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密之言

嘴中的铁锈味是我记忆中妈妈的味道，是最后的家人的味道。那是妈妈的血的味道。

“妈，为了人类我们就应该去死吗？”

“这么漂亮的女娃，要是多笑笑的话一定是最惹人怜爱的珍宝。”母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一些根本不着边的话。她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像是为了最后再确认一遍我的存在一样。

她慈祥的笑了。

“妈！！！”

我却终于无法忍受，恶狠狠的盯着这位慈祥的母亲。

她放下手，眼中却不再注视着我。“人类，需要安宁。”

“可我们族人根本就没去过人类的地盘不是吗？！”

“有些存在，仅仅是存在着便是罪恶。孩子，我们存在太久了。正是因为太久太久，所以要理所当然的找一个销声匿迹的方式。”

母亲的声音充满了平静。

“是他对不对！！是他破坏了族中的平静！”

“不准这样说你爸！！！”

那是第一次，母亲对我发火。

“你父亲已经尽力了，甚至已经为自己的愚蠢买了单。记住，他现在是一位合格的[族人]。”母亲紧皱着眉头，仿佛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允反驳。

“妈，不要去死好不好？我求求你了！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夕阳是最后值得我怀念的家乡景色，它让大地染上金黄的璀璨，它让我的身旁染上独特的绯红。

“[一族]最后留下的只能是对于世界和人类的[爱]。”

那是母亲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爱]，所以才选择死亡吗？可是什么才是[爱]呢？人类究竟是拥有这个资格呢？”

我怀着这样的疑问远离了家乡。第一次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叁米奥”的小国，当时这个国家正在遭受战争。那里的夜晚看不到天上的明星，因为照明弹会准时划破黑夜的衣裳，随即还有阵阵火炮声响彻整个国家。

那里的人类穿着破旧的衣服，白天扎堆聚在一起，晚上则尽可能的躲起来。

我常常到湖边的树丛中散步，那里是为数不多的清静地方。但是就是这样的清静却又在一个夜晚被打破了。

“喂，哥哥……我好饿……”

“嘘，小声点……没事的妹妹，我知道一家面包店，那里一定还有吃的。跟紧我。”

“嗯。”

两个稚嫩的声音从丛林里传来，我不免有些好奇于是便借着月光继续放大着我的听觉。

他们两个轻微的滑草声，在向着东方的土路赶。

但是……东边的话……

一声枪响，只是一声枪响便没了动静。

我站起身来，向着那里望去。两个手持火铳的士兵，正在嬉笑。

“我还以为是一只兔子。”

“哈哈，傻子！兔子可比人难打多了！哈哈哈”

倒在血泊中的是那名男孩，而女孩就在树旁的土坡下。她的泪早已无法停止，却依旧强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那群大头兵离去，才畏畏缩缩的从树丛中钻出来。但要是我，一定不会这样做。

正当她轻抚着哥哥的尸体时，那两个士兵又折返了回来。枪口已经对准了女孩。

“怎么样，我就说吧！”

“可以啊你小子！还真有一套啊！”

“喂！叫什么名字？”

女孩一改悲伤的面容，立刻站起身来。

“别别别！别开枪，让我干什么都行。给我条活路吧！求你了！！”

大兵依旧拿枪指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孩。“行啊，过来。快点！！”

女孩快步向前，随后拿起腰间藏着的刀便刺向了大兵的心脏。大兵的另一名同伴见状随即便一枪杀了女孩。

最终这场戏剧便是在这样的简单的两声枪响下结束了。

作为见证人的我，选择在第二天偷偷离开了这个国家。

血泊、悲凉、欺诈是我对于那场闹剧的定义。

穿梭在众多进行无聊争斗的国家中，我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安稳下来的国家，我来到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地方。人们称这里为“新沃格尔”，其实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要加一个“新”字，听起来不仅多余还像是要掩盖些什么伤疤才故意加上似的。

来到海边的一个小镇子，那是刚从战争中得到喘息的小镇。人们陆陆续续的聚集在一起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在想人类会为了生存而放弃[家乡]吗？

为了得到答案，我坐在了镇子远处的悬崖边上，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的镇子。崖岸的海风向我袭来，虽然无所谓但是那滋味确实不太好受，稍微冷了些。但是要论角度的话，我这里一定是最佳的观察角度。

他们完全没有按照我的计划走。先是从破旧的房屋开始，紧接着是教堂、学校、门店…一栋又一栋建筑被重新盖起，一座又一座建筑拔地而起。他们其乐融融，他们仿佛真的其乐融融。

就这样简单的，小镇的疮痍被逐渐抚平，甚至连吹到我脸上的风都温和了许多。

我撇了撇四周，积雪已经渐渐的从大地消失，不远处的枯树也渐渐的发起了嫩芽。

已经春天了，原来我已经从冬天坐到了春天啊。虽然对于近乎无限寿命的我而言这四个月只是一滴流入大海的雨滴，但就这样坐着观察周围的变化也的确让我感触颇多。甚至面对着眼前青翠欲发的小镇，我我竟然略微有些好奇了。

可正当我准备前去一探究竟时，一名女孩又吸引了我。

她痴痴的望着大海，她慢慢向着海的深处走去，随后又被海浪惊吓的退回海滩。

每一天的朝阳时分皆是如此，每一天。

…………

直到她终于下定决心的那一天，却又像是被老天爷戏弄一般，她被海浪带回了沙滩。而我则向她走去，得知了他叫爱.塞西莉亚。

————

“塞西莉亚，这里。”

“嗯，我来了！”

她轻轻的坐在我的身旁，我们的眼前是被朝阳与坠月相互辉映的大海。

“好漂亮~”她的眼中充满了海面反射出的辉耀的亮光。

“所以还着急自杀吗？”

“不着急了，至少是在姐姐走之前。”

她笑着，那笑容太美，完全看不出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孩会是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手臂，又有新伤了。”

她赶忙用衣袖遮住那青紫的伤斑，随后笑着抱住了我。“没事~不疼。”

我其实并没有在关心她，倒不如说这样的一个女孩才是我找乐子的完美对象。

“这次是谁干的？”

“唯老师……”她的声音多了些颤抖，她抱我抱的更紧了。

“这次又是因为成绩？”

“不是的，这次……这次是……”她的声音在逐渐的变小，逐渐的连笑容都没有了。

“说出来，让我听听”

这女孩终归是个笨蛋，只是简单的动作与话语就会选择完全依靠他人。

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

“我把父亲殴打我的事告诉了老师……”

“原来如此，不用再说了。”我轻轻的把她搂入怀里。

那位老师平日里就喜欢找她的麻烦，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其实并不难猜。但现在于我而言，除了眼前的这个趣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或者说[答案]……。

“塞西莉亚，你觉得这所小镇怎么样？”

“小镇很美，我很喜欢这个地方。虽然大家对我并不怎么友好，但是我依旧很喜欢这个[家]。

那个……姐姐是要走了吗？”她在说“家“时眼里充满了亮光，或许只是光从海水反射到了她的眼中吧。但我对这个地方已经厌倦了。

她轻轻的松开了怀抱，只是看向波光粼粼的大海。

我没有把话说出来，或许是为了不想让眼前这个已经被命运捉弄的遍体鳞伤的女孩伤心，或许是想起了母亲的死与我对家乡的逃离。总之在听到“要走”这个词的时候我动摇了。我的心颤了一下，只有一下。

真的！

“如果姐姐要走的话，一定要收下这个。”

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一封信。不过看这信褶皱的模样，她一定是打开查看了许多次，并且一直带在逐渐身边吧。

“一定要在走远了后再打开哦~！”

她笑着，那是我见过的他笑的最美的笑容。

我随手接过信封。仿佛是为了快点拆开看看信的内容，于是便毫不犹豫的走了。但是，我的心却在猛烈的跳动着。

明明是我毫不犹豫的离开，现在却想回头看一眼女孩。不过回头是不可能了，我现在要看看信里到底些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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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不知名的大姐姐]

姐姐还记得我们的相遇吗？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来到地狱了呢，没想到睁开眼后便是如此漂亮的大姐姐在看着我。说真的，的确是吓了我一跳呢！毕竟如果黄泉路上有这么漂亮的姐姐陪着我那么我就一点都不会害怕了呢！

姐姐你不止一次问过我当是不是在自杀，但其实姐姐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但是姐姐你太过温柔，太过平静……太过与众不同，因此我无法给出答案因为我一旦说出来姐姐你便会对我失去兴趣了吧？

或许又是自己进行过度揣测了，但是……我不想失去姐姐这件事是真的。

不知怎的，在姐姐你身旁我总是能够平静下来，我总是能够忘记自己身上的疤痕、自己身上的不幸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虚伪……

奇怪，写到这里我竟然想要流泪呢。可明明姐姐你是那样的美好，而在书写这样美好的姐姐时一定要笑起来才对。

我常常幻想姐姐以前去过的地方，纵使那有些地方跟这座吃人的小镇一样。但我想，如果我能跟姐姐一起去的话就一定会很开心，并且自己一定会毫无缘由的时刻握着姐姐的手吧。讲真的我好羡慕像姐姐一样的旅行家，能够在各个城市穿梭，能够去到世界各个地方、见到这种各样的人、事情、动物和大自然。各种美妙的旅行一定会为人生画上一个圆满的记号吧？

所以，我的人生还不够圆满啊……不过，虽然离我口中的圆满还差得多但至少我认识到了姐姐这样美好的人。

所以，

我想……

这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恩赐了。而我在好好的珍惜直到结束后，也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再一次面对死亡。

如果有来生，我们能一起携手旅行吗？因为我…………喜欢你。

——最爱你的妹妹[爱.塞西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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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愣神，自己的身体完全动不了，因为我的那颗人类心脏正激烈的跳动着。

直到吵闹的风把我手中的信刮向天空，我才开始移动脚步。

一步。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心脏跳动的感觉。

两步。第一次无比怀念那些与塞西莉亚再一起的日子。

三步。第一次无比渴望见到塞西莉亚纯真的笑容。

四步。第一次对死亡感到恐惧。

从感受到这些复杂难懂情感开始，我便开始狂奔，奔向我与她每天想约见面的海滩，奔向那辽阔的平静。

直到沙滩之上只留下一串金灿灿的脚印，那脚印直直的向着大海的深处延伸最后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而沙滩上的那被朝日照的璀璨无比的脚印最终也被浪潮拭去，像是为沙滩抚去伤口一样，直至伤口无影无踪。

我就这样站在沙滩，感受着荒芜是何感受着大海平静的辽阔。

我并不明白什么是[爱]，我也不想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何物。只是，我胸口堵塞的情感在一次次的试图冲破我的身体，试图控制我的大脑。

可说到底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呢？我与人之间真的会产生情感吗？我完全无法相信，因为人是可悲的生物他们只是遵从着内心的渴望活着。我讨厌这样的人类。我一定不会对人类产生感情的。

但是为什么看到塞西莉亚的信和死亡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呢？

…………

或许只是相处的时间长了罢了，就像是自己养的一条可爱的小狗突然死掉了一样。

所以那一定不是[喜欢]和[爱]这种情感，因为我是厌恶人类的。

塞西莉亚，我会证明我的言论。为了让你看到我证明的过程我会用你的名字来完成接下来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