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節
──嘿,冷血女。
──嗯?
阿爾托莉亞從剛剛結束的戰鬥中回過神。其實在她叫自己之前,還有些心不在焉。
──妳有什麼真正討厭的東西嗎?
她只是楞楞著看向提問者,或許臉上還帶著不解吧?因為無法理解這問題所想表達的意圖。
──嗚......我可是認真在問,妳那是什麼反應啊!
貞德的嫌惡表情再次出現,雖然知道這不是針對自己,而是她對周圍的一貫反應就是如此。但隨著對她更加了解,好像也逐漸能從這些表情中看出些更深的意思。
──算了,妳那張臉就像全世界都欠妳錢一樣。是我白問。
貞德拔出插在花腔人偶胸口的劍,放出的火讓人偶在焰中燃成了灰燼。倒地的人偶不多不少,總共五隻。比起昨天,並沒多花太多力氣。
阿爾托莉亞將誓約之劍隱藏起來,一邊拍落剛剛因為戰鬥沾在外套上的粉塵。散落地上的花腔人偶殘骸還沒被完全銷毀。她注視那些由木頭、金屬及一堆難以描述的填充物所構成的『零件』。就算能產生動作,東拼西湊的血肉與靈魂,卻無法稱之為生命。
她問自己,這種讓人無法感到舒適的不協調感,能稱之為『討厭』嗎?
──不想靠近,不想知道,也不願承認
於是她回貞德:為什麼想問?
──啊?別管這個了。
貞德舉起手,另外三隻人偶也隨著手勢燃燒起來。沒一會兒,就盡數化為灰燼。
──我只是覺得,有點煩而已。
煩?
阿爾托莉亞不禁挑起了眉。
這個沒耐性可言的復仇者職階居然還會忍耐?甚至覺得煩悶?若說出去可真是天大的新聞。
她不動聲色地跟在身後,接著冷不防朝她腦門揮了一記。
貞德大叫一聲。她單手扶著後腦,一邊反身想要揍人,不過當然又是揮了空。
「做什麼──痛死人啦!用講的不好,妳這暴力的女人。」
「也要有人會聽才有用......所以呢?覺得煩也沒有用。這些人偶身上有發現什麼不一樣的證據嗎?」
貞德繼續揉著頭,惡狠狠的眼神又瞪了幾眼阿爾托莉亞,才繼續說下去。
「......沒有。不管幾隻都一樣,跟以前我們見過差不多。我想對方應該是用了同樣的手法,只是這次沒有量產,人偶數量才這麼少。」
「我認為,這些人偶大概是被對方利用了。」
「利用?是說幻影同盟還存在嗎?」
「我想,主謀應該不是他們。人偶數量並沒有提升,我們掃除的可能只是餘黨,不是真正的主力部隊。還記得嗎?若想阻止我們,他們才不會這麼小心翼翼。」
「說的也是......原來不是主力嗎?嘖!」
「對。很可惜你的抱怨還要持續一陣子了。那些留下來的工具大概是被回收利用了吧。對方短時間內不但隱藏了身份,也成功轉移我們搜尋的目標。這步棋倒也下的不錯。」
終於找到像樣的頭緒,阿爾托莉亞難得露出了鬆口氣的表情。自從掉進這個特異點之後,沒有御主與迦勒底的協助,線索實在難以統合與分析。如今總算是有了方向。
她想,有了這條線索,接下來應該就能順著找到主使者,便不需要再像無頭蒼蠅般亂找亂猜。
──原本,她是這樣想的。
阿爾托莉亞繼續向前走著,新到手的情報讓他感到輕鬆不少,卻沒注意到,貞德在她背後露出的遲疑表情。
這之後,發展則完全出乎她的預期。
***
──討厭的東西嗎?
……
……
或許當時的她並沒有馬上領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她想睜開眼睛,卻沒有辦法。
身體還是很重,說是逞強其實也不為過。
但是,若在這裡錯過攔下她的機會,怕是沒有第二次的可能。
誓約勝利之劍就在自己的眼前,有著駭人殺氣的貞德就站在她的面前。
阿爾托莉亞提起氣,讓全身進入預備的姿態。卻還是敗在準備不足。
她記得,貞德曾說過她不會害怕自己的火焰。
哼。
才怪。
她想起來了,自己早就回答過這個問題。
──妳所謂討厭的事,倒都跟妳有關。
……
──我夢見妳死了
大概是從這句話開始的。
魔龍、鎖鏈與毒藥,一起混雜在腥紅與黑色的霧裡。
──那不是夢,雖然她曾經以為是
第一次,她失敗了,因為那早該逝去的懊悔與困惑。
不明的失憶或許是毒素所造成的後遺症,但她也沒時間去探討原因了。
錯過不知多少次應該回應的對話。在那些無知的當下,自己究竟傷害了她多少次?早已無法清楚計算。那至少,在清醒的此時,她不會再放過任何一絲機會。雖然在某些片段仍舊錯亂,不過只要再多點時間,終究能夠適應。
只要憶起自己曾被緊緊地圈在那雙臂之中,心中湧起的那份溫暖總會讓她難以忘懷。
儘管那份粗魯跟哭花了的臉真的讓人聯想不起浪漫,卻絕不可能忘記。
──想要見妳。
從意識到這並非夢境的那刻起,心底那道聲音就不斷催促著。
那樣悲傷的表情並不適合妳。不論是副頤指氣使的模樣,還是發火的樣子都沒關係。
這是藏在她心中,不願對外人道的微小願望。
***
──怎麼會這樣?
還在恍惚之中,突如其來的發展讓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剛才釋出的烈焰被她一個箭步閃開,劍壓掃開了空間,閃過攻擊的阿爾托莉亞朝她衝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將她制伏在牆上。
她哼了一聲,耳際而過的風將外套拍的颯颯作響。掐住自己頸項的手指則越縮越緊。
──怎麼可能......
這女人!
奇美拉明明紮實地咬住阿爾托莉亞的左腳,穿過大腿肌肉的獸牙血淋淋的,雖然只是咬穿,沒有斷骨。但看起來也是夠怵目驚心的了。
──該死,那隻笨野獸,都這種時候才乖乖聽話
他還真記得貞德的命令:只能流血。
但就算大腿的血還在止不住的流,阿爾托莉亞卻連睫毛都沒眨個半下。
──這傢伙有病啊?沒有痛覺的嗎?
貞德緊張起來,不只是因為阿爾托莉亞的氣定神閒,還有那突然大增的力量。
現在的她很痛苦,就像真的瀕死前般的痛苦。喉嚨傳來的壓力越來越大,她努力的想要掙脫,卻辦不到。
──為什麼?
阿爾托莉亞另一手用力壓在貞德左臉幾公分遠的壁上,那沉重的重擊聲讓她心驚。
──明明那把劍就在自己這裡,力量是怎麼來的?
貞德額頭又冒出不少冷汗。
「想不到我還有這麼多的魔力嗎?」
貞德瞪視著她,表情早容不下任何一點笑意。
她最討厭阿爾托莉亞這點。
並非起了殺意,也不是嘲笑。只是單純的在試探自己。
貞德想開口,但阿爾托莉亞似乎發現她的意圖,壓在氣管上的手指距離又近了幾分。
「前面問過了,還沒說指使妳的人是誰?」她問
貞德沒有回答,只是用力拉她的手臂,面露痛苦。
這最好是在問,根本只是遷怒好嗎?她內心不禁腹誹起來。
或許早該想到的,阿爾托莉亞怎麼可能會輕鬆放過她。
──背叛
貞德才想起阿爾托莉亞生前的最後,正是被信任的騎士所背叛才死去。
該不會自己是掃到龍的逆鱗?她自問。
但這也無法解釋阿爾托莉亞能夠壓制她的原因。
突然間,扣住脖子的壓力消失,貞德整個人滑到地上,拼命著吸著空氣中的氧氣。儘管英靈並不需要,出於本能的反射動作還是讓她驚魂未定。
等她抬頭一看,阿爾托莉亞手中握著的劍退去黑霧,閃著紅色熒光的正是誓約勝利之劍。
──怎麼可能!
她睜大雙眼,搜索了一下身上的魔力源,的確少了那把劍。
阿爾托莉亞蹲了下來,食指扣著貞德的下巴,直視的眼神進眼底,像是想看透裡面的秘密。
她被盯的心慌,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只能用不甘示弱的眼神掩飾那份心虛。
「真是不聽人話。」
阿爾托莉亞嘆了口氣。貞德只差沒有撲上去的力氣,不然大概又是一場混戰。
「妳被騙了。而且被騙到了底。他們沒告訴妳,雖然從者可能因為失去記憶而想不起自己的寶具。但只要記憶被喚醒,就不會被奪走。」
雖然也是拜貞德的襲擊,阿爾托莉亞才真正想了起來。
「閉嘴!我才不管妳說的。」
貞德衝著她大吼。右手一揮出,黑霧馬上竄入奇美拉的身體。
「沒用的。」
阿爾托莉亞看向背後,露出兇相的奇美拉比起剛才更顯得暴戾。在牠撲上來之前,阿爾托莉亞將手中的劍朝地面插入,黑色的影子立即四散,纏住龐然巨獸的身體。
「因為誕生自聖杯所以不受黑泥影響。但這不代表妳能夠駕馭它們......那可是我的專長。」
蠍尾獅身的巨獸掙扎了一會兒,最後仍是被拖進了黑色的泥中。貞德第一次看到阿爾托莉亞使用這份力量而震驚,在她還在理解狀況的同時,一切就結束了。
她原以為阿爾托莉亞只是利用劍為媒介,釋出聖杯汙染的力量,沒想到她能直接使用。
「妳...是什麼時候拿回力量的?」
「剛剛。」
阿爾托莉亞收回影子,並將它們凝成一顆球,最後這球縮為一點而消失無蹤。
「我們都不喜歡廢話。我就直接說了。」
她猜想得到是誰使用這種拐彎抹角的小手段,也能理解對方想要傳達的訊息。但最要命的是,這種被玩弄的感覺,就算知道了也無可奈何。
不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都不打算放過她嗎?
──自大又狂妄的王姊/摩根啊
「願意放棄她們那邊嗎?我可以告訴妳所有的事。包含她們、那頭龍,還有我。」
阿爾托莉亞認為這不需要隱瞞。相反,貞德的想法才是最難以掌握的。
而經過這番折騰,她們或許又從貞德身上看到多少可以利用的籌碼?
「哼,事到如今。你根本不需要我的意見吧。」
貞德用力咬緊牙,彷彿都要咬穿了唇。
「難道跟她們合作比較有趣嗎?」
阿爾托莉亞提起她的手,小心翼翼舉到自己面前。那距離近到手背都能感覺到氣息的溫度。
她覺得氣氛一下子就變了。搞不清這女人到底想要做什麼?最糟的是,她想甩還甩不掉。
「放手......!」
貞德努力想偏過頭去,才發現阿爾托莉亞扣住了她的肩膀,根本動彈不得。
阿爾托莉亞這次靠的更近,在她的耳際悄聲說著。
「我覺得,怎麼看都是我們一起會比較有勝算。接受我的提議,放棄她們那邊,怎麼樣?」
都走到這步才要她反悔?是在開玩笑嗎?
「哼。就算妳拿回劍又怎麼樣,還不是對那頭龍沒轍。」
待貞德再次抬起頭,她眼底的怒意早轉為恣意的笑。
「王又如何?黑泥的力量又如何?就是因為沒用的妳,才會連自己的劍都保不住啊!阿爾托莉亞。」
她看見阿爾托莉亞瞇起眼打量自己。那對金瞳在夜裡依舊耀眼,美麗的彷彿具有魔力,讓她無法馬上移開目光。但也讓她瞥見那藏在眼底的訝異。
──啊!真是開心。
好像很久沒這麼開懷地笑了。若認栽的對象是那個冷血女,那這場戲演得還真是夠值。
事後她回想,怎麼沒趁這時揍她一拳或來個華麗麗的巴掌呢?
但或許,若再來個一百次她也會選擇性遺忘吧!
「看來我們還有很多誤會必須釐清。」
都講成這樣了還不放棄?她都要懷疑這人到底腦袋是石頭做的?還是聽力天生就有問題?
「妳有完沒完?別說什麼『我們』。我跟妳之間才沒什麼誤會。」
「喔──所以只是不想聽我說話?那就更不能放妳走了。」
她聽見阿爾托莉亞悶笑著,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貞德伸手就想給她燒個透心涼,但偏偏又被早一步抓住手腕。一口氣就這樣出不去,倒像是有把火悶在心口。
這女人怎麼每次都躲得過?她真的會給氣死。
「留意我的話,貞德。」
阿爾托莉亞調整了語調,決定先將重點交代清楚。貞德直覺想向後走,卻碰上了牆。
「我記起所有的事情,從我們抵達這個特異點之後,還有妳的事。」
她就像警戒的貓,弓起身,想讓自己顯得巨大。彼此凝視的眼更像是在較勁,而非凝視。
「魔龍是我體內『龍之爐心』所具現的形象。我本意是打算將祂擊敗後得到身體的主導權。其實原本只要使用誓約之劍的力量就能壓制。但出了意外......與以往不同。這次不只摩根與桂妮,連妳也被捲了進來。雖然我還沒釐清這之間的關係,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摩根與桂妮薇亞絕不是站在我這一邊。」
「所以,這並不是妳第一次遇到這頭龍?」
「是的。很不幸,這是浸染了黑泥後所必須背負的詛咒。妳跟我都被困在了聖杯的夢裡。」
──雖然被賦予強大力量,同時也會被詛咒侵蝕自我。
「摩根與桂妮薇亞......也是妳認識的人吧?」她問。
阿爾托莉亞點了頭。
「摩根是我的王姊,桂妮...薇亞則是我曾經的王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阿爾托莉亞提到桂妮薇亞的時候似乎頓了一下。
「難怪她......」
「?」
阿爾托莉亞瞇起了眼,他直覺這其中有什麼她沒理解到的環節,於是湊近點想聽清楚。
「沒!......喂喂別靠這麼近,好好說話不行啊。」
兩人間的距離又拉開了些,雖然貞德還是被圍住的狀態,但氣氛已經變得輕鬆不少。
「那好,接下來就換說我們自己的事。」
地面再次升起黑色的泥漿。而在黑泥退去之後,出現的是小獸模樣的奇美拉。
貞德愣在原地幾秒鐘,顯得不敢置信。轉頭看向阿爾托莉亞的眼神則充滿了疑惑。
──這是陷阱?還是埋伏?
「剛剛是危急情況,所以暫時先困住了祂。現在,把祂還妳。」
「......不用了。」
「恩,為什麼?」
「跟妳類似的理由......總之,我現在不需要。既然本來就是從黑泥誕生的,就歸妳管吧!」
阿爾托莉亞有點意外,她以為貞德頗喜歡這隻奇美拉,難道是她會錯意了嗎?
不過算了,既然能夠以影子的型態隱身,似乎也不會造成什麼麻煩。她也算是被動的接受了。
那麼,接下來就該進入正題......
「雖然知道了前因後果,但某些細節我也不是那麼確定。我認為還是得親自問妳──」
阿爾托莉亞既沒有笑,也沒有生氣。語調就如同無波的湖泊般平靜。
「為了救我,妳究竟死了幾次?貞德。」
***
無力感再度湧上心頭。
她本就不是正史上的英雄。
不是救國的聖女,所以不需考慮救贖。
她是詛咒與殘酷的結合,終究只能透過傷害來達成目的。
「其實一次都沒有吧? 」
阿爾托莉亞用質問的語調追問著她。
貞德沉著臉。不是她不願提起,而是事情早演變的跟她當初預想的大不相同。
「為什麼要一一跟妳報告啊? 」
那異常澄澈的眼眸注視著她,心彷彿因此鼓譟起來,胸口的痛感也不斷的增強。
「那,那時候先保命要緊吧......我不知道沒御主的情況,妳去英靈殿之後還能不能回來...... 」
貞德不自覺地偏移目光。事實是這樣沒錯,然而要親口說出來,還是讓人覺得有點彆扭。話到最後越來越小聲。
──告訴我吧!能救阿爾托莉亞的方法
在絕望的那一夜,她回應摩根的提問,成了她們的共犯。
好像經過了很久的時間,久到能夠遺忘最初的理由。
守在身邊等待她醒來的時間,必須傷害她才能進行的計畫。都是為了......
肩頭倏地一緊。阿爾托莉亞趁其不備將她拉進懷裡。過近的體溫與氣息,讓貞德嚇得反應不及。
「冷血女,妳做什......? 」
「這種時候別問問題,放火女。 」
她想掙扎,但恢復魔力之後的阿爾托莉亞不會這麼容易讓她掙脫。
「若要殺我,早在妳第一次拿到誓約之劍的時候就可以辦到。但妳沒有。我不管究竟有幾次是妳真的失憶,還是假的裝傻。反正現在才去探討也沒有意義。 」
阿爾托莉亞的臉幾乎要埋進她的耳際的髮間。而剛剛的話,也還在腦海中迴響。
呼吸,心跳,還有透過身體碰觸傳遞過來的安心感。彷彿另一種形式的懲罰。
「現在還能跟妳一起站在這裡,是該感謝。 」
她突然覺得很想哭。
阿爾托莉亞稍微鬆開她們之間的距離。注視的眼神早不再是質詢般的嚴厲。
她在貞德的額頭上輕點一吻,手指描繪著臉頰的輪廓,邊拭去淚的痕跡。
「這樣的表情實在不像奧爾良的魔女,但很可愛。 」
怪了,今天明明沒有喝酒,頭卻暈的不輕。她覺得自己的臉頰一定在燃燒,不然怎麼會覺得阿爾托莉亞手指碰到的地方冰涼的舒服。
「......我還是不懂。 」
「嗯? 」
「我明明就差點把妳害死了......為什麼,妳不生氣? 」
阿爾托莉亞笑了。她一直沒有移開在她的臉頰上的手,因為捨不得。
「我當然氣,但那是因為妳那拙劣的想要隱瞞我的演技。我當然也想殺了妳,尤其越是讓我生氣的時候。同樣身為Alter,妳應該能夠理解。對單一目標的殺意只能來自深刻的恨意。至於,這恨意來自哪裡?應該不用再讓我說明了吧? 」
貞德還沒馬上意會過來這段話意思。阿爾托莉亞直接將她拉近自己,吻上她的唇。
***
自從取回力量之後,阿爾托莉亞突然變得很黏人。
不論她走到哪裡都要跟,不管她要做什麼都要插手。
她不清楚這到底算患得患失還是怎樣?確定的是,自己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
貞德主動提出自願擔任偵查,她想與摩根及桂妮薇亞再進行一次會面。畢竟魔龍與特異點的關係還沒真正釐清。阿爾托莉亞則答應作為支援,暫時隱藏自己拿回魔力的事。
而在出發之前,她必須先做好準備工作。阿爾托莉亞當然沒有錯過這個機會,說是會派遣手下來協助她。
──手下?她有手下?什麼時候的事?
「那個啊?當然是趁妳亂跑的時候收編的,就像妳的寵物一樣,平時都在待命的狀態。」
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其實有點不以為然。但為了能夠確保順利進行,她還是答應接受阿爾托莉亞提供的支援。
而現在,貞德已經在凌晨的街道上多等了二十分鐘,卻連個影子都還沒等到。她擰扁手上見底的紙杯,這是今晚的第二杯咖啡。獨自坐在圍牆上,一邊等待約定的線人出現。宛如上演著黑社會戲碼的時代劇。
這大半夜的,連貓都不想出門。她覺得自己是夠勤勞的了。那個敢讓她在路邊等了快一個小時的傢伙,等會兒絕對讓他帶點 『見面禮 』回去才行。她忿忿的想。
只有風,切換著號誌的燈,還有偶爾經過的醉漢。
其實,並沒有那樣的討厭。
她還是習慣一個人的感覺
──復仇者/Avenger本來就不需要同伴。
──其實一次都沒有吧?
──他們要妳扮演的 『死亡』,是為了讓我失去戒心
是當時的對話。阿爾托莉亞拾回記憶,向她質問的時候。
她沒有問自己為何選擇她們,只是急著確認究竟答應了什麼『條件』。
雖然阿爾托莉亞平時就沒什麼親切感可言,可那時透過眼神傳遞過來怒氣,仍比平時更加懾人。儘管自己的本質也來自詛咒般的惡意,但那深不見底的蛇瞳卻宛如深淵。卻連她都忍住不願直視。
這才是真正的阿爾托莉亞嗎?還是那頭浸了聖杯泥漿的魔龍?
就算閉上眼再次想起,她覺得自己還是無法分辨。
是因為在阿爾托莉亞的夢,所以才會如此嗎?還是有其他原因是她還不知道的。
…...
…...
「大姐頭! 」
她突然回過神。剛剛思考的太過專注,差點沒被這嗓門嚇到跳起來。
往聲音的源頭望去,朝她走來的人是戴著墨鏡、穿著誇張西服套裝的光頭男人。後面還有幾位應該是搬工、有的是推車,還有把紙箱直接扛在肩上的少年。他們的共同點是,穿著都算......不太正派。但在這個扭曲了的新宿,似乎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阿爾托莉亞收服的小弟原來是真的,該說不愧是王者之流嗎?
不過,他們卻有點令她惱火。
「誰准你叫大姐頭!欠揍啊。 」
「哇啊不要燒我!老大聽說送貨的出了點狀況,才叫我替他趕路。說大姐頭一定等不耐煩了。 」
貞德舉起的手緩緩放下,那把原本要放的火在手中噗嗤作響,就像引燃前的火信。
「算她聰明,還知道提早了十分鐘。不然現在就不用站在這跟我說話了。 」
「是!貨都在這裡了,總共二十箱。」
貞德隨意拆了一箱,裏頭包覆的貨品若隱若現。她掀開其中一樣進行確認。
「嗯,看來不錯。雖然晚了點,品質倒還能接受。」
雖然可能算是有點老套的方法,但只要能爭取到時間,還是值得。
「另外,還有老大交代的這個。 」
男人遞上了另一個比較小的紙箱,大約一雙手就能捧起的大小。
「這又什麼?事前沒說過。 」
「老大說是臨時準備的護身符,緊急狀況可以用。大姐頭看了就會知道。 」
「神神秘秘的什麼東西...... 」
她先是翻了翻紙箱外側,確認沒什麼額外的訊息,才開始拆箱。被填充物塞滿的中心,是由紅色蝴蝶結固定的純白方盒。貞德小心地將方盒拿起,拉開緞帶。在白色綢布鋪墊的上方,是兩個指節長的彎月玉石。表面光滑無痕、黑的發亮。
她皺起眉頭。玉石裡藏了不少魔力,但若是要作為攻擊,似乎量又不足以爆破。到底是要用在哪裡,完全沒有個頭緒。這女人又想做什麼怪事......
貞德把盒子收起,抬起頭卻看到大夥注視她的眼神特別專注,她覺得奇妙莫名。
「好,都拿到了。沒別的事就各自散吧。」她決定先把人打發之後再來慢慢想。
「等等,大姐頭,有一句話。老大說等拆開禮物之後要告訴妳。」
「夠了!我不是說別叫我......算了,你們老大可以別這麼囉嗦嗎?說完快滾。 」
她手肘撐著腿,撐著側臉打量著男人面部的表情。他立在原地,努力保持神情淡定。放在身側的手卻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屬下跟主子都是個裝模作樣的。若他們不是普通人類,她還不一把火先燒了再說。看著省心。
「武力方面我們會全力支援,大姐頭儘管吩咐。老大說支援的回報,只需要做兩件事就行。 」
「嗯。」她禮貌性的點了個頭。她是記得有答應要給回報啦......但的確沒討論好是什麼來著。
「乖乖做我的女人,沒我命令不准亂衝。還有記得帶宵夜回來。」
她一個手滑,差點沒從圍欄上跌下去。
這是可以讓小弟傳的話嗎?這傢伙是不是玩的大認真了!還有這是哪個年代的臺詞跟劇碼啊?
當初她答應是要演個不得不聽話的手下敗將,但只是為了想辦法混入敵營有需要演成這樣?
如果可以翻白眼,她大概已經在腦海裡演練了幾百遍。
「給我帶個話回去給冷血......不,你們老大──」
在場所有人大氣不喘一聲,大概是都感受到了那份擴散開來的低氣壓。
她的銀髮在路燈的照射下異常耀眼,嘴角揚起的笑更襯出她與常人迴異的白皙肌膚。
「任務我會好好辦的。把脖子洗好等著,我保證『絕對』不會殺死妳。」