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郁闷的DE 于 2012-11-22 13:31 编辑

我终于来久违地更新了。

说实话，在决定用POV写法前写主角组的故事是非常顺利的，在用了POV后反而感觉各种不适应。恐怕我自己对自己笔下的两位主角还没有完全的了解。不论是性格，情绪，能力，她们都还有让我能够挖掘的地方，这一点让我很高兴，能慢慢探索她们的内心世界，将人物塑造得更为鲜活灵动，这也是一种全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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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庄园风云（上）

POV：谢芸

德莱宁庄园位于马德拉城西北的郊区，虽然与其他贵族的庄园相较面积小上许多，但人口众多，建筑齐全。奥米尔·冯·奥兰加德伯爵在结婚时将此地赠与妻子，而这位美丽的妇人用自己家族的名字为之命名。

庄园主人的住宅位于东北，周边的花圃里种植着大片的蔷薇，走道两旁到处都是兰花和百合，如果是春夏季节，相信这里一定很美。然而时值临冬，这些由花匠呵护的娇贵美人却抵不住寒风的侵袭,纷纷枯枝落叶，花瓣入泥。不过花园中仍有一些常青灌木，几株银杉和冬青也傲然挺立，绿色的针叶给这番凋零枯萎的悲凉景象稍许点缀。

这里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谢芸在爬满三角梅的长廊下被满园的萧瑟所包围，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排外感。身上的熊皮斗篷有点厚了，她感觉到体内的温度在升高，然后又突然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她心中清楚，即便在冬天将她丢进冰冷的湖水中游上一圈，也不会因此被冻得瑟瑟发抖。然而，这种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固定温度的身体对于常人来说实在过于怪异，也会让她与周围的人更加格格不入，不善交流的游侠曾经被许多人误解和怀疑，还有一些家伙认为她是雪山中的女巫或者从恶寒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艾琳向她解释过，这是半神血液中蕴藏的自然之力，是母亲赐给自己最珍贵的宝物。那些凡人只不过在嫉妒、羡慕和畏惧这股他们无法得到的力量。

她是对的。谢芸心想。无论是在幽暗茂密的森林还是漆黑潮湿的沼泽，或是在狂妄盗贼的刀刃面前，到这股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自己。就算意外受伤也能迅速痊愈，没有一道疤痕的白皙身体证明了这一点。同时，游侠还能感到它带来的自信和安全感。她只要握紧拳头，内心就会像与师父白凌一起坐禅练气时一样平静。

虽然她感谢这份力量，但同时又在逃避它的存在。

只有艾琳能给她直面自己的勇气。

但是现在这位法师小姐却没有在自己的身边。谢芸也不愿打搅德莱宁姐妹的久别重逢。她用参观庄园的借口离开书房，来到这片花圃之中，打算欣赏欣赏那些吟游诗人口中所描述的贵族花园，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又让她倍感孤单，不自觉地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然后，她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自己。

“您是莉雅大人吗？”一位十五岁上下的少女走到她跟前问道，她穿着普通毛料织成的褐色连衣长裙，外面绑着一条泛黄的围裙，头顶裹着一根蓝头巾，似乎是一位农家的女儿。

“嗯？”谢芸对这个称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之前只有艾琳才这么叫过她。“对……对……是的。”她点了点头。

“我奉主人的命令，将作为阁下的向导，带您参观这座庄园。” 女孩对她微笑，低低欠身，谢芸发现这位少女的长相虽然青涩，但礼节完美，衣着即便破旧，却不失整洁——游侠差点将她当成某位没落贵族的千金小姐。接着她才注意到对方的上衣绣有褪色的奥兰加德家族火焰纹章，德莱宁的双翼法杖纹章则装饰在腰带的铜扣上，那是庄园主贴身仆人的标志。

“噢，我想自己应该不会迷路，这里……不是大城市。”也不是荒郊野岭，谢芸咽下后半句话，委婉地拒绝了对方。刚才还感到孤单离群的她现在却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个地方不大，但暗巷很多。而且艾尔宁小姐说您会故意走丢。”女孩一脸不解。“您会故意迷路吗？”她天真的问。

她竟然记着那个关于荒野的玩笑！饶了我吧，艾琳。谢芸轻笑，随后低下头，看着女孩的棕色眼睛。

“您叫什么名字？”

“艾菲尔。”女孩说，“这是主人赐给我的名字。”她比谢芸矮了一个半头，但说到名字的时候还是努力踮起脚尖，挺胸收腹，似乎是想在客人面前展现她的自豪。

“那么，艾菲尔小姐，请您为我引路吧。”谢芸说，“这里有教堂吗？”

女仆带着谢芸走下主宅前的台阶，绕过喷水池和水井。大概是因为有仆人的陪同，沿途许多人弯腰向她们行礼，谢芸并不习惯被如此对待，但她还是一一回礼。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到了庄园中的光明教堂和修道院。谢芸在来的路上就注意到了，这个庄园虽然不大，但还算富庶，平民的房子几乎都是用石材建筑，窗户也多是柏木制的百叶窗，丝毫没有北方那些木屋破布的穷酸样。而眼前这座教堂的大厅虽然比马德拉的巨塔教会小上许多倍，但依旧能从精致的装饰浮雕看出信徒们的虔诚供奉。门框和拱顶上雕刻着上百只可爱美丽的光明精灵，守护大门的雕像是两位带着兜帽展翅高飞的圣光使者，谢芸记得艾琳说过她们的名字——梅塔特隆与桑达尔丰。大厅正中是光明半神阿尔卡娜的雕像，整体近乎一层楼高，用整块白色的大理石一气雕成。女神面目清晰，笑容柔和，看上去已有相当的年月。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背后的翅膀，那里可能折断了一截。石匠没有找到相同的材料，于是用了另一种白石来填补，看上去就像肌肤上的一块伤疤，十分刺眼。

信徒们点燃的蜡烛在雕像周围无声地燃烧，沉闷的蜡香再次勾起了谢芸的思绪。她触摸着阿尔卡娜的长裙，大理石温润的触感如同打磨光滑的水晶。

母亲，如果您真是我的母亲，请求您能亲口告诉我。她学着那些信徒的模样，双臂交叉，在内心默默祈祷。

几名修女和信徒来到雕像前，合唱一首由某位精灵所著的《赞美光明》，优美的曲调和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谢芸的祈祷。她听过这首赞美诗，歌词是她听不懂的精灵语言，但还是能跟着哼上一段。修女们唱诗结束后，给她们奉上了一些简单的茶点。为表谢意，游侠摸了摸钱袋，里面没有铜布西，只得掏出一枚银米杜塞进了教会的金柜。

“您的信徒们可真会赚钱。”将修女们打发走后，谢芸对着雕像笑着说。

两人在教会就着红茶欣赏了几首赞美诗的朗诵,虽然谢芸对修女们唱的什么已经失去了兴趣,但那茶却是来自马德拉的顶级佛手柑油,当她还在回味那甘甜沁人的香气时,女仆已经兴致勃勃地拉着她来到庄园西部的佣兵协会。

她们老远就听到了金属相击的声音，那些佣兵们正在场地里用没有开锋的钝剑进行剑术训练。他们互相一对一交战，一些家伙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在一旁休息。另外一些粗鲁却风趣的男人看到有女人观战，训练逐渐演变成了剑术切磋的表演。刀剑交击，清脆鸣耳。谢芸也逐渐起了兴趣，便主动要求向那些参加挑战。

“不，不，我不能接受。”当她翻过栏杆跳进练习场时，那位站在场地中间的最终赢家这样说。“你是女人，而且还不用武器，我可不是会欺负小麻雀的男人。”

“是麻雀还是猎鹰，比了就知道。”谢芸说，她解开披风，交给艾菲尔保管，乌黑的马尾在空中流利地甩动，

然而对方仍然拒绝，谢芸只好选了两柄短剑作为武器，对方这才勉强同意。

几个回合下来，谢芸就知道那些佣兵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游侠的动作堪比黑暗精灵，佣兵被她耍得晕头转向，手中的剑连她的衣角都触碰不到。而她则接连用短剑击中对方身体要害，如果换成开锋利刃，恐怕那位倒霉的家伙已经死了几次，连剑都拿不动了。恼羞成怒的对手最后只有利用身体优势向她扑来，企图将她逼到角落。而谢芸也不闪不避，窜到对方胸前，右肩发力，一下将他撞翻在地，引得周围一片叫好的声音。

“大人，您真是我见过的最英勇的人。”谢芸回到场地边，艾菲尔满脸崇拜地对她说，还不顾她的劝阻亲手将披风给她系上。

可惜我连自己到底是不是人类都不清楚。谢芸看着那位被同伴奚落嘲笑的对手，苦笑着摇头。我不应该这么冲动，恃强凌弱，这样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十分多余。这些佣兵的头领与她一样，也是个女人。但她高大强壮的身体如同一头棕熊，而偏瘦的谢芸在她面前就像一只瘦弱的狼，贫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这位小姐比你们想象得要厉害很多。” 她的嗓音浑厚，与男人只有些微区别。“输给她不丢脸。”她拍着失败者的肩膀，哈哈大笑。“跟我也来一场吧？如果你还能拿得动刀。”她对游侠说。

谢芸婉拒，声称自己连餐刀都快拿不动了，事实上她几乎连一滴汗都没有流。这个谎言完全没有说服力。然而女佣兵头子并没有深究，还赠送了她一枚从没见过的手环作为胜利者的奖品，游侠则将一柄游荡时使用的剥皮小刀回赠，对方没有推诿，接过后连连称赞。

她们离开了佣兵营地，铁匠铺离佣兵营地不远，铁锤敲击金属的声音仿佛在谢芸的心底挠痒痒，她从来都抑制不住对武器的喜爱。谢芸在这里看中了一柄雪象牙柄的匕首，锋利的刀刃上镀了银，制作精美，闪闪发光。经过艾菲尔帮忙讨价还价，她得到了一个十分公道的价格。她们又来到庄园东北，出乎游侠的意料，这里竟然有一家**，但谢芸对此并没有兴趣，拒绝掉几名在外拉客的妓女后便匆匆离开。

最后她们走到了城门边，庄园的城墙并没有马德拉城那么高大雄伟，但模仿东方的夯土结构加上砖石混合堆砌的方法让它看上去十分结实。奥兰加德的蓝色旗帜从门楼上垂下，风将它吹得鼓胀起来，上面的金色火焰纹章仿佛正在燃烧。大门边是一个马厩，几匹壮硕的骏马在里面刨蹄嘶鸣，一个老马夫正在喂它们干草和麦秆，另一个女人则在清扫粪便。他们见来了尊贵的客人，立刻弯腰行礼。

“想去巴林丘转转吗，大人？”艾菲尔指着东南方的丘陵问道，“主人喜欢那里的风景，她总是在晚饭后骑马前去乘凉，还特地在上面修建了凉亭。”

“现在已是初冬。”谢芸笑了。她望着艾菲尔所指的方向,那里鲜红一片,

“对，不过您还是会喜欢的。”女仆说，“酒吧的人们常说,肯泰尔山枫叶林的美景如同最馥履的美酒一般醉人。您也可以使用弓箭或者十字弩去打猎，那里的狐狸和鹿都很多。当然您必须得小心野猪，它们现在正忙着发情，脾气比公牛还要暴躁。不过您可以不用担心黑熊，自从菲雅克女王陛下取缔了领地狩猎权，准许平民猎人们在夏秋时节代替领主狩猎后，熊就减少了许多，我们的庄稼也不再被那些瞎子践踏了。”

“那是好事。”游侠点头。狩猎是她最擅长的事，她在北方流浪期间总是带着那柄已经送给女佣兵的小刀，燧石和火绒当然也是必备之物，不过她并不擅长使用弓箭，而是用她的那对名为“朱雀”的臂甲拳套——她用它们紧紧攀附着树枝，像花豹一般潜伏在绿叶的海洋中，最后向猎物猛扑而下。她的视觉堪比鹰眼，警觉赛过野兔，速度快过敏捷的鹿，力量则强过可怕的熊，而耐力比最强壮的狼还要优秀。她是森林和荒野的统治者。

但现在不是展示这些能力的时候，谢芸刻意对自己强调，如果让这位天真的女仆看到自己徒手击碎野猪或者狐狸的头骨，说不定她也会把自己当成怪物。

然而骑着马去转转还是可以的。谢芸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了，她怀念并且喜欢那种奔腾千里烈风拂面的感觉。于是她立刻就选了一匹浑身棕红的哈尔特伦母马，请马夫给它上了鞍。

游侠轻快地跨上马背，拉了拉缰绳，胯下的母马性子温顺，十分听话，乖乖地在城门口小跑了两圈。最后回到马厩前。

但艾菲尔却没有找自己用的马，而是向谢芸示意——她可以自己去。

“您不想去吗？”游侠看着女孩，奇怪地问。

侍女的视线四处游移，双腿并拢，扭动着身子，还涨红了脸。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莫名的羞耻感阻碍。

“她还是个孩子，骑不得。”那位正在喂马的老妇人在一旁咯咯地笑着，“她们会把最宝贵的鲜血献给马鞍。”她转头看向谢芸，直盯盯地盯着她的纯金瞳仁，“您的鲜血是献给了哪位英雄呢，大人？”说完她又发出咯咯咯地怪异笑声。

这还轮不到你来说，谢芸心想。她涨红了脸，没有作过多的解释。自己那特别的体质让她并不会像普通女孩那样被颠簸和马鞍撕裂她们最宝贵的东西。无论是坚硬的骨头，柔软的内脏还是强壮的肌肉，都在血液力量的带动下变得更加强韧，难以伤害。这让她又感到自己的怪异，同时也再次让她与人类这个词格格不入起来。

我不是人类。谢芸心中掠过一阵寒意。但对于这早已确定的事实游侠并没有多想，而是骑马走到艾菲尔面前，女孩害怕地看着她，似乎以为自己惹恼了这位尊贵的客人。

“抱歉，艾菲尔小姐，是我所想不周。”她弯腰，将手伸给女孩。“如果您不介意地话……”

艾菲尔怯生生地回应，握住她的手。谢芸将她拉上了马鞍，横抱在怀里，惹得女孩惊呼连连，她蜷缩在游侠怀中，小脸羞成了熟透的苹果。

“抓紧了。”谢芸轻声对女孩说。

“嗯。”艾菲尔紧紧揽住她的脖子，骏马一声长嘶，撒开银盘大小的蹄子奔出了庄园。

当两人回到那栋灰白建筑前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餐时间，食物香气从灰白的大厅中飘出，就算是嗅觉迟钝的人也能闻到，仆人们忙得不可开交，艾菲尔也向谢芸告退，她得去帮忙布置餐厅。

“十分感谢，艾菲尔小姐。”谢芸握着侍女的手对她说，“如果没有您，今天会错过许多乐趣。”

“不……是我应该感谢您，尊贵的客人。”女孩红着脸，几乎不敢与她对视，在支吾了半天后，咿呀一声跑掉了。

我做错了什么事吗？谢芸不禁感到纳闷。还没来得及细想，她的注意力就被花园另一边传来的犬吠吸引了过去。那里的几头洛曼猎犬闻到食物的香味，早已兴奋起来，这些如牛犊般庞大强壮的褐色巨犬向训练师们大声吠叫，摇尾祈求他们赐予骨头和肉做晚餐。

“噢，可怜的小家伙们。”一名仆人端着一大砵厨房刚剃下的剩牛骨，食物让那些巨犬叫得更加急促和欢快。

“冬天来临，它们总是会变得精力旺盛。”谢芸的视线集中到庄园的主人身上，她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不得不说，虽然同样是德莱宁家的女人，罗德娜·冯·奥兰加德给谢芸的印象却与艾琳大相径庭。两人唯一的相同点大概只有喜欢显眼的红色和金色这一点。或许是因为她的生活经历比艾琳长，让她远比妹妹老沉平静得多。她穿着一件有着漂亮蕾丝花边的白色丝裙，外披一条绣有法师协会金色双翼纹章的红褐色贵族长袍，下摆长得铺到了地上，肩上搭着一条金黄色的狐狸皮围脖，头戴一顶纯银的镂空伯爵头冠，丝状的白银紧紧缠绕着六枚如血一般的红宝石，高贵美丽。

罗德娜的身旁是自己最为信赖的伙伴，同时也是这位贵妇人的妹妹，然而因为艾琳的特殊，相差仅有六岁的她们站在一起更像是母女而并非姐妹。艾琳并没有换下自己的法师长袍，红与金是她的固有色彩。

“德莱宁……不，奥兰加德夫人。”谢芸向她，“感谢您的招待。”

“艾菲尔是个可怜的女孩，她的父母在洛米克罗叛乱中去世，我的丈夫从奴隶贩子手中将她救出。虽然这孩子跟了我六年，可惜还是没见过多少世面。”罗德娜说，“你也别这么见外，亲爱的。”她呵呵地笑着，“你是我妹妹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如果你愿意，就跟艾琳一样称呼我就行。”

“叫姐姐，叫姐姐。”一旁的艾琳虽然不像平时这么大大咧咧，但她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刚刚对母亲撒过娇的女孩。

没错，艾琳的内心依旧是个孩子。谢芸隐隐苦笑。“荣幸之至，罗德娜姐姐。”她无奈地看了看艾琳。

“你们已经聊完了？”

“当然没有，亲爱的莉雅。”罗德娜拿出自己那支细长的镀金烟斗，“一个下午可没法述说十三年的时光，原本我们还有许多话想聊聊……”她将烟丝塞进烟斗中，手指轻弹，火苗窜出将之点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呼出白烟。“……可惜她调皮的肚子插了几句嘴，所以我不得不让仆人们将晚餐时间提前了一些。”

“没有那种事！”艾琳满脸通红，抱紧姐姐的手臂。

“用不着否认，小艾琳。”罗德娜微笑，用烟斗轻轻敲了敲妹妹的脑门。“德莱宁家人人都是美食家，你还记得我带着你和汉德拉斯一起烧烤从老托德的店里偷来的兔肉吗？刚刚长齐牙的女孩竟然吃掉了一整只兔腿，罗米德听了都不敢相信，你这小馋猫。”

“我不记得有这种事！”艾琳大声嚷嚷，否认一切，脸却越来越红。

她更像个小孩了，谢芸叹气。“原谅她吧，罗德娜姐姐，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一想到船上的折磨，她不得不为对方的身体担心。

“为此她还向我抱怨了一个小时。”罗德娜微笑着抚摸妹妹柔软的茶色长发，“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生来就要受这些罪。谁让我们都是德莱宁家的人呢？虽然女人的魔力资质强过男人三倍，同时也要忍受三倍的痛苦，阿尔忒雅大人确实是公平的。”奥兰加德夫人哀声叹气，“ 我那两个女儿在成婚前也天天抱怨月事的痛苦。”她说着，然后颇有意味地看了艾琳一眼，“看来你还要忍受相当长一段时间呢，艾琳。我现在已经是祖母了，而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母亲呢？”

“姐姐！”艾琳发出了失礼的呼喊。

谢芸再次苦笑，母亲这个词对她来说既沉重又陌生，然而却发自内心地渴求。

“可爱的家伙。”罗德娜笑着说，“虽然奥米在王都办事，但我也会尽主人的义务，让远到而来的姐妹好好品尝一下庄园的美味佳肴。”

看来奥兰加德家族的实力也不同于一般贵族。只是如此一座小小的庄园，晚餐的菜肴就已极其丰盛，首先端上来的是香草熏鲑鱼，脆皮小麦面包和奶油松茸汤，里面放了如此多的辛香料，香味扑鼻。紧接着是红菜头沙拉，黑鱼子酱，松脆的蟹肉泥饼，足有小臂这么长的奶酪口蘑大龙虾以及冷烧火腿，就连没有食量的谢芸也被勾起了馋虫，而不用说饿了几天的艾琳，她早已抛弃了所有的贵族风范，风卷残云般地扫荡了蟹肉泥饼和黑鱼子酱。

她确实没好好吃过什么东西，中午的烤鱼还剩了一半。谢芸见艾琳吃相荒唐，不由得又心疼起来，于是摸出那柄新买的匕首，端过艾琳那份冷烧火腿，麻利地给她片了满满一碟。随后又把自己那份也贡献了出来。艾琳也毫不客气，她的叉子上戳着一大截白里透红的龙虾尾巴，又用餐刀挑起谢芸切好的火腿肉塞进嘴里，时不时还端起银杯饮下一大口芬芳馥郁的红葡萄酒，侍从忙不迭地给她倒满，而罗德娜则在一旁偷笑不已。

直到谢芸将她那份几乎没动过的冷烧全部切成薄薄的肉片，在那银盘中堆成一座培根小山的时候，艾琳才终于放慢了速度，“这两天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个胃。”她说，接着又饮光一杯酒，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刚才的样子就像我几年前在安德罗城看到的难民。”谢芸叹了口气，犹豫着还要不要将那盘火腿肉给她，

“才一半，所以你的手别停下。”艾琳喝了很多酒，脸上已是红光满面，她对谢芸灿烂一笑，将自己盘子里的最后一片冷烧塞进嘴巴。

“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几个胃。”谢芸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那盘火腿推到艾琳面前。

“你醉了，小馋猫。”罗德娜挑了一块蟹肉饼，小心翼翼地抹上鱼子酱，送进妹妹嘴里。“我记得你的酒量可不怎么好。”

“那是以前的事，姐姐，现在这点酒仅够我润润嘴唇。”艾琳再次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侍从赶忙给她再次斟满，“只有阿尔卡娜酿的苹果酒才会让我醉得不省人事，真的，那家伙特别擅长酿酒，还给自己的酒取了个名字，叫做光明之泉。”说完，她又开始向谢芸那盘培根山发起进攻。

“噢，真不愧是光之母。”罗德娜笑了，对仆人挥手示意。

一道道新菜被送了上来,喷香的雀仁熏鲑鱼,盛在巨大木盘中的烤大雁——相比刚才的冷烧火腿，谢芸觉得它实在是过于油腻。最后是一道则是她从没见过的菜,它看上去像是野猪的蹄髈,然而下端却长着两个粗大的爪子。大概是用油煎的烹调方法,厚厚的皮脂金黄酥脆,谢芸试着尝了一小块,虽然不像大雁肉那么油腻，但肉味却十分浓烈呛口，与极北的帕撒尔人经常食用的戈贡佐拉奶酪十分相近。这让游侠有些尴尬，虽然受不了这味道，但又不好吐出来，只能勉强用葡萄酒下咽。

“这东西味道如何？”罗德娜看着谢芸痛苦的表情，饶有兴趣地问，“这可是特意给你们准备好东西。”

“还……还好……只是……”

“这什么玩意儿？”说话一向直来直去的艾琳已经开始抱怨，“味道好重。”看起来她很讨厌这个味道，紧皱的眉头散发着不满。

“看来你已经吃惯了罗兰多姆的鹅肝酱，而忘记了北方食物的味道。”罗德娜边吃边说，看上去她倒还挺喜欢的。

“我的童年塞满了母亲亲手做的奶油草莓蛋糕。”艾琳说，“这玩意儿我可从没吃过，否则我一定记得它的味道。”她又尝了一块，嚼了没几下就表示放弃，“我敢打赌第一个吃这玩意儿的人绝对是个勇士，大概只有帕撒尔人和里芬人会喜欢这种东西的味道。”

“我忘记了你没有经历过哈德拉斯的灾荒时期，我的小妹。”罗德娜也切了一块，满意地点点头。“或许你应该听说过肉土豆。”

“肉土豆？那是什么？”

然而谢芸却知道这个名字，她全身一颤，几乎就要吐了出来。有时我真应该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心想。虽然不至于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不太好看。

“亲爱的莉雅，看上去你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罗德娜用绸布餐巾擦去嘴唇上的痕迹，艾琳也盯着她凑热闹，等她给出答案。

“艾琳，你还是不要了解的好。”谢芸摇头，“虽然这东西确实可以食用。不过人们通常在户外享用，因为这样比较礼貌。”她看着罗德娜，“听说这道菜名字叫基卡维亚，而且还在亚眠斯地区①大受欢迎。”

“那是当然，”罗德娜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虽然她已经七十三岁，但脸上的皱纹却很少。对于法师来说，这点年纪只能算中年。“哈德拉斯人的婚礼庆典上少不了这道菜。”她继续说，“在克洛诺斯攻占哈德拉斯的前几年曾发生过一次大灾荒，这东西可养活了不少人，所以现在我们将它叫做猪土豆，将它们圈养在庄园后的畜栏中。”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艾琳更加好奇了，她扭头看看满脸笑意的姐姐，又转回视线盯着自己的同伴。“我可不想被自己的家人毒死，所以还是告诉我吧。”她对谢芸恳求道。

你可不要后悔……谢芸心想。

她正想告诉艾琳真相，但是厅堂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厚重的橡木门撞击到墙柱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一名全副武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在给艾琳倒酒的侍从也吓得一哆嗦，甘醇的液体洒在了桌上，染红了大片桌布。

谢芸几乎就要站起身来，身旁的艾琳将她拉住，“那是我姐夫。”她小声对谢芸说。“看上去像个老头，可是比姐姐还小了二十岁。”

二十岁！谢芸差点喊出声来，幸好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怎么不让派通报一声，亲爱的？”罗德娜也看清清楚来人，她起身迎接自己的丈夫，“我可以去城门接你的，突然这样闯进来，我差点把你当成了土匪。”

“抱歉，罗拉（罗德娜的爱称），事情紧急。” 男人拥抱了妻子，并吻了她的嘴唇。“我下午才从罗兰多姆的传送门过来。”他看到了桌边的谢芸和艾琳，“你好像在招待客人？”

“我可爱的妹妹来这里做客了。”罗德娜欢快地说，将丈夫拉到两人跟前，“你还记得她吗？”

在谢芸看来，这位奥兰加德伯爵看上去倒是比较普通，齐肩的黑色头发凌乱地在脑后绑成一个短小的马尾，双鬓已有白发。或许是旅途奔波的原因，他棕色的眼睛显得没有什么精神，宽大的鹰钩鼻和他的脸部线条如同马德拉城中的青铜雕像一样坚硬笔直。宽大方正的下巴上蓄着整理得很好的胡须，脸颊上伤痕累累，皮肤如同岩石一样粗糙。如此的样貌再配上他那身墨蓝色的衣袍和银白的轻型铠甲，奥米尔·冯·奥兰加德俨然就是一副身经百战的骑士形象。谢芸还注意到他的蓝色的单肩披风上还绣有她没有见过的纹章，那是一柄围绕着金色火焰和光芒的长剑。

“奥米尔姐夫。”艾琳向他伸出手，“十三年不见，一切可好？”

“哈，艾琳，德莱宁家的小姑娘！”奥兰加德笑了，他吻了艾琳的手，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露出了吃惊的神色“阿尔卡娜在上，你只比罗拉小三岁，但看上去还与十三年前一模一样。”

说实话这看上去就像父亲和女儿，可是他却比艾琳还小上十七岁……谢芸看着伯爵满脸的沧桑，心中感到强烈的违和感。

“魔法时代，没什么不可能的。”艾琳回答，她又将谢芸拽到身边。“这是我的同伴，莉雅·阿尼梦，东方名字叫谢芸，或许您知道她，她是一位游侠。”

“啊，北地的东方游侠？”伯爵长呼一声，接着试探性地问，“我没猜错吧？”

“是的，阁下，您没认错。”谢芸向伯爵行礼，经过艾琳的调教，她对贵族之间的礼节已经熟悉，虽然还有一点笨拙，但也差不了多少。

“奥米尔·莱茵·冯·奥兰加德，阿蕾蒂圣女王亲封肯泰-多恩斯堡伯爵（女王在肯泰尔行宫为奥兰加德加冕伯爵，他的领地又在圣肯泰尔山脚下，所以在城堡名前加入了地名以示荣耀），实际上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山脚骑士。为您效劳，女士。” 奥兰加德伯爵风趣地介绍着自己，又礼节性地吻了她的手背，并邀请她先坐下。“实在抱歉，既然您是艾琳的同伴，也是我尊贵的客人，我理应用最隆重的仪式和美味佳肴来欢迎您的到来……”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妻子，“……但现在我有十分要紧的事要告诉罗拉，而且，我也带了些新的客人前来……”

“您真是热情慷慨。”谢芸说，“尊夫人……不，罗德娜姐姐已经让我们享用了美味的食物和甘醇的美酒，我也有幸目睹了您的臣民的热情。”她举起左手，手腕上是那枚女佣兵头领赠送的异域手环，“您的仆人还带领我游览您的领地，夕阳，红叶，真是风景如画。”

“您喜欢就好。”

“亲爱的，你吃过晚餐了吗？”罗德娜问。

“还没来得及吃。”奥兰加德说，“我好像闻到了肉土豆的味道……”

四人正在寒暄，门口又响起一阵金属碰撞声。一群穿着打扮跟伯爵相同的人走进大厅，他们的胸甲罩袍和披风都是黑色，上面绣的宝剑纹章金红相间，而且花纹大小相比奥兰加德的要小上一圈。他们见伯爵正与家人相谈，不得不站退回了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魔剑骑士团的家伙们。”艾琳小声对谢芸嘀咕，“女王的亲卫队，让他们看见我在这可不太好。我们得找个机会溜回房间。”

“提前离席，这样好吗？”谢芸之前就很想离开餐桌，她实在是不习惯如此被人关注。而且，她迫切地想要洗个澡。虽然克拉冈的腥臭味道早已淡了许多，但用海水清洗的身体却带上了另一种腥气。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而且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艾琳回答，“你要配合我。”

谢芸还没来得及答应，就看到艾琳突然摆出一副小女人的模样，轻扯着罗德娜的衣袖，如小猫一般撒起娇来。

“早晨还在船上颠簸，中午又被您拉到这座庄园，虽然填饱了肚子，可是魔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真是累死人了。”法师不停地向姐姐抱怨，“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相信您一定早就让人给我准备了房间和热水吧，姐姐？”

这家伙真可怕，难道她还接受过戏剧演艺的培训？谢芸无奈地对她翻了个白眼，艾琳偷笑不已。但是这样的撒娇显然很有效果，罗德娜并未阻拦，让仆人带领她们去三楼的房间。两人敷衍了几句就从后门溜出了大厅，她们经过厨房，艾琳原本就没有吃饱，她又从那里带走了半只烤鸡，让仆人将一些蟹肉饼和鲑鱼派送到她的房间，接着又挑了一瓶葡萄酒。谢芸不停地嘱咐她少吃一些，免得撑坏了肠胃。但这份关心却被法师用“恢复魔力”的借口搪塞了过去。她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艾琳得逞的笑容，暗暗感叹自己的食量太差，没法像对方一样开怀享受这些美味。

房间位于庄园主宅的二楼，据仆人所说，这栋建筑修建的时候在墙体内部嵌入了火焰艾因石，深埋于地下的热源如同一颗心脏，将吸收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泵压到各处的墙壁，以至于鲜有生火的必要，壁炉唯一的用处就是作为装饰。不过这里并没有谢芸期待已久的盥洗室，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大得足以容纳三个人的石质浴缸。庄园的仆人们或许考虑到了寒冬的来临，将里面的洗澡水烧得炽热滚烫，蒸汽四溢。

“我知道你的坏脾气是从哪来的了。”游侠谢过领路的仆人后，关上了房门。“你的家人都很宠溺你。”她转身面对艾琳，看着她优哉游哉地以躺到床上，鸭绒床单厚实而柔软，

“这不是宠我，姐姐很明白我的心思，我这是在帮她的忙，好让她理所当然地请我们离开。”

“伯爵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跟她商量，但碍于我们在场的缘故，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谢芸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接着说，“我还记得他对我说的话。”

“介于宾客之间的礼节，他可不好开口直说‘请你们离开’。”艾琳吃掉了一块鲑鱼派，舔去指尖的碎屑，“伯爵大人与沃顿侯爵一样，是一位真正的骑士，否则姐姐也不会嫁给他。”

“伯爵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在现世也生活了四年，这期间虽然没有与他实际见面，然从女王陛下那里倒是听到许多对他的评价——注重骑士的礼仪，拥有军人的忠诚，在某些方面过于死板，然而他的确比那些败家贵族要优秀许多，同时也是值得信赖的一个人。”

“就像沃顿侯爵一样吗？”谢芸还记得那位在格兰克罗镇见过的灰胡壮汉，待人亲切慈祥，她觉得自己很容易就能看透对方，如果相处时间更多一些，她会与那位侯爵成为朋友。

“与那位大人相比奥米尔要更加高傲和固执一些，毕竟他出生名门，古老而高贵的法师血统，奥兰加德家族的宠儿。”艾琳取下自己的披风，挂在墙上，“他的爷爷是克洛诺斯皇家魔法学院的院长，”

“你曾说过你在皇家魔法学院工作吧？”谢芸问道，“你的上司？”

“没错，没错，那老家伙是我上司。”艾琳叹气皱眉，无可奈何地说着，又将一块蟹肉派塞进嘴里。“他比女王还要固执，而且死死抓着自己的血统不放，即使他已经接近两百岁，路都快走不动了，还在我们面前整天炫耀自己在魔法复兴时代做出的成就。”

谢芸摇了摇头，艾琳性格乖张，对于这番话她不予评论。只好又用饮酒来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她才想起自己全身腥臭，而且在房间里这股味道重新变得浓烈起来，“我要洗澡了。”她红着脸对艾琳说，慢慢脱掉那件崭新的象牙色翻领皮革长风衣。

“我也想早点休息呢。”艾琳漫不经心地回答，语气中透出。

一起洗……吗？谢芸差点脱口而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差点没把刚刚喝下去的酒喷出来，她勉强吞下喉咙口的液体。“你……先洗吧，我去阳台上吹吹风。”

“这可不是我家的浴池。”法师还是那种慵懒的语气，“如果要烧第二池水你可得等上很久。”

“没关系，”谢芸转身对艾琳说，“我可以……等。”发觉艾琳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交汇，纯金很快就败下了阵。带着满脸的红晕，谢芸转头望向窗外。

“你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害羞呢？”艾琳跳下床来，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拉起她的手。“一起洗吧，我们不是早已‘坦诚相见’了吗？”她轻声唤道，“莉雅,答应我吧。”

她是认真的,没有逗我。谢芸心想，艾琳的话让她又忆起在德莱宁老家的那晚，浴池中的自己搂着对方哭个不停。这糟糕的回忆让她几乎有了想从窗户跳出去的冲动。然而，也多亏了这丢人的经历，让她获得了宝贵的记忆碎片，同时也使她现在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好吧。”她语气平淡，心中却依然紧张，游侠强装镇定。“只要你别动手动脚就好。”

“可是我原本还想给你擦背。”艾琳的声音追了上来，兴奋异常。“今早的你可是全身都沾满了克拉冈的血。”

“没问题，我也不希望背上剩下一块…肮脏的血污。”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一本正经，毫无破绽，事实上艾琳看上去也因为她的这句话而犹豫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也足够谢芸确定自己的心理防御成功……

“呵，今天的莉雅真是主动呢。”法师慢慢靠近游侠，她摩拳擦掌，舔着嘴唇。谢芸突然感到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劲，她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主动？”谢芸突然醒悟，“我只是想说……”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迅速发动了攻势。“哇啊！”法师整个人都扑到了游侠的身上，两人重重地摔倒，游侠头部撞击木质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正当她庆幸自己身体结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的时候，才发觉到艾琳已经十分顺畅地扒掉了她给自己买的那件牛皮背心，小熊皮靴子也被扔到了一边，上身唯一剩下的一件白衬衫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你不能……艾琳……不……”谢芸彻底惊慌失措了！为什么刚才要把最重要的腰带解下来扔到一边呢？她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却只是一瞬间，一颗扣子就已在艾琳的蛮力下阵亡。游侠发出一声尖叫，抵抗的动作变得激烈，然而平常力量奇大的她现在甚至无法推开骑在她身上的艾琳，反而被艾琳用魔法瞬间将双手捆缚在了她的头顶上方。

“空间拘束。”艾琳气喘吁吁地说。谢芸看到她的脸赤红无比，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狰狞的邪恶笑容，茶色的长发也变得凌乱非常。“虽然魔法对你本身没有用，但对你周边的空间还是有用的。”她低下头，在谢芸的耳边轻声说着，“现在我们可以慢慢来。”

“艾琳……，不，不要……”谢芸努力地说，本能让她抵抗，想用腰部力量将艾琳从身上掀开。

“莉雅，我想要你，想要得不行。”法师的细语在耳边流淌，湛蓝的双眼中沉淀着欲望。

谢芸没有得到回答的机会，艾琳用双唇堵住了她的嘴。她抱得是那么紧，让谢芸几乎无法呼吸，同时她也没有浪费时间，沉吻过后舌尖迅速地侵入，那随之而来的触感瞬间传遍了谢芸全身。游侠已经无法拒绝，也无法推开对方了，她在慢慢地适应，接受这个吻。或许，从她内心深处，自己早已对此期待已久，希望那冰封的礼仪盔甲被炽热的感情消融，就连最深处的理智也完全为之融化。

唇齿间的每一次挤压，接触，吮吸，无一不在传递着对方的浓情爱意。甘醇，香甜，如同最为馥履的美酒，其间夹杂的青涩羞耻却真实地反应出她们之间还未成熟的恋情。对于谢芸来说，这个吻是如此漫长，直到艾琳再也无法憋住气息，她缓缓抬起头，解放了谢芸的唇，也解放了自己的肺，她全身颤抖着，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真是丢脸……”艾琳自嘲般地说道，“我应该多多练习的。”她又低头吮吸着谢芸的唇，仿佛是从活人肺中掠夺空气的溺毙之人，占有她的每一丝呼吸。

不，不能这样，至少现在不能。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如此对她说，就算你们拥有了彼此，沉浸于无尽的欢乐之中，但她却将永远得不到你的心。

在甜蜜而狂热的亲吻中，谢芸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梦境，梦中，她手中是艾琳的心脏，她哭号着，怒吼着，用力将之捏碎，鲜血喷上天空，从头顶洒落，将那茶色的发丝和苍白的笑容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

由衬衣构筑的最后防线终于被艾琳突破，丰满圆润的胸脯暴露在外。艾琳的吻转向下游，从下巴一直到锁骨。她轻轻噬咬那诱人的线条，一只手覆上了谢芸的双峰，由轻而重的挤压带给谢芸如潮的眩晕感。

即便已经被快感的浪潮冲刷到近乎失去理智，但羞涩与惶恐还是让谢芸开始挣扎，身体开始更加激烈的反抗。她现在不能接受艾琳的爱意，因为她现在无法回应。没有过去的人，无法探寻未来。“艾琳，艾琳……”她的呼唤在艾琳的吻下模糊不清，“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她用下巴撞开了对方的头，艾琳吃痛，空间束缚一瞬间就被解除。谢芸将艾琳推到了一边，迅速用衣服遮住了令自己羞涩的部位，同时她也看到了艾琳失望透顶的表情。“艾琳……我……”她想要解释，她想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讨厌她。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声轻微的破空声让她全身的神经几乎立刻蹦了起来，心脏的跳动频率在一瞬间加速了好几倍，世界在她的眼中变成了极其缓慢的影像。谢芸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每当她遇到致命危险的时候，身体中的血液力量就会让她出现涌现这种本能般的反应。她不假思索地抬起手，一把将那刚刚飞过自己肩膀的冰冷金属紧紧扣住。尖利的刃片钻进了她的手掌，木质的长柄刺穿了强韧的肌肉，缩紧的掌骨却依旧没有任何犹豫，将那东西蛮横地挡了下来。

弩箭，而且冲力巨大，目标不是我，而是我面前的艾琳。谢芸的痛觉相比思绪后一步到达大脑，她咬紧牙关，手腕回转，将劲矢的冲力化向地面。红色的鲜血随着她的甩动溅上了艾琳的脸。

“暗杀者！”

声音划破夜空。

①亚眠斯地区：罗兰多那大平原以北，阿佛尔佛地区以南，以亚眠斯·特兰尼斯峰山脉为中心的地区，包括纳克科尔公国与哈尔特伦伯国在内，以及罗兰多姆大公国北部和安德罗甫公国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