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迷宫夜曲

022 迷宫夜曲

沉重的空气，下沉的恶雾，艾维却感觉到薄纱的触感缠在腿间。

第六层的恶雾已经堆积到小腿，就算无法真正去触碰这透明的薄纱，她也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划开薄纱，被分开的薄纱在身后悄然愈合。

娜塔夏跟柯尔顿已经有点疲惫了，却都在较劲，因为前方的红发少女比自己走得更快，不想落后于人，两人都不愿意停下来休息。

身上已经没有糖果了，那些糖果为艾维带来短暂的饱腹感，甜腻过后，肚子依旧空空如也。

似风的气流拂过皮肤，艾维握紧手上的重剑，画出银白的半圆，剑尖划破翼膜和驱干，无静滑行的蝙蝠落在地上。

不用听，不用看，艾维觉得自己的直觉比平时敏锐。

胃在燥动，特意用武器不过是想分散异常强烈的饥饿感。

莉雅拍着翅膀，又啄来一只活生生的蜘蛛，驱体被啄着，八根的细长足激烈地撑动挣紮。

艾维学聪明了，这次她看着莉雅，什么都没说，接过蜘蛛就送给肩上的布朗尼。

得到食物的猴子愉快地撕开食物，吮光腹中的液体后才咀嚼残余的部份，柯尔顿的使魔现在已经黏着艾维了。

拍去黏在手上的绒毛，艾维也注意到亚麻发少女和粉发少年正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

“不就是小魔物而已。”

艾维觉得两人也太大惊小怪了。

“那可是虫子。”

娜塔夏跟红发少女保持着距离。

“……还是活的蜘蛛。”

八根细足让柯尔顿发毛，别说还能动的，他连死的也不想碰。

即便是自己的使魔布朗尼，此刻的举动也让他感到一阵反胃，自己又不是没有带粮食，何必吃这些虫子。不过，他还是明白猴子的食性很广，从水果到肉，甚至是虫子都能吃，何况还是魔兽的布朗尼。

蜘蛛的青黄色体液黏在猴子的手上，对它来说，这彷佛是甜美的蜜露，津津有味地舔舐着。

艾维能闻到其中的腥臭味，理应会觉得恶心，却感到饥饿感再次来袭。

看着对方进食，食欲自然会被勾起，自己大概也是这样，艾维感觉到空虚的胃部在缓慢蠕动。

手中的重剑能让自己分心，艾维握紧剑柄，加快脚步，目标是清理迷宫中的所有魔物。

不使用擅长的魔法，刻意去挥动武器，让自己保持不熟悉的架势。

影子鼠明显比上层的更凶，它们不再躲在影子中，而是潜伏在黑影中等待机会。

重剑如长剑般挥向黑影中的异物，不熟练的剑术，动作大开大合略显生硬，不过单手舞动着重剑却给人一种灵活的错觉。

身驱被剑刃断开，小魔物无法让过大的创口愈合，影子鼠挣揣了几下，毛皮和肌肉消失，白色的骸骨散落在地上，黑色的魔石落在骸骨之中，这就是魔物的核心。

同样是由于恶雾而诞生的产生，魔兽死后会有完整的驱体，魔物却只有骸骨和魔核。

艾维凝视着散落在地的骨堆，脑海中浮出一个疑问。

自己是哪边？是生物还是魔物……？

自己是到底是怎样活下来……？

内脏被拉出，熊的咀嚼声，暖热的舌头，无法感知确实的定位，只能感觉到腹中的内容物被扯出，牵拉感让自己知道腹腔已经越来越空虚。

攻击的动作停着，饥饿感再次涌上，艾维重新挥舞手中的重剑。

娜塔夏跟柯尔顿望着前方的红发身影，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在沉积着恶雾的迷宫中，重剑的挥舞声不绝于耳，她步伐却不曾慢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每一个角落都被她的扫荡，那双金色眼睛总能比他们更快捕捉魔物的动向，以生疏的剑术扫荡迷宫中的异物。

两人加快步伐跟上去，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

娜塔夏的石弹击穿倒吊的蝙蝠，柯尔顿炎弹烧焦壁上的蜘蛛。

剑的长度始终有限，他们找到新的目标。

平庸男爵家的次女试图越过少年，侯爵旁支的长子亦不甘落下，两人追赶着没有姓氏的红发少女。

“艾维、艾维……艾维？”

没有姓氏的名字怎样读都很奇怪，粉发少年不知道自己应该把重音放在哪里，这短短的音节无法咬出响声，但他知道有这困扰的绝对不止是自己一个。

娜塔夏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她的步伐跟自己不相上下。

核印是亚诺德家族的专长，次女的娜塔夏擅长核印是理所当然的事，课堂的核印做得好又如何，实战才是最重要，柯尔顿不愿意排在第三位。

恶雾会让呼吸变得困难，感到有点累的柯尔顿看出娜塔夏是在强撑，他迈出更大的步伐越过两人。

“布朗尼！”

柯尔顿呼喊使魔的名字，猴子从艾维的身上跳到地面。

第六层有不少魔物，不过人类无法轻易分辨遇上的是魔兽还是魔物，何况迷宫中这么多拐角弯道，视力也不够直接。

由魔兽来侦察异物才是正道。

收到命令的猴子发出尖锐的叽叫，刺耳的声音化成无声的回响在迷宫中扩散。

“老师说了不能用探测。”

魔力在皮肤上游走，带来一阵鸡皮疙瘩，娜塔夏知道那可不是威吓用的叫声。

“又不是我在用。”

柯尔顿望了望前方的猴子，就算能用也不会是自己来探测，人类可不及魔兽敏锐。

“你带路吧。”

知道主人在找魔物，猴子以四足在通路上奔跑，柯尔顿没有再跟着地图的路线前进。

娜塔夏看着前方的一人一猴，鼻子呼出不满。规则已经被破坏了，娜塔夏也释出魔力，余波反馈魔物的方位。

转内拐角，走过径直的通道，魔物就在附近，可是前方却是三条路线。

魔物就在前方，可是哪个通道能到达前方？

“艾维，你的鹦鹉是魔兽吗？”

莉雅似乎跟一般的鸟类不同，它不排斥恶雾，还会能主动狩猎魔物，娜塔夏觉得它应该知道方向。

“应该是吧。”

艾维也不清楚莉雅是魔兽还是魔物，只知道它很聪明。

“来，告诉我魔物在哪？”

娜塔夏看着艾维肩膀上的白鹦鹉。

莉雅眨了眨黄色的眼睛，似乎听不懂娜塔夏的问题。

不是听不懂，而是莉雅不会听理会艾维以外的人，这时候就需要由艾维再说一遍。

“莉雅，帮我……”

但是艾维的话还没说完，莉雅就拍着翅膀飞向左边的通道。

一向爱理不理的莉雅突然变得主动，艾维疑惑地看着在前方带路的白鹦鹉。

***

“埃塞尔，你不会感到累吗？”

蕾奥菈望着前方的白挑染少女。

“还好。”

半精灵的血能降低恶雾的影响，第三层的浓度对埃塞尔没多大的影响。

“你在看什么？”

蕾奥菈见埃塞尔望着墙壁，这个房间的结构一目了然，就是简单的四面墙，旁边的房间才是通向下层的楼梯。

“……气流……很奇怪。”

风没有停滞，埃塞尔感觉到后方似乎有更大的空间，可是老师给的地图却说这里只有一个四方形的空间。

一直在自行探索的蕾奥菈上前，手指轻轻抚过墙壁，石砖间的缝隙过於整齐，灰浆牢固地填充接缝。

整体太过完整，一点破损也没有，但是，迷宫可是古代的建筑。

还有，迷宫的走廊和石室并不会是简单的方体，而是带有多个转角的空间，而这小房间却是四方形结构。

就算是四方形也不应该是这么小的空间，即使是古代建筑也要讲究实用，房间有门就说明这是一个功能性的房间，可是这空间却只能容纳几个人站立。

蕾奥菈在这面奇怪的墙面上摸索，试图寻找当中的机关。

埃塞尔望着蕾奥菈的动作，知道她是在找暗门，不禁怀疑一个学生真的能做到吗？

指节轻敲墙面，蕾奥菈学着冒险日志中的方法去找机关，不过敲了半天，感觉上每一块砖的声音都一样，或者说都不一样。

好吧……这种方法应该需要经验。

很在意，可是又不能破坏这面墙，蕾奥菈凝视着这新砌的墙壁。

不，等等，是自己不能破坏，这里有魔兽和魔物……

“埃塞尔，你到邻壁待着？”

蕾奥菈觉得还是稳重点比较好。

不明白蕾奥菈想做什么，埃塞尔离开房间，在邻壁等着。

没多久，蕾奥菈带来一只青蛙魔兽，正确来说在追赶着青蛙，微弱的电击不断放出，把青蛙赶到墙壁的前方。

雷是很难控制的属性，自己追逐着这么灵敏的魔兽，打歪了也是正常。

一声轰鸣，强力的雷击打在墙壁，瞬间的高温让墙壁爆炸，爆破的声音响彻迷宫。

“好，终于打中了。”

这青蛙跳来跳去有够烦人的，蕾奥菈感谢已经变成黑碳的小魔兽。

此刻的埃塞尔也明白这位黑发少女在想什么了，她去找魔兽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坏这面墙。

面对这小青蛙有必要用上这种威力的雷击吗？还有那些打歪的电击也太明显了。

“蕾奥菈……你的纹章是闪电吧？”

其他人还好说，格雷托尔怎会控制不了雷电，埃塞尔认为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这位少女。

“……每个人都会有不小心的时候？”

的确是有点牵强，蕾奥菈下意识握着带有雷狼纹章的剑鞘。

就当作是恶雾引致的疲劳而失误吧，埃塞尔钻入被炸开的墙壁。

光点在半空中移动，轨迹的线绘制出符文，埃塞尔让火焰升起，漆黑的空间被火光照亮。

“怎么了？”

埃塞尔见蕾奥菈还在外面凝视着自己。

“我以为你不需要灯光。”

看来半精灵没有夜视能力，而且就这样看来，埃塞尔除了风属性，其他的魔法都需要像普通人一样构筑。

“我又不是夜族。”

埃塞尔十分无奈，要是精灵能夜视就没有夜族的事了，不然他们为什么会被称为夜晚的种族。

蕾奥菈在火光下摊开地图，但学院提供的地图上并没有这个空间，是未知的房间，碳笔在空白处记下当前的位置。

墙壁后有隐藏的空间，表示这本应是一个大房间，现在却被分割两个独立空间，蕾奥菈望向火光无法到达的漆黑区域。

火光向前移动，埃塞尔比自己先行，蕾奥菈也构筑火焰照亮自己的视野，光照跟着埃塞尔移动始终有点不便，

墙壁后也是灰砖的房间，跟其他区域没有分别。

可是那面墙绝对是新砌的的，为什么要把这个区域隔绝？要是危险的话就应该禁止，为什么学院又要把迷宫探索纳入课程？

房间的尽头就是拐角，蕾奥菈在地图上标上转角的方向。

拐角处就是一扇门，跟其他的门一样，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啊，锁上了。”

门无法推开，蕾奥菈第一次见迷宫的门会锁起来。

是未经探索才保持锁着的状态？还是因为探索过才锁起来？

蕾奥菈觉得是后者，因为墙是新砌的，这扇门的后方应该有什么东西。

门上锁眼的内壁十分光滑，不是机械结构，是魔法锁。

“回去吧。”

反正无法解开魔法锁，埃塞尔觉得不应该前进。

“这个我能开。”

蕾奥菈觉得不是难事。

“你还是锁匠？”

“不，我没说解开。”

蕾奥菈笑笑，那么复杂的术式自己怎么可能会。

魔法锁说到底只是术式，所谓的魔法阵不过是附在金属上的符文。

“眼睛闭上。”

“等等？你不会——！”

埃塞尔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强光闪过，她下意识举起手臂挡在眼前，可惜还是晚了一点。

雷电的高温把金属融化，载体被破坏，魔法自然会消失。

简单直接的方法，缺点就是无法再次锁起来。

“……你真的是大小姐吗？”

雷电的强光让埃塞尔的视野一片纯白，目盲需要点时间才能缓过来。

失去魔法的门就不过是一块厚板，两人越过门离开大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