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本该落幕的故事
我曾经的名字不值一提,现在,我叫藤丸立香。
来讲讲故事的开端吧。那是十五岁生日的夜晚,我离家出走了。
母亲在我七岁时就因忍受不了父亲的酗酒与醉后的恶言恶语甚至拳脚相加离开了,像是为了证明她追求自由的决心一般,我被留在了那个家里。
而父亲,“理所应当”地把对母亲的怨恨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都是因为你”是父亲最常说的话,也是暴力的前兆。我的童年,充斥着酒臭、血腥、和消毒水的刺鼻气息。父亲没有什么文化,但他很早就以最直接的方式教会了我:泪水也好、求饶也好,是不会得到宽恕的。
我对小学与初中的记忆很模糊,可能是因为经常住院的缘故,我没有时间培养友情之类的东西。老师和同学偶尔会看望过住院的我,但我不喜欢他们眼睛里的怜悯,那是比父亲的暴力更令我不舒服的东西。
住院给了我奢侈的时间,除了吃饭和换药,我都会泡在医院的图书室里。
只比病房大一点的空间内,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杂志封面、陈旧到泛黄甚至几近散架的各种小说,成了我的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作者笔下的世界美丽得令我炫目,主人公们的故事令我醉心向往。
我在七年的时间里用尽一切方法阅读书籍、吸收知识。
书本告诉我:我也可以做自己故事里的主人公。
于是,在十五岁的生日那天晚上,我离家出走了。
临走前,我看到父亲蜷缩着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无神地望向多年都未曾打开过的电视。
一如既往。
地上,是横七竖八倒着的绿色酒瓶。
夜晚的街头十分冷清,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想着离自己熟悉的一切越远越好。
于是,一个刚毕业的初中生开始了她的冒险,故事开幕。
接着,一个半夜出来碰运气的小偷发现了那个初中生。
初中生第一次对他人的暴行进行了反抗。
初中生失败了,被夺走了一切。
包括她的生命。
故事落幕。
再睁眼,我站在与我小时候住过的医院有点像的走廊里,看着窗外。
窗外不再是仿佛能把人吞噬的黑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凉的雪山。
窗户的倒影里,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橙色的披肩发,精致而温暖的脸庞。身上穿着白色为主基调的制服,面料舒适的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我喃喃自语,连声音也变得无比陌生。
曾读过的小说里,好像把我的经历称为“穿越”。
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从四面八方向我脑中涌来与我的记忆融合在一起,伴随着阵阵炫目感,我很快理解了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情报。
现在,我叫藤丸立香,十五岁,是个不会魔术的魔术师,新手御主。
除了存在名为“魔术”与“魔法”的奇妙秘法之外,似乎是个与我曾生存过的世界相当接近的世界。立香并没有优秀的魔法才能,但作为“御主”的适应性好像惊人的高。
而我所在的地方,叫迦勒底,一座南极洲上的研究所。大概是看中了立香的适应性,她被招募到这里成为了48名御主候补之一的新手魔术师。
“立香,在发呆吗?”耳边传来一个男声。
“抱歉,罗曼医生。”来向我搭话的是名为罗马尼.阿其曼的医生,根据立香的记忆,他似乎更愿意被称作罗曼医生。
“一整天的训练和学习,累坏了吧,早点回房间休息比较好哦。”罗曼医生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立香似乎非常信任这位医生,我也无法看出他的笑容有任何虚假。
“谢谢,那么我先告辞了。”告别了罗曼医生,我循着立香的记忆来到了我的房间门前。
“前辈!”刚要开房门,一个声音突然将我叫住。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紫发少女,此时正小跑着靠近我。
“怎么了?”她的名字是……玛修。立香对她的感情似乎是与罗曼医生相近的好意。
“哈……哈……不好意思,前辈,请问你有看到芙芙吗?”玛修的脸因运动和焦急有些泛红,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
她口中的芙芙似乎是个毛茸茸的奇妙生物。
“对不起。”我摇了摇头。
“前辈?”突然,玛修有些疑惑地把脸靠向我的脸。
“怎么了?”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狼狈地退了一步,险些撞在身后的房门上。
“前辈的眼神……有点没精神呢,是训练遇到困难了吗?”玛修担忧的目光清澈见底。
“只是有点累而已。”我逃避着玛修的目光,拼凑着借口。
“是这样啊,”玛修安心地叹了口气:“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哦,今天是前辈在迦勒底生活的第二天,如果不能及时调整状态的话会很辛苦的。”
我礼貌地笑了笑,心想: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啊。
“啊!芙芙!”玛修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了一样,向走廊的一个拐角跑去:“前辈明天见!”
“明天见,玛修。”我们相互挥了挥手。
她临别时的笑颜与罗曼医生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
打开房门望向室内,不出所料的只有科幻风设计的最简单的家具。
走进房间内,反手锁上了门。我躺在白色的床上,内心有些恍惚。
为什么我现在会在这里呢?
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占据了这具身体,那么立香现在又在哪里呢?
尽管有无数的疑问,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墙上的时钟是与房间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古朴挂钟,时间还早,我该做些什么呢?
该做的事应该还有很多吧,但现在的我只想躺在床上。
我闭上了眼,希望不要卷入什么奇怪的事情才好。
正当意识逐渐模糊时,我的脑中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睡意顿无,我猛地坐起身,冷汗几乎是瞬间冒了出来。
那是“我”——藤丸立香的声音。
【时间不多了,另一个我。】声音再度响起,似乎还带着一丝迫切。
“你是……立香吧。”既然称我为“另一个我”,那么这个声音只可能属于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藤丸立香了。
【总算能和你说话了,灵魂链接果然还是这么不可靠啊。】
“是你把我弄到这里的吗?”我没有追问她口中的灵魂链接是个什么东西,这个人可能是我对于这个世界唯一的突破口了。
【没错,虽然现在说抱歉有些迟了,但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立香的语气十分诚恳,或许是因为所谓灵魂连接的缘故,我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她向我传达的情感。
“为什么是我?况且你把身体交给我没关系吗?”
立香沉默了一会,略有迟疑地继续说道:【其实,这具身体虽然是我的,但又不是我的。】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立香为我讲述了她的故事。
立香和我一样,也是灵魂的穿越者,来自十一年后的未来。
在她的世界里,她曾收集了七个能实现愿望的圣杯,甚至拯救了世界。
但遗憾的是,立香最重要的同伴几乎全部都牺牲了。
陷入绝望与自责的立香向圣杯许下愿望,希望改变这个结局,但就算是圣杯,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一个不行,七个呢?
立香向第一个圣杯许愿,带着剩余的六个圣杯逃离了迦勒底,在日本一座曾两度举行过被称为“圣杯战争”的魔术师混战的小城隐姓埋名,开始了对圣杯的研究。
十年后,她终于研究出了回到过去的方法,但为了这个方法,立香用掉了两个圣杯,一个用来获得研究的经费,一个用来改造自己的身体以适应这种禁忌的魔法。
立香利用圣杯与她的魔术“灵魂链接”把自己的意识回到了过去十二岁时的自己,但她的存在变得非常不稳定。
第一次的链接只持续了十五分钟,经历了失败后,立香不断改进灵魂链接,并在一年后实现了突破。
第二次的链接,立香使用了两个圣杯,在她魔力最为充沛的晚上九点三十分再次使用了灵魂链接,这一次的链接远比上次牢固,但同时也带来了不小的问题。
由于两个圣杯巨大的魔力量,再加上施术时间与我的死亡时间微妙的吻合,这次链接不仅把立香与过去的立香的灵魂连在了一起,作为立香平行世界存在的我也被牵连其中。
又因为我只剩下灵魂,没了肉身的束缚,灵魂链接消耗的绝大多数魔力都被用来将我的灵魂牢牢捆绑在“过去立香”的身体里,而运气不好的立香存在仍是不稳定的。
由于时间跨度越大链接便越不稳定,我们这次穿越到了加入迦勒底半年前的立香。
但刚刚经历死亡的我,这半年内似乎一直在这具身体里沉睡。这半年里,无法控制过去自己身体的立香只能一边苦苦维持自己灵魂与过去自己的链接,一边利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让过去的自己尽可能的学习有关魔法、御主的知识,算准迦勒底招募御主候补的时间主动报名加入。
这一次的立香比当时提前了三天来到迦勒底,准备开始实施她思考了十年的计划。但苦于没有身体控制权,她自知成功的几率无比渺茫。
第二天,我醒了。
我既能完完全全控制这具身体,又能与未来的立香交流。
到此为止,灵魂链接的机制似乎是这样的:立香无法对过去的自己进行直接干涉,过去的立香也对身体里住着未来的自己毫不知情。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却能一定程度上打破这种规则。
因此,来得莫名其妙的我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立香最后的救命稻草。
听完她的话,我不禁深感命运的造化弄人。
【我不知道我的灵魂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但我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救救我的同伴们!】立香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她的不安毫无遮拦。
“把你的计划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的。”
【哎?真的吗?】立香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命是你救的,对于我,你只要随意使用就好了。”我不明白立香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我们现在是一个人了,那么她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的想法似乎通过灵魂传达给了立香,我们马上开始了脑内作战会议。
明天,一个自称雷夫实际上是“魔神柱”的家伙会摧毁迦勒底,那是一切的起源,如果能阻止雷夫的袭击,迦勒底就能在之后的作战中以最强战力面对曾经的立香以几乎孤立无援的状态赢下的一场场苦战。
“可现在的你还不是未来的魔术师吧。”我有些质疑:面对名字里又带神又带魔的家伙,连魔法都不会用的十五岁立香能做到什么呢?
【当然是最大程度的发挥我的天赋啦!】立香的情绪有些激动。
“你的天赋?是那个御主适应性吧,你要怎么做?”我仍是满头雾水,有关御主的知识,在小立香的脑子里似乎也是乱糟糟的一团,这让我有点怀疑立香究竟有没有所谓“御主”的天赋。
【虽然我感觉你在想非常没礼貌的事,但现在还是算了。总之!】立香停了一下,:【我们没必要亲自上阵跟雷夫生死决斗,至少现在还不行。我们要作为御主,通过英灵召唤与从者签订契约,使用从者的力量一口气解决掉他。】
“从者?”又是个没什么印象的奇怪词语。
【就是一群在历史上留下各种丰功伟业和传说的家伙,其实是叫英灵的。他们的故事你可能都听说过,但真人一般都会给人极大的反差感就是了,到时候不要被吓到哦,比如明明有老婆有孩子却是个女人的不列颠国王什么的,当初吓了我一跳呢。】立香的语气听不出抱怨,有的只是淡淡的怀念。她接着笑了起来:【不过,在你需要的时候,他们真的很靠得住。】
“就像书里的主角那样?”我的嘴角也跟着无意识地微微上扬,仿佛亲眼看到了立香曾见到的景象。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立香思考了一会,又说:【但并不是所有英灵都是好人哦,也有一小群各种意义上很糟糕的英灵,如果你接下来召唤的是他们的话可就相当难办了。】
我理解立香的担忧,冒险是不可取的,感性是会出人命的,这点我已经用我自己的命证明过了。
“但是,这是非做不可的事吧。”明知危险,我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
【没错,这是非做不可的事。】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虽然不清楚在你在你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但你果然跟我很不一样呢,明明看着冷冰冰的,但在这种时候热血的让我都有点不适应了。】立香微笑道。
“那是因为你已经老了,立香。感慨的话留到十二年后再说不迟,现在还是赶快开始你说的英灵召唤吧。”不知为何,我的心情也不坏。
当然,我并没有热血,只是觉得有趣。
灵魂的链接,还真是奇妙。
墙上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在这一天,我将和立香一起,改变未来。
我的故事本该落幕,那是个短暂、无聊、悲伤的故事。
但不知为何,我得到了把故事续写下去的机会。
这次又会是个怎样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