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何枝可依（下）

雨，接连不断的雨，看那天空灰着变黑，黑后再灰，蓝天如今倒也成了稀罕物

这样的周末，端杯咖啡，倚窗静听雨声倒也不错，这样总是很浪漫的，可惜，久而久之便只剩下

沉闷，枯燥，无聊

毕竟哪怕每滴雨点都不相同，在人眼看来也别无二致

想找人说话

可是又会有谁在呢，以往到还有冴和玖玥在，现在只剩下我孤身一人，困在这囚笼中，虽然是我自己选的

好在，街景还是不同的

对面新开了一家酒吧，虽然还在营建，但不断变化，从门可罗雀到万人空巷，倒是给了我不少新鲜感

可惜哪怕建成了我暂时也去不了，等之后有时间去看看吧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去超市看看临期商品吗？那地方倒是常常上新，虽然卖不出去自有它的道理，不过有时候还是能开出大奖

我都已经把这样的事当成新鲜事了啊

有总比没有好，出去逛逛算了，搁家里窝着也不是个事

就在我打算开门出去的时候，我听见了难得的敲门声

我也没有快递啊，奇了怪了

透过猫眼看去，还好，是我的邻居莫蒂奥斯小姐，她听闻我的遭遇后（虽然我倒也胡编乱造了不少）一直关照着我，她人真好

“您好，有什么事吗？”

我打开门，探出头问着

“你好，鶇濑小姐，我做了些曲奇，你要来一点吗？”

“哇，谢谢你，要喝杯咖啡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喝着咖啡吃着曲奇，听着环绕在耳边的雨声，莫蒂奥斯小姐她叹了口气，开口说到

“其实，今天过来是有事要给你说的”

我望着她，等着她发话

“我很快就要搬走了，去和我恋人合租，所以可能以后我帮不了你了”

“是和诺里斯小姐一起住吗”

“哎呀，这都被你猜到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

“毕竟她经常过来嘛”

“唉...”

“嗯，其实在我们那边，搬家也叫乔迁，是件喜事，所以开心一点嘛，虽然以后吃不到曲奇有点不舍就是了”

“好啦，我们还是有机会见的，看到街对面那家酒吧了吗，我们开的，等你成年了，我免费请你喝一杯”

“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下了”

“好啦，我也得回去收东西了，再见咯”

她挥挥手，起身离去

又少了个能说话的人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那之后，我看着那家酒吧从建造到开业，热热闹闹，作为旁观者的我，也算是掺和进了那份热闹中吧

真想进去看看，哪怕进去点杯热水也行

在这样的想法驱动下，我下了楼，向着她们走去

“喂喂，未成年可不能进店哦”

“诺里斯小姐...”

“开玩笑的，进来吧，反正这个点也没什么人”

她带着我在里面乱逛着，倒也没特别绚丽，比起我想像中的酒吧，反而更像咖啡馆

“觉得怎么样”

“更像咖啡馆”

“其实你可以说气氛舒适的，要喝点什么？”

“我也不能喝酒吧...毕竟法律限制着”

“偷偷喝还是没什么的，但今天你还是喝点无酒精的调制饮料就差不多了”

“莫蒂奥斯小姐呢？”

“上班呢”

我环顾四周，这个店面还挺大的，不像是诺里斯小姐一个人照料的过来的样子

“诺里斯小姐，你不打算招人吗？”

“怎么，你想打工？”

“看情况吧，只是觉得这个店面很大”

“其实也没多少人来，而且也不是天天开”

“诶，原来开这家店不是为了挣钱吗”

“这家店甚至都不是我的副业，只是我为了满足兴趣爱好罢了，不过现在我的工作不忙，也许等到后面忙起来了，我就会招人替我看店吧”

聊着聊着，莫蒂奥斯小姐也下了班，过来加入我们的对话，只是后面就成了两人在那腻腻歪歪，我一个人走五六十米回家，真可恶，真羡慕....

还好两人没有沉浸在暧昧氛围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时间不早咯，小孩子该回去睡觉了”

诺里斯小姐抱着莫蒂奥斯小姐，直勾勾地望着我

“好好，需要我出去的时候把打烊的牌子挂门上吗”

“不了，才开门一个小时不到”

“晚安，鶇濑小姐”

“晚安”

唉，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她们一样呢

那之后，我去那地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可热闹多了，不过有时候会有些麻烦，但和这样的趣味比起来，倒也不值一谈了

“那么恭喜我们的鶇濑考上心仪的大学”

诺里斯小姐和一些常客们鼓着掌，祝贺我迈入人生的新阶段

“倒也不用这么隆重啦”

“那可不行，我们店里少了你会出大问题的。当然，我同时也是想告诉大家，我，终于决定招人了”

“那你以后就不过来了？”

“当然不会，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说起来，你那个大学里面有家餐厅叫RosDes来着，你以后一定要去试试”

“为什么？”

“我和莱莉西娅就是在那相识的，你也加油哦”

“...您就别捉弄我啦”

那之后，我的大学生活称得上是十分顺利，就像是把以往的所有好运都集中在这个时间了一样，让我有点，准确来说，是很不习惯。认识的人的确多了不少，称得上是朋友的也很多

只是，他们都似乎缺了些什么，缺了种我一直寻求的东西——该说是信任吗

毕竟我，玖玥，冴的事，又能和谁诉说呢。这份不安，这份疲惫，也能去何处倾诉呢

很久之后的一个夜晚，那是个让人担惊受怕的夜晚，至少对我来说是。

那夜，冴久违地直接给我打了电话，这是件喜事。

“喂，一切还好吗”

“还行，我们倒是没什么事，但是，你最近小心点”

“什么意思？”

“小心不认识的人，无论时候都别一个人走，其他我无可奉告”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她这是想表达什么，说了一堆没用的话然后就挂了

“麻烦了哦”

我这么感叹着，在迷惑中洗漱完迷迷糊糊地入了睡

就是在这么个情况下，我三天后遇到了汐芸，我未曾有所期待的那个人

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雨的问题吗

为什么我会选择去和她搭话呢，淋着雨回家早已成为常态，冴也提醒过我要小心。是诺里斯小姐的问题吗，在她的认可下我对汐芸也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呢，难得有人找到了我，不会孤独了吗。还是汐芸的问题呢，那天晚上她的神情让我无法质疑，可是为什么呢

“喂，帮我查一个人”

不得不说，冴办事效率确实高，汐芸她果然没有恶意

那么她说的会是真的吗

那枚四叶草的确有些印象，这该说是缘分吗

后来慢慢熟识了，我猛然间发现

就像候鸟需要找到合适的树枝歇息一样，我也如此需要她

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如此期望她来音乐会

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如此强烈地想要她和我一起回家

我想让她更了解我，向她说出我的所有

我太累了，我想有人和我分担

我想她在我身边

但是，这是否是一种奢望呢。虽然我对她的底细有足够的了解，但我们终究是陌路，我不想毁掉她的生活。也许是我自私吧，至少现在，哪怕就这个月就好，别让她离开我

我终究还是把她带回了家，跟她聊了些过往，虽然还是没能告诉她所有，给了她备用钥匙，和她睡在同一个地方。下雨的时候能见到她，无聊的时候能见到她，生病的时候能见到她，要是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该有多好呢

无时无刻不想见她

但我们终究是陌路

我需要她，她却不一定需要我

所以我把她赶了出去，为了她，也为了我

“你现在最好快离开你现在住的地方”

在冴通知完后没多久，我就受到迄今为止最为严重的伤

在那之后，便是不知期限的与她的分隔

那段时间的确说的上是折磨，四处奔波，躲避着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赌，提心吊胆地过着每一分钟。能让我安宁的，就只有深夜轻抚那枚对我意义非凡的胸针的时候，至少它告诉我，无论如何，我依然有归处，仍有佳人相侯

“她在干什么呢”

只是耳边有的只有海风掠过的声音，向上看去也只有漫无边际的星星

抿着跟从前吃的一模一样的糖，口中的甜味盖不住心中的苦

待我到目的地安顿下来后，第一个见到的熟人，是数年未见的冴

那夜倒算是平静，或许该说是这座城市宁静

我踏入一条巷子中，阴暗，没人，到确实像个藏匿处，不过我还是没惧怕到这个地步

就在我即将迈出巷子时，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地车挡在我的前面

出于本能，我将手搭在枪上，向后退到巷子里的箱子后面，望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好久不见了，鶇濑”

“啊，你就一个人来的？”

“她在车上”

“这么说，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吧，没被制止？”

“唉，现在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通过的老快了”

“这么急着斩草除根吗”

“或许吧”

“玖玥她不下来？”

“她好像并不是很想见你，嘛，应该说是不敢吧”

“我有这么恐怖”

“或许是在念旧情吧”

“旧情吗，所以你们这次过来是为了干嘛，带我回去？”

“不，不是...”

冴支支吾吾地，像是隐瞒着什么

“你不妨把话说明白点”

“我们去里面说吧”

“这么隐秘的吗”

我握紧了枪的握把，和冴一同走到巷子的中间

“所以到底是干嘛”

冴只是叹了一口气，举起她的枪对准了我

“你明白的吧”

“是那些老东西让你们干的？”

“不是，是玖玥让我干的”

“当真？看来对你来说，她现在比我重要多了”

“是啊，已经到了无可替代的地步了”

“无可替代吗...真是个好听的词”

“对吧，所以为了她我愿意做任何事”

“嚯，任何事...我也会为她吗...”

“看来你也明白了，那么，永别了”

“我可还有要见的人，所以不行”

“...又与我何干呢，再见了”

我朝后倒去

我听到一声划破整个城市宁静的枪响，在之后便是长久的无声

“我再去确认一下”

“等等，把这个，放她身上吧”

熟悉但又陌生的声音，我仰头望了一眼，玖玥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更加成熟，更加坚定，也更加悲伤

“钥匙和票我给你放口袋里，半个小时后你立马就去最近的港口”

冴假装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小声地跟我说着

“那她就拜托你了”

我继续躺着，望着星星，看着冴慢慢起身往我头旁边又补了两枪后离开，一切都是如此迅速

真吵啊

估摸着十多分钟后，我爬起来，手里抓着放在我身上的糖，还是和我之前给她的一样

“这玩意不会是好几年前的吧”

毕竟只有一颗，看不到生产日期，管他呢，带在身上当个护身符算了

那之后我又辗转各处，遇见各式各样的人，别具特色的景色。那些旅途很让人留恋，但什么也比不上汐芸，那段时间可比任何时候都难以忘怀

“应该不需要四年吧，嗯，绝对不要”

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能在某个晚上遇到冴和玖玥

说实话，她们大概是为了来见我一面吧

“怎么说，这次又有什么事”

“这次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她找你有事”

冴这次直接跑到我住所的门前敲门了，她站到一边，背后的人也终于露了出来

“哇”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会直接见到玖玥

“你们先进来吧”

玖玥一脸的落寞，疲惫，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

该说不说，我现在倒是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就是那种跟妹妹一起出门，然后把她弄丢了，最后还是由偶然路过的朋友帮忙送回来的愧疚与尴尬

“一切...都还好吗”

“还好”

玖玥只是轻轻地回答着

“很不容易吧，辛苦你了”

我将手放到玖玥头上，尽管我觉得我没资格这么做

或许这个时候，我们真像亲姐妹一样，没有发生过任何令人难受的事

但已经发生的事已经无法改变，过去的错误就应该承认

“为什么你要离开...”

玖玥突然抱住了我，又问了这个问题，虽说不管她抱不抱我都回答不上来

“为了我，为了冴，为了你我都得离开，无论你是觉得我是逃跑，还是什么样，尊重你自己的想法就好”

我想抱住她，但我愈发觉得我不应该

“......”

“好了，在这么下去某人又要埋怨我了”

“知道就好”

冴冷冷地嘀咕着

那也是段应该铭记的时光，可以说是我们三个关系的里程碑吧

“你跟她解释了？”

“没有，我说过我不会做这件事的，可能是她无师自通了吧”

“...对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累的人不是我”

“好了，我可不是过来听你嘀咕的”

“那你是过来让我听你嘀咕的？”

“唉，我是想说，现在环境好了不少，所以，你想去哪，都没问题了”

“你说真的”

“我建议你去跟玖玥道谢和道歉哦”

过了多久呢，五年，十年，还是从我遇到玖玥开始，我们终于有了自由

多亏了她们，我终究得以回到那家酒吧，见到我所喜爱的人

再之后，我们回了国，开了现在的那家咖啡店

我很满足，有恋人，有归宿，能做我所喜爱的事

也许我的确算得上是美满了

但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姐姐

我该怎么去弥补呢，我不知道

所以我挂掉汐芸的电话，打开了房门

“这次我可就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了”

“你有好好招待过吗”

“兴许有过？进来吧”

至少让我慢慢弥补过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