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吸血鬼×你

你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终于看到了一座古老的废弃城堡。你从皮包中拿出一小瓶药剂饮下，想让自己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正常些。你用一根从路边捡来的木棍撑着身子走到了城堡门前。你轻叩大门却无人回应，门没有落锁，于是你推门而入。

月光透过窗洒满屋地，可以让你看清周围的事物。你知道城堡的主人在家，这是你召唤的一个死灵告诉你的。但你并不急着打扰，即使这个人是你寻找了很久很久的人。你找了个角落倚着墙席地而坐，开始了闭目养神。

少倾，你感受到有人站在你面前打量着你，你睁开眼睛，看到了阔别百年之久的女人。分别的时候你们的年龄都不大，而此时的她黑色的紧身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正红色的皮带扣在腰间，手腕上带着黑红相间的细绳。酒红的外套披在肩膀上更衬出一种女王的气质。棕色卷发，清澈的琥珀瞳，一切和你印象中的一样，又不太一样。

“啧，我还以为有猎物主动送上门，你们死灵法师血液的味道真是不怎么样，隔着肌肤我就嗅到那令人厌恶的腥味。”

她不认识你了，并因为你是死灵法师而对你感到厌恶。

“我可以暂时留在这吗？”

你像是对她的厌恶毫不在意，只是想找一个栖身之所。

“最近有个吸血鬼猎人一直在找我，如果你能帮我解决掉，我便让你留下。”

“好。”

你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对方倒是有些意外，她走到离你远些的地方坐下，向你询问外面的一些事情。你一一为她解答，在她颇有些感慨的时候，你问她成为吸血鬼多久了。

她说：“有上百年了吧。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沉睡，后来因为吸血鬼猎人的存在便不断的变换居所。我在这城堡也住了几年了，上个月出去猎食的时候碰到一个高阶吸血鬼猎人，在我的手下帮助下我得以逃脱。”

对方很容易打开了话匣子，和你说了很多，你久违的感受到朋友夜谈的轻松与舒适，也渐渐放开了自己的情绪。

“你一直是自己吗？有没有找一个伴？”你有些突兀的问道。

对方眯起眼睛，思忖片刻道：“身为吸血鬼的女王，我自是有我的王夫的，还有无数的骑士。只不过我喜欢单独生活，他们都被我暂时打发走了。”

你并未意识到她所说言语是因为她对你起了警惕之心，你所关注的是她说话的内容。得知她的生活还算不错，你觉得很欣慰。如此，你也不必再忍受不堪的痛苦去延长自己的生命，只要安静的等待死亡的降临，并在死亡之前尽最大的努力去守护她便好。

你漫长的沉默结束了你们之间的对话，她不知何时消失在你的眼前，你从皮包中拿出些干粮充饥。然后拿出自己的魔法书籍进行学习。

你在城堡中住了几天，她的手下来过两次，为她送来新鲜血液。第三次来的时候，你们都察觉到他的身后跟了个小尾巴，是那个高阶吸血鬼猎人。你让他们安心待在房间，告诉他们不必担心，一切有你。

但实际上，他们并不信你，他们悄悄从城堡的暗道去了一处地下墓室。不过那并不在你的思考范围内。在吸血鬼猎人到来之前，你脱下黑袍，换上了一身白袍，手中握着的书也变成了《圣经》。吸血鬼猎人进来时见到你很惊讶，他觉得你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你是谁。

“你是……？”

你放下《圣经》，轻笑道：“看来我真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认识我了。”

吸血鬼猎人看着你青春靓丽的面容陷入沉思，半晌他试探道：“您是……加里牧师？”

你笑了笑，从包中掏出一枚十字架扔给他，对方接住后看到上面的刻字，恭敬地向你行了一礼，双手将十字架还给你。

“您果然是神明般的存在。”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这的吸血鬼放心交给我吧。”

“是的，加里牧师。”

“那我们后会有期，神明会保佑你的，我亲爱的后辈。”

“打扰您了，我马上离开。”

“如果你不引更多的人来这就不算打扰我。”

虽然没有猎到吸血鬼，但是猎人十分兴奋地离开了，因为他见到了传说中化为神明的加里牧师，不，现在不是传说了。他真正见识过了，神明才会拥有的长生不衰的力量。

吸血鬼猎人离开后，你重新换上黑色的袍子，并将十字架封印起来。

作为牧师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教会的人从你们的修道院往出挑选一些女孩，虽然你们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预感不是什么好事。这座城堡的那只吸血鬼女王当时是你的姐姐，并不是亲姐姐，她比你大了几岁，你们关系很好。当神职人员的目光望向你时，她悄悄向前将你挡在身后，于是她被带走了，然后再也没回来。

为了寻找她的踪迹，你努力当上了牧师，打入了教会内部，终于获得翻阅教会一些秘密资料的权利，然后你得知当初那些女孩是被抓去做了实验，有的女孩在实验中死亡，有的女孩变得不人不鬼，也有一部分失踪了。而你要找的人就在失踪的行列，是好事也是坏事。

你循着线索不断地寻找着，得到的却是各种各样的结果，有说她们被女巫抓走的，有说她们被吸血鬼抓走的，还有说她们被神明带走的。

你找了很多年，却一无所获。最终你将目光放在死灵法师上。你制造了一场假死案件，让加里牧师在这个世界消失，然后投身到成为死灵法师的行动中。后来你有所成就，从亡灵那可以获得更可靠的消息，但是想要知道你最想要的信息，你的能力还不够。

你先是学习一种特殊的黑魔法，以极大的痛苦来延长自己的生命，然后在漫长的生命中不断学习更高级的法术，直到你可以借此获得关于她的线索。

在这期间，你曾有很多次的救人行为，人们口口相传你的样貌，然后相互印证，最终判定你是死去的加里牧师。再然后关于你的事迹越传越离谱，不过你并未想过去澄清这件事。

你这么久以来，心中所坚持的一个信念就是知道她当年到底去哪了，如果死了是怎么死的，如果还活着那么在哪、活得好不好。在你见到她的时候，你终于放下了你的百年执念。她还活着，虽然变成了吸血鬼但是看起来活得还不错。如此，过去种种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你可以毫无挂念的离去，不会痛苦的活着，也不会死不瞑目。

你将包放在一旁，去楼上她的房间，想看看她是否安全，但你在房间只发现了一口棺材。你走出城堡，召唤附近的死灵向他们询问女人的去向，得知她只是躲起来了并且很安全后，你放下心来，又回到了城堡中。

魔法的使用消耗了你很多能量，你的面色愈加苍白，额头也出了一层汗。你倚着墙压抑着肉体的痛苦，其实你已经习惯了，这对你来说还算是轻的。痛苦很快过去，你拿出一瓶药剂饮下，让自己获得一些恢复。

她再次出现在城堡中的时候，你倚着墙在角落睡着了。她召唤了城堡旁高树上的蝙蝠，向它们询问事情的经过。得知真相后她充满好奇的看着你。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你身边，食指轻轻点在你的眉心上，就像是她很久以前经常对她的一个小妹妹做的一样。在她看来，你和她记忆中的人很像，她当初会让你留下也是因为你的样貌。

你紧皱的眉头松开，在你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收回了手，并和你隔开了一段距离。

“那个吸血鬼猎人已经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明晚我会城堡附近做一些布置，让外人无法轻易找到这里。”你低哑着声音道。

“这里现在也是你的居所了，你想怎么布置便怎么布置吧，不过别让我的人在树林中迷失。”

“好。”你点头，“不会耽误你进食的。”

女人回了房间，你换了套衣服，带上自己的皮包打算出去找些食材囤积起来。

你在第二天的傍晚回到了城堡，太阳落下后，你取出一些材料在城堡外摆起了阵。你低诵着咒语，召唤着附近的死灵，然后驱使他们到城堡四周的不同地方进行守卫，将附近的森林变得如迷宫一般。

整个仪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吸血鬼在城堡的窗前静静地看了你两个小时。当你将一切剩余的材料全部烧毁后，你踉踉跄跄的进了城堡，然后摔倒在地。

女人有些紧张地来到你的身前看着你，你知道她不喜欢你身上的气味，可是你实在没有力气移动，你请求她将你的皮包递给你。如你所愿，她没有迟疑的把包给了你，你想在其中翻找出一瓶治疗药剂，可你连皮包的搭扣都打不开。

她拿过你的皮包打开，问你想找什么，你说一瓶墨绿色的药剂。

她翻找一阵无果后，你痛苦的呻吟声更令她烦躁，她干脆将你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终于找到一瓶墨绿色的药剂喂你喝下。见你有所缓解，她便将地上的东西又重新装回你的包中。她一样一样的拾起着，直到看到一张小幅的画作，画风很写实，画中是两个女孩，一个是曾经的你，一个是曾经的她。

女人指着照片上的你问你：“你和她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祖上，我是她的后代。”你声音微弱道，“这张画是世代传下来的，她希望我们能替她找到这个另一个女孩的下落或者找到她的后代。”

你想告诉她，无论她经历过什么，这个世界上始终有一个女孩念着她，在寻找她，她出生在人世间并不是罪恶的存在、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很重要，她并不孤独。可你又不想以自己为时不多的生命过多的闯入她的生活。

既已过去百年多，那便将一切都埋葬吧。你不愿再将沉重的包袱加在她的身上。你们之间的情意，只是如当初那般单纯美好。她救了你，你一生对她念念不忘，这样的情感分量刚刚好。多加一分你的痛苦在其中，只会无故增加她的痛苦而已。

她盯着那画看了许久，半晌她问你为何会做死灵法师，你又随口扯了个谎道：“我从小身体不好，后来遇到一个死灵法师。她说和她学习能够避免我早死的结局，只是有时会很痛苦而已。”

她将照片放回你的包中，又将其他物品放好，她起身道：“或许你可以给你死去的祖上传递一个消息，我就是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我很好。感谢她对我的挂念。”

你故作惊讶的看着她，而她只是看了一眼你，然后低垂着眼眸回了房间。

你躺在地上突然清晰地回忆起百年之前你与她的记忆，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

第二日，你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突然问你能不能教她一些死灵魔法，你不解的看着她，她说你早晚会离开，她学习一些死灵魔法或许以后可以有效对付吸血鬼猎人们。你被她的理由说服了，于是你挑了一些有效且没那么危险的死灵魔法教她。也许是身为吸血鬼的缘故，她对黑暗与死亡的领悟很深刻，总能很轻松的学会你教她的魔法，但她不满足于此。可你的身体撑不起频繁的魔法示范，于是你给了她一本死灵魔法的书籍，让她从中挑选一些她想学的，你再逐个教给她。

她按照你的想法学习了一些，但你不知道她在你背后偷偷学习了书上另外的魔法。

终于有一天，在你出去采集物品时，她在城堡中实行了召唤魔法，向强大的死灵询问了过去的事，于是你有意隐藏的真相完全的显示在她面前。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愤怒。

你一进门就被她按在门上，你的皮包掉落在地，她的獠牙在你的脖颈上徘徊。你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关心道：“是不是你的手下没有给你按时送食物，你居然都将主意打到你最讨厌的死灵法师身上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出去帮你去找些新鲜血液回来。”

“骗子。”她低声道，“为什么骗我？”

你愣了下，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因此你也不敢冒然回答，只疑问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借住在你这的死灵法师啊。”

她抬起头，猩红的双眼看着你，咬牙道：“为什么要骗我？”

“对不起，你指的是什么事？”

对于你的拒不承认，她更加生气，她低头径直咬破你脖子上的血管，吸食你的血液。

疼痛感倏然传来，但你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在你想开口问她时，她突然跑到一旁扶着墙干呕。

你用手捂住自己的伤口，没敢靠近她，但十分关切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既然这么讨厌我的血液你又何必如此。”

她趁着干呕的间隙回答你道：“我要把你变成吸血鬼。”

“为什么？”你有些迷惑。

“为什么？”她扭头冲你吼道：“难道你还想用那样痛苦的方式延续你的生命吗？”

你抿唇不语，你明白她都知道了。

“我也可以不那样做。我可以自然的死去，我已经活了百年了。”

“这世间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了吗？”

你轻轻点头。

“那我呢？”

你有些麻木的开口道：“我找到了你，你过得很好。”

“是谁告诉你我过得很好？”

“你身为吸血鬼的女王，有你的王夫的，有无数的骑士。还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单独生活。”

她走过来，抬起你的下巴，命令道：“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她的眼中是你苍白的脸。

“看到了，”你道，“一个死灵法师。”

“我的眼中是我自出生以来，唯一的伴侣。”她一字一句道。

无数被你长期压抑的情感破土而出，将你的心跳变得鼓噪。你低眉敛目，实在无法将自己对她的情感究竟为何捋清。长久的执念已经使这个人渗透进你的肉体，你的骨血，你的灵魂。遇到成为吸血鬼的她之后，即使她对你若即若离，却也抚平了你的百年孤独。

你微微抬头，笑靥如花，说了百年之前你曾说过的一句话。

“那今后，便请姐姐多多关照了。”

不似当年她轻抚你的头顶，她低头吻住你的双唇，舌先是在你的口中肆虐，然后如惩罚般的她咬破了你的唇，并用舌尖将你惨白的双唇涂成殷红。

然而亲吻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便再次因接触到你的血液而跑到一边干呕。

你知道，要想真正成为吸血鬼，她只吸食你一次血液是不够的。

于是第二天白天，你趁她躺在棺中睡觉时，你去了附近的墓地，再一次和魔鬼做了交易，改变了你身上血液的味道。

你回去时，她审问你去哪了的话都准备好了，但你抖着身体跌入她怀里打断了她的一切计划。她尚未开口询问，你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神志越发不清明。

她着急的抱着你，问你到底怎么了。

你用最后的力气回道：“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现在你可以尽情吸食我的血液了。”

她大概猜到你做了什么事，你也猜到她可能会生气。不过你在听到她气急败坏的说了声“你混蛋”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她将你抱进她常住的棺材中，从你的包里翻出几瓶治疗药剂喂你喝下，然后呆坐在一旁守着你。过了许久，她召来蝙蝠详细询问后，叹了口气在你的额头落下一吻。

你在睡了几天后，终于醒了过来。但自打你醒后，她对你不闻不问，甚至都不看你一眼，完全不理你。

你着急的叫了她的名字，然后捂着嘴狂咳不止，出于担心，她忍不住过来扶住你问你哪里不舒服。你握住她的双手，孩子气般的笑了，“抓到你了。”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想甩开你，你先她一步抱住她。你的身体病弱了那么久，病弱已经成为了你的习惯。即使在她的帮助下你恢复了很多，但要做出病弱的样子你不费吹灰之力。

你又咳了几声，虚弱道：“姐姐生气了，怎么惩罚我都好，只是别不理我。”

“你放心，等你好了，我一定会好好惩罚你。”她恶狠狠地说。

你笑着，百年间被人敬仰、被人惧怕的你，这一刻就只是一个小姑娘，不是什么牧师，也不是死灵法师。你只是被她护着的妹妹，被她爱着的伴侣。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