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朋友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作者，我得指出：目前为止写完的，“柊诗”和“我”写下的故事，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但在写时并不遵循现实的时间顺序 —— 大抵只是在回忆啦。散乱的故事也没什么，我要写的会和目前的情节安排有冲突 —— 倒不如说是 “情感”。

如果不说明的话，会很奇怪。所以我尽量会在结尾加上现实日期的。）

柊诗应该是我的朋友。出于句式考虑，我并没有用 “肯定” 来形容这件，至少在我和旁人看来都是事实的陈述。

因为我们形影不离嘛。因为柊诗一副高冷的样子，不怎么理除了我之外的人嘛。

因为第一次和柊诗讲话，我就觉得她可以当那种特殊的、我只能有一个的朋友。

反正她不善与人交际，先营造出一提到我俩其中之一，立马想到另一个的班级空気吧。我已经成功了。

在这仅会存在半年时间的班级中，只花了一个月而已。

班主任我也熟络了。下次换座位时跟她讲，让她把我和柊诗调一块儿吧。

现在想来，这些岂不是心机和手段。但当时想的……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快把柊诗变成我的朋友，那种唯一的朋友……无法离开我。行为只是不自觉地出于目的考虑而已。

所以我至今不愿了解 “心机” 的真实意义。小时候和妈妈看电视剧，最讨厌的就是里面的 “心机女”“绿茶”，这种一般也是作为负面角色塑造给大伙批判的。

目的单纯可以为行为辩护吗？

虽然我觉得，没伤害什么人 —— 不，其实问题也不小吧：虽说我不是阻隔柊诗与他人的厚障壁，但这样的行为就像拿着唯一的钥匙，炫耀似地展现开锁难度与我的开锁本领……

不说可能的后果，但我达成了目的。

怎么说呢…… 感觉像律子带摩耶看了傀儡系统实际上是克隆的丽后，摩耶感到的 “心脏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高尚。那这种出于自私、因 “并不特殊”而“无法吸引吸引我的人” 的自卑，与对朋友的渴求导致的 “小动作”—— 甚至有意营造 “有意无意” 的感觉，又是什么呢？跟看到集成更多细小仪器而显得张牙舞爪的机械一样。

还有，我前面应该讲过，我早就发现自己对男性没兴趣，且上高中前从未想过恋爱。才上一个月高中，也没有转变到可以大摇大摆地搞百合的程度。

但我开始思考，上高中后应该可以决定一些“一辈子”的事了。虽然我没看过什么女性一辈子的友谊（现实），男性倒很多。

那我还是希望，能和柊诗做一辈子的朋友。

在认识她之后就这样想了。

我们几乎没有共同爱好，但我们就是聊得来。从什么时候明白的，才不再沮丧呢？一辈子的朋友，才不是靠爱好维持的，它是更特殊的东西。

相性？人格吸引？连人格也会变啊。那我只好这么说：相遇时的幸运的引力，以及之后为彼此改变的幸运的动力。

到今天了，到我对柊诗写下这样文字的现在了。除了 “幸运” 与 “特殊”，我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总之，那时我是抱着如此的心理接近柊诗的。

一个十二月的午后。很冷，天阴森森的。出生学校不给我们班修空调，导致暖气只能从班级前半段稀释到后面。

我被冻醒了。冲锋衣坚挺的外壳无私地向空气敞开，让不知何人、不知是否需要取暖的意识紧紧贴在我本应被覆盖，却让出了的肚子上。我说怎么梦见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裸着被押往刑场呢。

空白意识带来的鲜明痛楚歇斯底里地将我吵醒。

才过了十分钟。杯子里的水也凉了，我只好盯着电波钟，用力搂着自己。柊诗穿了好几件，睡得倒挺沉 —— 比上课沉。

下课铃终于打了。

我戳了一下柊诗的肋骨。她剧烈地一抖，但没改变姿势。我想叫她去陪我打点热水。

我又戳了一下。这次动静有点大了，柊诗缓缓抬起头，在暗中用我不愿看清的眼神瞪着我。

她抬腿，使劲朝我踹了过来。虽然一半踢到了椅子。

但我的腿根外侧还是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鞋印。

然后我一直没找她讲话。

一个人慢慢地蹭去吃晚饭。围绕着 “柊诗为什么会使劲踹我” 这句话，更多声音此起彼伏：

“明明我不可能会踹她的”“难到我就一定不会生气？”“感觉什么的，难到不是彼此间相对的吗？”“柊诗原来根本就不在乎我吗？”“我也只是她的普通朋友啊”“还说什么一辈子，哪是那么特殊的人”……

虽然次数很少，但每一件我都极为深刻。至少有手背上的 “我不可以说谎” 那么深。是哪方面的阻碍、残缺，或不平，让关系 —— 不，我，胆战心惊 ？

晚自习，柊诗很自觉地没有要我的作业。不管谁的无视，总之她交上去了。

其实，中途我出去上了个厕所，作业就摊开在桌上。

如果她抄了作业还不向我道歉的话……

尽管我更怕她连看都不看。

第二天，她被叫去面批了（明白吧，作业写的差的——数学老师的这个特色是我们三年的噩梦）。我忍耐着。看来我和柊诗间完全没有必要的交流，生活令人不快地顺滑流淌。

我想我该放弃了。把一同出恭、聊天的时间用来干什么呢？看书、写点什么吧，甚至是学习。

都挺有意义。至少比这样……

下午，数学作业发下来，订正。

一翻就翻到了。刚批好的那一页夹着一张写着 “对不起”的小纸条。

数学老师还在旁边写 “？？？什么意思？？？”。给他吓到了说是。

我一声不吭，把作业推到柊诗桌上。她看到了，“我昨天就夹了……”

“陪我去接个水。”“emmm，对不起……” 柊诗顺从地起身。

“其实我不想踢你来着，是梦，是睡的……”

不管她为伤害我找什么理由。只要听到 “我不想伤害你” 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