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夜之梦 
第8章 八、雨的气味与终末之诗（下）
（虽然没人看， 她还是要求我写些更劲爆的。但我并没有那样的暴露欲或表达欲。未免有点出格了。能做到的，也只有把我记得发生过的事写下来而已。）
接下来两天，也如任何一个过去或未来的日子一样平常。
雨一直在下。
明明是秋季的雨，气味却和夏天一样，那股潮湿而阴暗、泥土般只有蚯蚓才会喜欢的感觉，在空气里弥漫。
傍晚却是不期而至的阴冷刺骨。我自然会消沉下去。
说话的时间更少了。虽然我也不会因这个消沉啦，但一个人在座位上确实无聊。仅此而已。
尽管天气这么差，却还是会因 “马上就周末了” 的念头雀跃。我已经在收拾书包了 —— 五分钟后我将第一个走出教室。
“干嘛呀？” 苜芷在一片沸腾中拦住我。
“你真不来吗？这是第一个集体活动欸，以后也是能增长点回忆的吧？”
她似乎担心着我的未来，想呵护我的童年。
“你叫我去干啥？反正你一直在台上吧，我去不去对谁都影响不大。” 我知道这样仍会让问题继续。“况且，
我去了的话你也不能一直在我身边。让我和班上的人待，我才不要呢。又没有能说话的人。集体活动，浪费时间。”
“这样。” 苜芷低下头，慢慢地收拾她乱成一团的书桌。
回去，开了把 FPS 后就睡了。有点失眠，我姑且认为是注意力太过紧绷、与胜利失之交臂的懊悔，还有天气的原因。
反正怎么都睡不着。迷迷糊糊，始终是半梦半醒的狂燥与不安。
有点害怕，我承认。曾经看过的盗墓小说，在更清醒的黑暗中影绰。好像梦见亲戚送来的鱼被我失手跃进粪池，搅起巨大的水花。
梦，也不是多美好的东西。潜意识捏造的信息。尽管那些信息让你深信不疑，但它只是趁虚而入。你会打败它的。
其实，我想先……来着。之前的结果表明，失眠时来这么一下很有效。疲惫和沮丧却让我抬不起手。
因为晚上太冷没开空调，所以我实际上是被热醒的。秋老虎，很厉害吧。明显刚下过雨，地上一片蒸腾。
我讨厌暖和干燥外的一切天气。再说了，都十一点多了，去学校也不合适吧。昨晚还没请假，但妈妈应该是处理好了，没叫我起床。
无非头痛而已吧，我要休息。
还是很难受。甚至无提起法……的性致。连这也提不起来。明明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事找上我。
那个半半拉拉的梦其实还有。爸爸略带责备，但更多调侃地看了我一下，随即与我一同在迷宫般的隔间中寻找那只缓缓游动的鱼。
又滑了，溅了出来。我赶紧躲开。
爸爸一个箭步上来，如尼德・兰般牢牢扎中。鱼奇妙地没有挣扎，仿佛铁钎又自它心脏中长出，木棍是爸爸双手的延伸。
最后，他背对着我，用钩子将三段整齐的鱼身钩出。
最后，我也没有看清他的脸。
可能像控制手需要的大脑皮层面积最多吧，记住脸所需的模块占比很大。
它们却被快十年的记忆冲散了——也许说是稀释了更好。
有些东西，不需要详细的日记，随口一提相关词语也能记得清楚。比如，七岁，原来的家，差不多十年前，以及…… 离婚。爸爸还是妈妈。
其实当时已经懂什么意思了，离婚。想得却挺简单：妈妈会做饭，会照顾我…… 爸爸会给我买想要的，出去玩……
为什么选了妈妈，已经忘了。也不想再深入剖析过去一个小女孩的心理。
总之，在这些时刻会想起他。我不是想写他，只是，每次想到，都觉得有点闷闷的。苜芷说她喜欢写东西，就是可以挤干净这些感觉。
但我觉得，想到爸爸不只是…… 算了。我觉得应该写下来。
还是没有性致。到现在为止，只是普通的周末。事和平时差不多少，也没这么躁闷，在心理上无法忍受吧。十一点多了，姑且先吃了点面包对付一下。
我不想在上课的时候进教室。所以蹭着蹭着到了楼梯口。先在外面等吧，确认了在正常上课后。
幸好没带书包。好像也没人注意到我回来了。
苜芷不在。“主持人先去活动点准备了。” 好不容易问了一个人。
这样啊。
直接坐大巴去。像春游一样欸。我旁边坐的女生似乎和我说了两句，但不久后就扭前扭后地找人讲话，叽叽喳喳了一路。
苜芷发了条消息。“学校官网有直播，可以看一下。”
“我来了。”不知道她看到没有。
实际上大家基本都在玩手机，节目也很糟糕。
但我看见苜芷了。那样的她，和我挺熟，此刻竟站在台上，众人瞩目的中央。奇怪到令我恍惚了。
果然就是享受这样的感觉吧。我却没有像讨厌别人那样讨厌了。
流利，大方。泡泡裙像海洋一样流动着碎光，璀璨夺目。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无人在意的串场。真的好不一样，她与别人不一样，与自己平时也不一样。我没见过这样的苜芷。这样鲜艳。
幸好她看不到我。我看起来，应该有点可怜吧。
到我们班了。我以没化妆和没统一衣服的理由，很轻松地留下来。反正是坐在角落，与后排的人群接壤后也看不出来。
我来了。至少。
至少，回去能一起吧？
苜芷被汽车接走，先换衣服去了。临走，还在人群中望了两眼，踮着脚，仰视着流动着人头的长长坡道。
我招了招手。苜芷却没看到。我很快被扶进大巴车了。
“我去诗会了，只是没上台而已。” 到家，我给苜芷发消息。
“啊，我看到你说要来了，但没找到你。”
“我看到你在台上主持了。” 显示了许久的 “输入 ing”。
苜芷接下来就骂天骂地了。弱智的同伴、垃圾的节目、天气、服装闷热，蚊子…… 但听着也有意思。
“晚安。” 虽然没必要，但总算提起性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