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别光喝酒啊？（下）

有点厉害。我俩竟然把一袋子全吃完了。我都有点担心会不会肚儿疼了。柊诗像化冻的白萝卜，已经软成一团了，摊在石桌上。睡了吗？下午确实很容易困呢。

我坐在她边上，也打了几个哈欠。先撑会儿吧，等她歇好。

小卖部似乎生意不错。学生、青年，大爷大妈……

天暗了一点。“喂喂，回家了！五点了都！” 我把柊诗推醒。哇，她胳膊上全是口水。我帮她擦了一下，拉她起来。

可是她又瘫了下去。“那个，我肚子有点疼……” 柊诗拉住了我的袖子。“不是？这儿？那咋办……” 所以问不了别人啊我！只能问站在这个地方，叫 “苜芷” 的自己。柊诗能顶用么！“我去给你借个厕所，或者给你打点热水来？” 吃冰饮闹肚子，好像就这么处理的吧。

“不，我再趴会儿。” 柊诗把头靠在石桌边上，另一只手抓得我生疼。她平时可没这么大的力气。

早知道不给她买冰的了。“好点了吗？” 她起身，点点头。“再给太阳晒会吧。” 虽说已经五点了，太阳又下去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半分钟后我们又重新钻回了树荫下。

微小的变化，就不管了 ——现在，我们似乎是静止的世界里唯二运动的物体。光的方向。叶的间隙。与地面凝成一体的风。柊诗好像恢复些精神了。我向右边看去，光斑正在她头上掠过。

“柊诗，停下。” 我命令到。“不要看我，往回走。”

我忘了告诉她走的方式，不过她似乎能理解是 “倒退”。和倒放不太一样，因为柊诗同手同脚了。

没有影响。同样花纹的光斑烙在她头顶，伸出手臂摆动也是一样的效果。—— 就像拱在一块二维的毯子下面。

“嗯？” 我又盯着她看了几秒。“没什么，走吧。”

小区里凉快得多了。有一块小公园，里面全是健身器材。“欸， 柊诗，你肚子还好吗？我想玩一会儿 —— 反正都出过汗了，回去就洗澡 —— 一身衣服，只穿了没运动的一次，太亏了。” 其实我已经向那儿走了，“没事。”

其实，我知道的。我觉得柊诗没事了，才提出来。虽然被拒绝了也没什么，但毕竟要一个肯定答复再行动才合乎逻辑。

我只是想爬树而已。那是棵年轻的银杏，长得很秀气，树杈仿佛是为了我好爬上去而生长的。尽管有些不舒服，我还是尽量舒展身体，做出一副很舒适的样子。

夕阳从指缝间漏过来。啊，已经是夕阳了吗。

在这儿，镶嵌在树里，很容易思考。牛顿和彼得・潘肯定也这样躺过吧？想着宇宙或脚下的土地，天空，时间和过去、未来什么的。在这儿你不可能什么都不想。意义与幸福，更轻松点罢了。

树杈是能孵出哲学家的温箱。

但现在不行，因为身边还有一个人。

“你对答案了吗？”

“没呢，咋敢对呀。高考全考完了对答案，也没有任何意义吧。我可想高兴点。” 真罕见，柊诗居然会主动问学习。

“你觉得我能考什么样？”

我得先明确自己的定位再回答。“嗯，就你高考前来说，应该考得不会差吧…… 我看你，就理科来说啊，除了那些压轴题不全能做出来吗？肯定不会太差的。英语没什么问题，语文啊…… 作文太怪了……”

“我觉得我写得还可以，比平时有感觉！”

柊诗突然打断我，随即又立马开始晃腿，把头㩐在摇摇椅的扶手上。我愣了下，大概能想出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那很好了。其实我看到作文题时就觉得你应该更会一点，毕竟比较开放嘛…… 想得挺深的。” 柊诗不说话了，我也被硌得慌，准备下来。

“但是，就算我考得比你好，我也肯定会把大学和你报在一起的…… 你说什么？”

好像想说什么，柊诗微微抬起了头。她只是呼了口气。“没什么。回家吧。” 她到树下，又仰头看着我。

家中空无一人。父母早被我支走了。“高考完有朋友要来我家玩，你们别待在家…… 欸呀，怎么可能是男的，我到时候给你们打视频通话好吧…… 就一个，上次开家长会指给你们看过，那个很高的女生…… 有钱点外卖，买吃的，不会动火的……”

我把落地窗都拉上，把投影仪打开。是我最喜欢的动漫电影。柊诗已经靠在我床上了，我又切了一大盆水果端进去。我们需要充足的糖分。

实际上，根本没等电影放完 —— 甚至没等到水果吃 完。没有把它关掉，只是声音调小了一点 —— 借着光，能看到柊诗的表情呢。发丝粘在紧闭的眼皮上，毫无意义地用手背挡着嘴，不知道是想遮住脸还是遮住声音。我不会告诉她，很遗憾，没有起到任何她想要的效果。倒不如说这种自发的无意识动作，让柊诗某个潜藏的特点淋漓尽致，甚至变本加厉地暴露出来。有些奇怪的味道，并不是所说得什么甜丝丝的，挺像淡淡的酸奶味。但是从这个视角看，柊诗并不单薄，而且…… 凭什么，都瘦得病态了，还是比健康的我要更…… 肥硕。

话说我看了那么多的百合小说或漫画，大家似乎都在半认真地争执 “1”“0” 之分。但实际上是先后顺序吧，“Lady First” 这种。至少我没有遇到恢复时间过长的问题—— 虽然柊诗的防线很杂鱼，现在已经能恢复到正常的思维与行动能力了。

“你学过了吧？我给你发的那些 —— 可全都是我珍藏的。能感觉到吧？你要像我一样认真哦……”

“躺下吧你。” 柊诗有点面瘫属性，但她现在已经把这个设定忘掉了。所以说漫画来源于生活，智人种不分国籍嘛 ——此时她的表情与我看过的某些差分或镜头，疯狂重合。

因为夏天白天长吧，等我想睡觉的时候，窗帘外已透进白光了。投影仪还真无法替代：恰到好处的、朦胧的光与声音，照亮了一部分，模糊了一部分……

换床单太麻烦了。帮柊诗洗了澡后，我把她拖到了我妹床上。柊诗已经快昏迷了。

其实，我也困得不行了。这个房间遮光效果堪比古墓。谁知道这一觉会不会睡到黄昏呢？没必要担心。家人还有一星期才回来呢。帮她换了衣服，露出了小腹。柊诗身上全是我的味道。我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气味在别人身上，会如此清晰。不是洗发水而已。

这是什么感觉呢？硬要说的话，就是最好的朋友来家里过夜吧，还没有时间限制。我们可以想怎么玩怎么玩，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叫“幸福”？

和一屋子的猫一起生活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