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節

──真的是混帳！

貞德一手攙扶著自己的腰，邊拼命謾罵這個差點讓她忘記英靈根本不會暈車的現代載具。

但下一秒又思及到更深的層面。或許應該怪罪的並不是這架冷冰冰的機械，而是負責駕駛它的跋扈主人。

「……抱歉？」

從背後傳來了，那個罪魁禍首兼詐騙首腦的問句。

毫無遲疑的把那隻伸到面前的手打掉，她回過頭去的瞪視彷彿要迸出火，巴不得將眼前這個女人化作灰燼。

「鬼才會接受妳的道歉啦！白痴。」

是哪樣沒神經的人才會在市區飆車超過時速一百公里？

原本她還想，如果僅在主要幹道高速行駛也就算了，如果因為只要鑽進鬧區窄巷就，限縮的障礙跟寬度總該比較安全……沒想到這傢伙完全不顧路人跟號志，遇岔路就加速扭彎甩尾，或許心情好才會在某個紅燈下急煞待轉。總之，完全沒個準。

這個叫做阿爾托莉亞的女人老是在刷新她對這個世界的常識。若硬是要去做個分析的話，這人做的每一件事或許都無法被歸類為常態。譬如剛剛經過那個巷口的行人，還嚇得坐在地上爬不起身。她可以鬆口氣的說，受害者範圍不只包括她一個人。

貞德回過頭，發現那個害人不淺的女人竟然在笑，還當著她的面毫不避諱的說她們本來就不是人，自己說的一點都沒錯。

「別生氣了，貞德。」

阿爾托莉亞確認過裝甲騎兵停妥之後，漫步走到她的身邊。

「況且妳也沒帶錢對吧？這次我有。」

黑色的王帶著微笑，一邊亮出手中的皮夾，早就預料到似的揚起微笑。

嗯？帶錢通常是御主該做的事對吧？所以她根本不會去記。

買東西忘記帶錢什麼的，況且買狗糧這事，也是臨時決定的。

「那、那又怎樣，這種東西隨便威脅下路人就有了，這魔都哪有這麼多規矩。」

「喔？這部分妳倒是領略的很快。」

啊？這意思是…...

貞德為某位可能經歷這位暗黑魔王燒殺擄掠而屍骨不存的某人，默哀三秒鐘。

──這傢伙，才是真正的惡棍吧。

「放心吧。我沒殺人。」

「幹、幹嘛，我又沒興趣知道。不過如果是喜歡把人弄到要死不活的醜態，那還真是不錯的興趣呢。冷血女。」

「也對，奧爾良的魔女。虐殺什麼的，妳應該比我更在行。」

「你想嚐嚐被做成串燒的滋味對吧？」

本想召喚火種的手掌抬起，卻在下一刻被阿爾托莉亞抓住，被拉近的距離讓貞德不自在的想要掙脫。

「遊戲稍後再繼續，有幾個不識趣的來了。」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幾隻花腔人偶正左右搖晃，慢悠悠在馬路對面的人行道移動，似乎是想要從那頭走過來這裡。

詭異，歪斜，異常，扭曲。

貞德露出嫌惡的表情。首先把近到過分的阿爾托莉亞推開，也把差點忍不住放出來的魔力收起。哼的一聲，不論是哪邊，都讓人覺得煩躁。

「我才沒在跟妳玩……錢呢？趕快買一買走啦！真是噁心。」

「嗯，我也這樣想。」

兩人跨步走進目的地的超級市場，在自動門闔上之後，暫時把那些詭異的物件隔擋在透明的玻璃外。基本上只要別靠的太近，就不會發生什麼問題。

在這魔都新宿，儘管人類的數量銳減，需求的物資卻還是大同小異。在一排排的商品間瀏覽，雖然對英靈來說或許都是多餘的物事，卻意外地讓人樂此不疲。至少在從前，可沒有機會這樣讓自己流連其中。就算聖杯的召喚讓貞德擁有許多現代知識與常識，也不如親自體驗的感覺來的真實。

被包裝上的標語吸引，研究種類的差異，比較價格高低，然後猶豫不決的割捨。這就是所謂購物的樂趣嗎？

貞德拿起同架上的兩盒，左右翻找對看。然後又晃到隔壁走道，讀著頭頂標語的分類，細數那些驚人數量的物品。

不知不覺，她好像沉溺其中太久了。

「餵，突襲女，別偷懶。」

來自身後的一推，差點讓她毫不客氣地撞上眼前的展示架。

「哇啊！妳暗算我。」

「這種程度也叫暗算？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點。該買的拿好了吧？結帳。」

「只是要去櫃檯去結帳？連這點路也要兩人手牽手啊？噁心至極。」

阿爾托莉亞朝她比了個手勢，貞德順著那拋物線望過去，正巧是甜點的展示櫃。

「怎樣，有興趣嗎？乖乖聽話我請客。」

她志得意滿的笑容讓貞德覺得毛骨悚然，就算本來有點那個......啥的，考慮了一下，但她可是不會承認的。

「別當我是妳的卡瓦斯二世！點心似的獎賞就想命令我，可笑。況且那還不是你自己的錢呢。」

貞德一把拉過推車，直直地朝結帳台推去，倒是一點也沒有走偏。阿爾托利亞愣著看她，本以為會被拒絕的反應卻意外倒了過來。原本還想要用手上的錢包來宣示一下主權。但現在，只能被動的跟在貞德身後，反倒自己成了那個該被催繳的債主。

「謝謝光臨！」

收銀機發出幾聲響亮的叮鈴聲，附帶的是老闆溢滿笑意的面容，大概是很久沒有人光顧了吧！

況且最後不只買了狗糧，還補上不少生活用品，這些經過設計的商品擺設總是提醒光顧者絕對買不全的慾望，真是罪惡的消費行為。不過也無法否認，看著這些精緻包裝的小東西，說不被勾起好奇與雀躍的情感絕對是騙人的。

填補了一點空虛，好像連腳步都跟著輕盈起來。貞德拿著裝著商品的購物袋朝門口走去，毅然決然地沒有回頭，因為現在並不是可以悠閒逛街享受的時刻，這次不是像當初被召喚到魔都時那般自主，她還有彼此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完成。

盯著透明自動門外，偵查到沒有威脅之後，貞德一步步走向裝甲騎兵 ‧ Alter。

站在它的面前，停下腳步，貞德抬起頭，感受著夜風拂過臉頰，冷冷地，還有一股城市的特有的悶。

──她在等，但是不想被知道。

總是想早一點踏出的步伐，害怕被丟下的焦慮，想要證明存在的價值，努力否定的曾經。

常常被這些無聊的思緒帶著走，有時還真想為這種無聊的愧疚感揍自己一拳。

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別人會不會困擾？就算這次是某人半強迫拉來的旅行，也不能說自己沒有意願......難道是因為這種心虛的情緒所導致的矛盾？她不禁自問，難道對那種彆扭的強迫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想，或許就是感覺到了，所以才不想坦率的給予「正常點」的回應。

──那不是自己該擁有的東西

突然，背上一股力道襲來，惹得她差點忍不住咳。馬上回頭，原來是那個土匪般的騎士王結完帳了。

「拿。」

回頭一瞪，那個一口咬上甜甜圈的女人伸長著手，眼神盯著自己，擺出等待回應的樣子。在貞德眼前攸晃的透明盒裡，有著鮮奶油及草莓裝飾的切片蛋糕。

當事人皺起眉頭，心想『這傢伙是聽不懂人話嗎？ 』

「剛才說過不要獎賞的，妳是白痴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是賞妳的了？這是店家討好客人用的釣餌......妳剛剛認真地盯著櫥窗看了幾眼，對吧？」

「......唔。」

無法否認，但怎麼會被發現的？

阿爾托利亞又咬了一口甜甜圈，接著兩三下就吞掉。

「我是無所謂。不過比起妳，生意人果然還是比較機靈。」

可以這麼快就看準該收買的是誰，真的聰明。

「妳！......哼，只是被食物曚了眼吧！我才不是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才......」

「噓──」

方才沾到糖霜的手指觸碰了貞德的唇，阻止她繼續說下去。阿爾托莉亞金色眼眸中閃爍著光，在這暗夜的都市之中似乎乘滿著魅惑的魔力。

「我指的，當然不是食物......」

貞德努力地想要忽略那雙眼中刻意的暗示。

阿爾托利亞並沒有等她去意會這其中的意思，她看向那些還在四周徘徊的花腔人偶，再拖下去就會有更麻煩的東西找上門，才剛買好的物資可不想就這麼灑了。她走過貞德的身側，一個側翻坐上了重機，轉身一手一個的將貞德手中的手提袋拿起，用眼角示意般的側臉點點頭。

「上車！」

貞德向她露出老大不甘願的表情，畢竟每次搭上這台車總沒什麼好的回憶。不過，她的猶豫並沒有持續太久，盯著後座左下處的踏板幾秒鐘，她暗自小小提了口氣，一手扶著某人的肩，半跳躍似地踏上更為高聳的後座，為了自己靈基存續的安全，還不忘將雙手緊緊的扣住某人的腰際。就算感到羞恥，也得忍耐。

「喔──這次總算學會了嗎？非常好。」

阿爾托莉亞那刻意的讚賞，讓貞德想起前幾次那些因為姿勢不良差點出意外的各種片段，臉頰不禁漲得緋紅。她慶幸自己是臉背著光的那個，這種無助又幾近求饒的經驗真是糟糕透頂。就算動真格的揍了這女人背後一拳，大概也解不了太多氣。況且不論如何反擊，阿爾托莉亞都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

「妳吵死了！」

回應她的是一聲悶笑，接著是裝甲騎兵 ‧ Alter發出的低沉怒吼。那種感覺彷彿跟她的主人一樣，熱愛嘲諷。

──跟阿爾托莉亞這女人有關的一切，都該燒她個灰飛煙滅

這是在回到那黑到不行的騎士王暫居處之前，貞德 ‧ Alter心中最後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