床上躺着的这位女性，所以林雪梨选择了沉默，只是向对上送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便继续端坐在原处，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了。

不不不，给我等等，给我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这是医院？我为什么在医院？我病了？还有最关键的，我虽然知道我是谁，但为什么我还想问我是谁？

发出的疑问，林萌茶自己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也难怪，毕竟她已经睡了一整个晚上，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怪，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林萌茶想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知道自己是谁还要问自己是谁？

这进的是精神病院？我得精神分裂了？我躺在这干嘛？谁让我躺这的？

问题越来越多，但眼前的画面却丝毫没有改变，好像是幅静止画面一样，最关键就算是梦游也不带这么梦游的吧，自己的上司坐在自己的前面，然后，然后，她旁边躺的人，那是自己？

难不成是《关于我在医院偶遇突然出现的自己二十多年都未曾谋面的姐姐or妹妹一事》开演了？

我妈什么时候生的她？我怎么不知道？

呆呆地对视了差不多一分钟，林萌茶已经从企图理解变化到了拒绝理解，她掀开被子起身，床的一侧没找到拖鞋她又翻滚到了另一侧才找到，踩着拖鞋，站起身来，她再次转过去脑袋看向了自己的上司林雪梨，用秒眨眼补30帧的速度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眼前的情况。

好吧我放弃。

知道理解没戏以后，林萌茶快步走进了转角里的洗手间内，开了灯，关上门，最后还上了锁，打算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却想到其实自己已经不是脑容量不足理解不了眼前事件这么简单了，因为眼前的状况已经让她惊讶到了某个地步，到达了她觉得“我脑子没了”的程度。

“what the……”

林萌茶站在原地，面对着镜子，心里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台词，又过了十几秒，她终于有所反应了，她先是打开水龙头用手接了一点水洒在了镜面上，随后再慢慢地用纸巾将水滴擦干净，本来就被擦拭地非常光亮的镜子变得愈发清晰。

好吧，我认错了，原来我自己是荳艿呀，我还以为我自己是林萌茶呢，认错了，认错了，什么嘛，就这点事而已。

看着镜子中“自己”的面容，林萌茶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般接受了，但也是十几秒后，不知道是真的反应迟钝还是自我催眠的作用，林萌茶才终于觉醒。

不对，我怎么可能是荳艿呢？我是林萌茶呀！如假包换的林萌茶呀，这怎么就……

洗把脸，确认是不是化妆变脸了，结果脸确实是真的，但林萌茶还是没死心，又检查一下自己身上仅有的饰品，银镯子虽然很像是自己那只，但这完全就是湉荳艿妈妈那年买给湉荳艿的，因为那时自己就在身边，记忆深刻，所以是绝对不会记错的，虽然林萌茶老妈那时想着要不索性赶巧就给两人凑一对然后就买了给林萌茶的也是同一款，但林萌茶嫌麻烦，没戴几回就给扔抽屉里了，右手食指上不小心被香火烫伤留下的小伤疤，甚至是手臂上肌肉量的多少都被林萌茶一次又一次地确认过了，但得出的结论依旧是。

“嗯，好吧我认了，身体是荳艿的，意识是我自己的。”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双眼只盯着那个下水的洞口，试图去接受，但关于这个事实却是怎么也想不懂，沉默到了最后，林萌茶心里只剩下了一句吐槽：你要搞灵魂互换能不能换个套路，不小心用了对方的餐具，来个间接接吻，或者更直接一点的就是两个人亲一下都好，感觉没那么亏，这楼梯上摔一跤疼死了，算个什么事嘛，亏炸了。

互换意识这种事最多也就是在电影电视剧上看看而已，林萌茶没曾想自己居然真的会遇上，真也是活久见了，不过还好换的人不是什么自己讨厌的人，不然真的会被气得每天都睡不着觉的。

可是，要怎么换回去呢？总不能就继续这样吧。

关于换回去这点，回忆起自己是怎么跟身旁的湉荳艿互换的时候，林萌茶最近的记忆停留在了下楼梯的那一瞬间。

难不成还要回去摔一次不成？

摸了摸头上的伤口，只是轻轻一下，疼痛就瞬间顺着顶上而下遍布了全身，虽说伤口被纱布盖住了，但从刚才自己身体的反应来看，林萌茶觉得自己摔得肯定不轻。

哎，算了吧还是，再摔一次什么的。

瞬间放弃算是林萌茶的传统艺能了，不过这次她还是犹豫了一会，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情，要说平日了减肥什么的鸽了也就鸽了，这可是意识互换，人都换了，这么大的事，想一笔带过都难。

一方长叹，林萌茶再次看向了镜中的“自己”，完全素颜也要比自己漂亮不少的脸蛋，平常的锻炼和饮食的规律性让湉荳艿的身材天然看起来就要比自己好上不少，修剪整齐的指甲，保养得很好的头发。

“要不真就索性这样？”

看着镜中比自己的条件要好很多的湉荳艿的身体，对比起来近乎是完美的，最多最多也就那里比自己小了一点而已。

“嗯……，但平时怎么看起来，没这么小的？莫非……。”

犹豫似乎消失了，过程只用了大概1分钟左右，随后林萌茶便继续着其它各种的想peach的事，什么就这样用湉荳艿的样貌可以体验一波职场强人的生活，还可以时不时在家“威胁”一下湉荳艿本人，毕竟无论放谁眼里，看到自己在给自己撒娇这种事以后，对方提的事不还是想干嘛就干嘛。洗手间里待了可能也就20多分钟，想法接二连三地改变，大概是镜子也看不过林萌茶这个厚脸皮的砧板精，直接选择从右上角处自行裂开，“啪”的一声吓得林萌茶猛地后退，差点就一屁股坐到了马桶上去。

“吓死我了，这镜子的质量真是。”

扶住墙站起来的林萌茶看着一直延伸到镜子中心的裂纹，盯着其中的纹路又再看了一会，这阵子，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自己”还在外面呢，而且自己的身边还有那个……。

刚才的事情林萌茶可是还记得请清楚楚的，林前辈那个令人怀疑的动作尽管再怎么被头发盖住，自己也还不至于傻到想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完蛋，在这里这么久，林前辈不会……。

想起这事，林萌茶才赶紧扭开了洗手间的门冲了出去，结果看到的却只有依旧静坐在自己窗边，低头望着床上那个躺着的自己的林雪梨。

呼……，没出事，没出事，太好了，太好了。

不幸中的万幸，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林前辈看上去并没有再对自己做过什么，林萌茶也暂时安心了，站在原地长舒一口气。

“你好。”

“你好，林前辈。”

额，完蛋。

刚躲过了一劫，这边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坑，直接回答道林前辈的时候，林萌茶就知道肯定要出事了，因为现在自己可不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和林前辈说话，自己现在用的可是湉荳艿的身体。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话已出口，林萌茶只能等待接下来林前辈的回答来随机应变，但是一想到这个，林萌茶就会想起自己那点糟糕的应对能力。

“嗯？你知道我的名字？”

千怪万怪，也只能怪自己疏忽，可这不说也说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额，嗯，我，我经常听林萌茶说起你。”

“嗯？是吗？她，会经常说起我？”

面对林前辈投来的目光，林萌茶不自信地咽了下口水，然后勉强地憋出来了个回答。

“嗯，她，是有说过。”

这次的回答过后，两人之间的对话暂时停止了，林雪梨将双手叠放在一起，放在双膝上，低下头去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好像在在想着什么，林萌茶也觉得自己暂时可以脱身了，便小心翼翼地小步踱回到了自己的床边上，坐了下去。

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和林前辈对话呀。

从未料想过的事情加上这位意料之外的来客，林萌茶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处理信息需要的精力自己已经耗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只求林前辈不要再和自己有任何对话，然后赶快离开这里，自己就可以放松一下了，但事情偏偏就是没有那样去发展，这边刚坐下来不久，那边又听见了林前辈投来的问题。

“你们，是什么关系？”

问题的内容简单而直接，林萌茶被这个怎么也猜想不到的问题给蒙住了，回答什么才好，打小认识，一起长大？还是说大学同学，高中同班？可回答的内容太多，一时间林萌茶的脑子又被堵上了，但这头没有回答，那头又很是紧张，情绪没有控制得很好，林萌茶又没忍住随口丢出来一个完全没考虑清楚的回答。

“我们是大学，啊不，高中同学。”

一度的改口，林萌茶觉得有些不妥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但问题在于坐在自己对面的林前辈不是这么想的，她明显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所以故意反问了一句。

“初中同学？”

“嗯，初中同……，啊不不不，高中同学，我们是高中同学。”

一不小心掉进了林前辈挖的坑，这次又给说成了初中同学，虽然原因不明，但前后几次的改口让林雪梨坚信，自己对面的这个人在撒谎，于是，林萌茶又被对面的林雪梨好好地“端详”了一番，虽然是柔和的目光，但林萌茶在看来却是极大的压力，她低下头不敢再度直视林雪梨，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去把这事圆回来了。

应该没事吧，不就是问个时间打错了而已吗，没事的，没事的。

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极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无论怎么努力好像都无济于事。

还在想着如何解释刚才的说的事情，还在想着接下来林前辈还会投过来什么问题，坐在对面的林雪梨站起身来，从钱包中取出来一张名片，向自己递了过来，林萌茶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伸出双手把它接了过来，上面印着的是林雪梨的公司简介还有她自己的联系方式。

“林萌醒了的话，如果方便，请告诉我一声，电话或者短信都可以。”

简单的一句话，语气轻柔而诚恳，话音刚落，林雪梨便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准备离开，林萌茶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慢慢缓解了。

回去了？

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见到自己的上司起身以为她要离开，出于礼貌，林萌茶也回过神来想要起身去送一送，但刚一起身，耳边一句让她难以忘记的“忠告”毫无征兆地传进了自己的耳中。

“请一直对她好一些，不然，就请把她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