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夜之梦

第5章 五、雨的气味与终末之诗(上)

啊,好烦…… 为什么全是这种活动啊……

其实我就不该期待的。姑且还是看了点动画片的。学园祭!

—— 不可能。从他们放了学还能看见太阳就该明白了吧,什么诗会,只办半天 —— 而且还要在当天,周六去学校听一上午课……

眼下,全班人都站着在朗诵我们诗会的内容,叫《终末之诗》。诗是苜芷原创的,背景音乐也是她挑的,其他自告奋勇的领诵们在讲台上,大声念着祷词似的 。刚上一个月的高中就都变成这样了呢。这样中二的诗名……他们……

情感确实充足啦,只是是可笑的、急于表现自己的发情般的冲动。虽然我也读得不好,但满室驴叫牛吼还不如像我一样闭嘴呢。最可笑的是,所谓领导评委什么的,就爱听这种。爱听吗?表现得自己爱听罢了。

找不到人说。前面的人念得脖子青筋暴起,而我在调座位后微妙地被安在了后排靠窗的位置,所以没有左桌和后桌。

我之前问过苜芷,是不是她要调我旁边来的。她支支唔唔,不知道在说什么就跑开了。

但现在右边也空着。明明几乎是苜芷策划了所有内容,现在她却在参加主持人的排练。

什么嘛,等她回来,我们肯定要读完了。听不到这么难听的集体朗诵她可真是吃了大亏了。

站久了也是挺累的。似乎在我看向窗外的那一刻,天突然阴了下来 —— 这时候苜芷忽然从后门跑到我旁边。

其实她只是跑向自己的座位。

完全是风的问题呢,没事把两朵乌云吹得撞在了一起,直接让我对 “雨会不会下下来呢” 的担心变成了 “啊,下雨了” 的沮丧。

—— 我盯着苜芷在她抽屉里翻找,似乎是另一份稿子。

“怎么了?” 苜芷抬头看着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重新把视线拉到手中的诗上。苜芷起身,还在朝我看。

我随便找两句念了一下。“…… 被雪劈中的枯干 / 只剩焦黑…… 裂痕中 / 不为人知的绿芽 / 唱着童谣……”该死,怎么随便挑一句都有捏它啊。

“哦。”

苜芷转身前,还对我笑了一下。同来时一样,走时也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其中有领诵的,我看到了——那目光里单纯吗?他们基本都参加过主持人选拔,然而现在在教室里。

其实我对苜芷去参加有点嗤之以鼻的。这不是肤浅虚荣的行为吗。

苜芷吃饭时才回来。因为不太饿,我没去食堂,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咀嚼苜芷抽屉里的面包。住校生总会带很多零食呢。

她说,主持人偷跑了,比普通学生早十分钟去食堂。

我姑且用 “哦” 回答了一声,装模作样地看诗。“在你们晚餐时,我已经吃完饭了哦。刚刚溜达的时候,还给你带了瓶酸奶。” 苜芷得意地把一盒冒着水珠的燕麦酸奶给我。“正好你在吃面包。”

“是你桌肚里的。我不想去食堂。” 暂时没动那一盒。

我们只能从奶机里买酸奶,奶卡一人每天限购两次。苜芷上完体育课已经喝过一次了吧。

“下不下五子棋?”“嗯。” 说是下五子棋,单五子棋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创造一个合理说话的空気而已。

和别的女生不一样,苜芷很在意距离。两个女生单独在教室讲话没什么吧?她连这也不愿被人看到,要做出 “只是在下五子棋” 的样子。随她呗,我又不是很在意。

“你觉得,我们班要朗诵的诗怎么样?”

“不是你写的么?” 我得先挑明我是在知道作者的情况下评价的。

“嗯…… 你先别管这个。怎么样?”

“还行吧。你融了这么多梗,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明白。” 根本不是在写诗嘛,只是把大量梗押韵地堆起来而已。虽说主题是赞扬青春啦,但我完全没感觉到赞扬在哪儿。情感充沛得是在反讽吧?其实也很有乐子 —— 大人们因 “学校使我快乐” 这种地方予以过审,学生则可以阴阳怪气。我姑且还是看懂了的。用典这一块,“挺有意思的。”

“嘿嘿,你能看出来啊。” 苜芷得意地笑着。“就是因为能夹带私货我才会干这么辛苦的活啊。人在办坏事的时候是不会累的。”

面包果然干的受不了。我把酸奶拉开,撕了一角面包伸进去。

“张嘴。” 我伸到苜芷嘴边,用手接着滴落的酸奶。

“唔……” 完全符合苜芷的行为逻辑呢,吱唔了两秒,整个咬住。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可能咬到我的食指。

可能是痛觉刺激某些腺体释放激素吧,肾上腺素什么的。总之,我有些生气。有点脏吧,而且我们的关系也没好到这个程度。我用面纸擦了手 —— 姑且有做出很用力的样子。

酸奶横亘在我桌子的右前方。虽然我埋着头写作业,但还是能猜到它一点点吸热、出汗的样子。

数学作业格外难。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收了。很绝望 —— 不是题量大,而是每道大题都只会一点点。空的地方,苜芷这种人才会吧。

她戳了我一下,递过来一张纸条。“要不要我帮你看下作业?”

抄不太好吧,我姑且也有想好好学习来着。“教我。”

苜芷把我的作业书过去,用铅笔飞快地写下过程。嗯,是猴子也能看懂的呢。化简了不算,我确实不会,但工整的、算在过程里而非草稿的竖式什么的,是在侮辱我吗。

但能解决掉就好了。我默默地走回作业本。

我刚要仔细揣摩步骤时,苜芷又戳了我一下,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你回家有伞吗?我住校,可以把伞借你。”

“外面雨好像停了吧。” 其实天黑了,透过窗户也看不出来。

“这样啊,没停的话可以上我宿舍拿。”

我没回,只是点了点头。

苜芷却露出为难的表情,停了会儿,继续写来一张小纸条。

“诗会,你会来吗?” 我看着她,她却低头写作业的样子。

“不是很想来。不如在家。周六欸。”

苜芷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其实我改主意了,去也不是不行。

“好吧。” 苜芷的回应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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